○陳子貴
當前行賄犯罪行為處罰存在的問題及防止對策
○陳子貴
行賄行為對社會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但是往往在打擊和處罰中只是對受賄者繩之以法,對行賄者卻給予了寬恕和免予處理的做法,這既不利于打擊腐敗行為,更不利于預防腐敗工作的開展。筆者認為,依法加大打擊行賄行為的力度,是進一步明確社會行為規范和執紀執法界限、實現反腐敗綜合治理、從源頭上遏制和預防職務犯罪、震懾行賄人的一個重要舉措,這對不斷優化社會發展環境具有重要意義。
近些年來,相關部門對行賄犯罪的打擊力度在不斷加大。但是,由于腐敗與行賄受賄相互交織,錯綜復雜,呈現出多樣性、隱蔽性等特點。同時,對行賄行為認識上的不一致,也給行賄行為的處罰帶來許多問題。
(一)重打擊受賄犯罪,輕打擊行賄犯罪
從我國立法對行賄罪與受賄罪的刑罰配置上看,行賄罪的構成要件比受賄罪構成要件要求嚴格,處罰也明顯較輕,立法上的不對等造成實踐中對行賄犯罪的放縱。雖然多數賄賂案件是因行賄人被查處而案發,使行賄人成為“第一證據”進而突破受賄犯罪,但在偵查過程中部分偵查部門對行賄犯罪的社會危害認識不足,受制于“重打擊受賄、輕打擊行賄”的傳統理念,對追究行賄人的刑事責任缺乏主動性,存在有案不立、久偵不結、偵結不訴等問題,特別是為取得證據而與行賄人進行“辯訴交易”,導致在司法實踐中行賄人往往不被追究刑事責任,甚至出現行賄和受賄數額相同,受賄人被判處死刑,而行賄人卻毫發無損的現象。
(二)重行賄犯罪處理“效果”,輕準確把握認定界限
《刑法》第三百八十九條對行賄罪規定:“為謀取不正當利益,給予國家工作人員以財物的,是行賄罪。”這種原則性的表述給行賄犯罪的認定帶來許多困難。一些追求起訴率、判決率的偵查部門認為對已立案的行賄犯罪撤案或不起訴將會被外界看作自身辦案質量不高,甚至是辦“冤假錯案”,影響執法公信力和案件質量考核,常常對難以認定的行賄案件作一般處理,而不予立案,在獲取行賄人提供的證據或收繳行賄人的“違法所得”后便放棄對行賄人的刑事責任追究,不能正確處理立案和依法處理的關系,沒有嚴格依照行賄犯罪的立案標準公正規范執法。因此,行賄人在被追訴前主動交待行賄行為的,行賄人被索賄且沒有獲得不正當利益的,行賄人自動投案、如實供述、揭發他人犯罪行為等有立功行為的,依照《刑法》的規定可以運用豁免規則對行賄人作出減輕或者免除處罰。從理論上講,偵查部門對行賄罪作出立案決定時,才算真正進入以追究刑事責任為目的的刑事訴訟程序,才意味著行賄人開始被追訴。在此前行賄人主動交代行賄行為的,可依上述規定從寬處理。然而,偵查機關在實踐中為獲取行賄人的證詞,不管行賄人是在追訴前還是追訴后,只要如實供述行賄事實,就對其免予追究刑事責任。
(三)重追繳違法所得,輕刑事責任追究
《刑法》第六十四條明確規定了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應當予以追繳或者責令退賠,對被害人的合法財產,應當及時返還,對違禁品和供犯罪所用的本人財物,應當予以沒收。因此,對行賄罪而言,適用“追繳財產”是無可爭議的,但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范圍如何界定值得深究。實踐中,一些偵查部門對其解釋總是停留在刑法總則層面,沒有結合分則中關于行賄犯罪“不正當利益”的具體規定,對“違法所得”與“不正當利益”展開條文關系分析與體系性思考。在賄賂犯罪中,單位行賄現象嚴重,占行賄犯罪的總體比例較大。但由于單位行賄定性難、處罰難、落實責任難,造成了單位行賄案件多,追究單位刑事責任少的現象。從單位犯罪主體多樣性和復雜性上看,單位行賄和假冒單位名義行賄、單位獲利和個人獲利的情形往往相互交織在一起,究竟是個人犯罪還是單位犯罪難以分清,難以明確責任人,這些都導致實踐中對單位行賄罪適用率偏低。特別是有些偵查部門以發展地方經濟為由,片面認為不追究單位犯罪就是服務企業發展;有的以維護社會穩定為借口,對單位行賄犯罪“法外開恩”,錯誤地認為只要不追究單位行賄,就能保障企業的正常發展、就能維護職工的切身利益;有的模糊單位意志和個人意志的實質,將一些單位行賄犯罪認定為個人行賄,只追究個別主要責任人而放棄對單位行賄犯罪的追究;有的對法律規定理解錯誤,沒有正確把握政策界限,對單位行賄犯罪只給予紀律處分或者以罰代刑等。
行賄罪一般與受賄罪對合出現,也同樣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行賄人理應得到嚴厲的查處。但是,當前對行賄罪的查處失之過寬,處罰過輕,無法起到應有的警示和震懾作用。
(一)對行賄犯罪認識不足,行賄犯罪證據收集不到位
實踐證明,行賄犯罪不管是對政治、經濟或者社會的危害都是極大的。然而,實踐中社會公眾和部分偵查機關對行賄犯罪的危害性認識明顯不到位,甚至產生“受賄有罪,行賄無罪”的錯誤導向,無形中增加了社會對行賄現象的容忍度和認同感。證據作為訴訟依據,任何犯罪行為的認定必須有相應的證據支撐,否則將違背程序的公正價值和侵犯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我國刑訴法第四十六條明確規定:“只有被告人供述,沒有其他證據的,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和處以刑罰。”行賄犯罪“一對一”的特點和犯罪對合性的特殊關系,導致行賄犯罪證據的收集更加困難,這也是行賄犯罪難以認定、責任難以追究的關鍵所在。
(二)對行賄犯罪規定理解偏頗
我國刑法對行賄犯罪的規定比較原則,實踐中對其理解出現諸多偏頗。概括起來主要有:一是涉案金額是否應當累計把握不準。特別是行賄人向多人行賄的,沒有以累計確定行賄金額,而以單筆不夠立案標準為由不予立案。二是將“不正當利益”理解為“非法利益”。實踐中不少偵查部門將“不正當利益”理解為“非法利益”,這大大縮小了構成行賄罪的范圍。三是曲解主動行賄與被索賄的界限。有的偵查部門不嚴格執行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對于被索賄的不區分是否謀取不正當利益,只要交代了行賄事實或者退出了行賄款物,就不予追究行賄人的刑事責任。四是混淆單位行賄犯罪與個人行賄犯罪。常借單位行賄犯罪與個人行賄犯罪難以區分而將單位犯罪轉化為個人犯罪只追究個人的刑事責任,有時將個人行賄犯罪認定為單位行賄犯罪又由于責任主體難以落實導致以罰代刑,最后不了了之。
(三)行賄犯罪立法存在缺陷
行賄犯罪的立法缺陷是導致法條理解偏頗的主要因素,也是行賄犯罪打擊不力的制度根源。我國行賄犯罪的立法缺陷主要表現在:一是將“為謀取不正當利益”作為行賄犯罪的主觀目的要件,把“謀取正當利益”的行賄行為排除在外。二是對行賄犯罪客觀要件的限制。一方面將行賄犯罪的行為方式限制在“給予”,導致司法實踐中往往只有在“實際給予”的情況下,才會追究行賄人的刑事責任;另一方面將賄賂的內容規定為“財物”,“兩高”也未作出明確的擴大解釋,在實踐中一般理解為物質利益。三是刑罰配置不合理。首先個人行賄處以罰金刑的缺失,導致有些行賄人產生“拼坐幾年牢、撈取萬貫財”的思想,以“投機心理”進行行賄;其次資格刑的缺失,導致一些行賄犯罪的主體再犯的可能性較大。
除此之外,現行法律對商業賄賂的行政處罰規定不夠完善、處罰力度不大也是重要原因。如《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對商業賄賂行為的行政處罰是1萬元到20萬元的罰款,處罰額度偏低,不足以遏制商業賄賂行為的發生。
當前對行賄犯罪查處不力,既有立法上的缺陷,也有認識理解上的不足;既受目前管理機制的影響,也受偵查水平能力的制約。加大對行賄犯罪的查處力度,還需采取綜合措施。
(一)充分認識行賄犯罪的危害性,堅持行賄與受賄犯罪統一查辦原則
首先,要進一步提高對行賄行為的認識。充分認識到行賄犯罪是一種丑惡的社會現象,是產生受賄犯罪的直接根源,腐蝕性、危害性極大。其次,要大力加強廉政文化建設,在全社會開展反腐倡廉教育。最后,要嚴格區分“人情往來”與違紀違法行為,特別是要取消“灰色收入”的提法,明確收入非合法即非法,防止一些人混淆視聽,混水摸魚。執紀執法辦案機關要充分認識打擊行賄對遏制受賄的重要作用,強化執法觀念,加強配合和協作,克服地方保護主義,嚴肅查處行賄行為。
同時,在查辦犯罪事實時,必須做到:一要加大查處行賄犯罪案件的力度。各級檢察機關要強化偵查措施,提高突審能力,集中精力、集中力量、集中資源,重點查處非法獲取工程建設等領域行賄案件,盡快立案一批、偵結一批、起訴一批,在全社會營造打擊行賄犯罪的聲勢,遏制行賄犯罪不斷蔓延的趨勢。二要加大懲處行賄犯罪的力度。在具體辦案工作中要嚴格規范“豁免規則”的適用,嚴格執行相關法律和兩高的司法解釋,正確運用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注重辦案策略,把握時機,做到因案而異、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做到該嚴則嚴,當寬則寬,寬嚴有度。三要建立查處行賄犯罪的協作機制。檢察機關要加強和公安、法院、紀委、審計等機關的協調配合和溝通聯系,建立信息通報、線索移送、偵查協作和資源共享等機制,形成治理行賄犯罪的合力。
(二)完善行賄犯罪的立法
針對我國刑法中規定的行賄罪的立法缺陷,必須加快修改完善刑法有關的立法。一是通過立法修訂,將行賄內容從單純的“財物”逐步擴大至“不正當利益”。二是適時將行求、期約支付賄賂行為規定為行賄行為。我國刑法規定行賄罪的行為方式僅限于“給予”,而將行求、期約支付賄賂行為作為犯罪預備處理。司法實踐中,行賄人為逃避打擊,采取期約行為行賄的情況不斷增多。現行規定不利于對行賄犯罪的遏制與打擊,需要適時調整。三是取消行賄罪“為謀取不正當利益”要件中“不正當”的限制。從目前的司法狀況來看,該要件的設置限制了行賄罪的成立范圍,增加了認定條件和認定難度,不利于對行賄行為的打擊。四是完善行賄犯罪的附加刑,加大從經濟上扼制行賄行為的力度,適時適度擴大資格罰等處罰范圍。
(三)加強誠信體系建設,建立必要的行賄人“黑名單”數據庫
將行賄人的行賄行為存進“檔案庫”,納入社會誠信體系,不僅能夠實現信息共享,節省大量的偵察成本,而且將多次行賄、向多人行賄、行賄數額大的企業和個人列入誠信黑名單,公之于眾,排除其參與政府和公共項目建設的資格,有效實現預防行賄犯罪的目的,有助于遏制腐敗。對有行賄記錄的單位和個人,在市場準入、經營資質、貸款審批、投標資格、任職提拔等方面加以嚴格限制,借以推動單位和個人自律。
(四)建立健全預防行賄犯罪監督制度
一是健全權力運行監督機制。對權力的運行不僅僅要進行事后監督,更要進行事前和事中監督。豐富監督形式,不僅僅要進行內部監督,同時還要接受來自外部的監督,從而形成多視角、多渠道、多層次、全方位的監督。二是健全市場經濟制度。完善市場經濟體制,遏制行政權力對市場經濟活動的過度干預,堵住錢權交易的漏洞。三是建立健全金融監管制度。盡快建立健全金融實名制、現金交易限制及反洗錢制度、征信管理制度等。四是建立信息溝通制度。加強公、檢、法、紀檢等部門之間的相互溝通,多渠道收集有價值的線索,不斷拓寬思路,加強情報信息工作,及時發現案件線索,提高發現和打擊的能力,將賄賂案件消滅在萌芽狀態。
(作者系湖北省紀委預防腐敗室副主任)
(責任編輯 楊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