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陳世旭
《絕對亢奮》:以其執拗動人的小說
●文 陳世旭
收到鄧剛新著《絕對亢奮》的那天,我剛在廁上看完報上的一篇美文,講的是作者對最近公布的“作家富豪榜”的感想。這期富豪榜新增了幾個名字,都是港臺作家。除一位寫“成年人童話”的大家之外,另外的主要成就都不在小說。美文最醒目的是第三個小標題:“純文學已被讀者摒棄”。“摒棄”純文學的還不只是一般的“讀者”。美文最后引述了最大的官方報紙的文章——富豪榜證明,作家們只要寫出了真正好的小說,是會受到讀者歡迎的,也是完全可以靠寫作致富的。
這指教讓我茅塞頓開。
混跡文壇這么多年,這才真正明白“真正好的小說”就是可以讓作者上富豪榜的小說,也就是能賣錢的小說。道理原很簡單——只是我沒有早懂——文化是一種產業,有幸忝列文化的小說當然也是這大產業中的一個小產業。操持小說的人也就是這產業的從業者,出的活能賺錢就是好活,也就能活好。不然就只有歇菜。
評價小說好不好的最高或惟一標準原來就只是金錢。
一個時代真的結束了。雖然結束的這個時代原來也未必存在多少“真正好的小說”,見得多的是扮成了戲子樣的工具?,F在這工具也老舊了,老得像石器時代的石斧石錛——甚至連那也不如,那是文物,可供收藏和拍賣,而這工具連古玩市場的地攤也上不去。
所謂的“良心”、“良知”已經一文不值;所謂的“國民精神燈火”、“人類靈魂工程師”不過是自戀;所謂的“時代書記官”、“民眾代言人”不過是自作多情;所謂的“社會責任感”、“歷史使命感”不過是遮羞布,遮擋的是自己的無能和寒酸。“作家”的惟一價值就是娛樂大眾,為大眾提供消遣,讓未成年人讀未成年人的童話,讓成年人讀成年人的童話。總之就是讓大家快活,而不是非給人添堵”——記得有篇很嚴正的文論——其實是政論的標題是“干嗎非給人添堵?”寫小說這職業真的跟專業的和業余的沒有什么不同。明白了這一點心里自然有點不舒服。但真明白了,也就淡然。
二十多年前文壇有智者發出“文學失去轟動效應”的斷言,我尚懵懂不解。那時我在大學蒙文憑,班上有幾位手上多少握了點“文權”的人。有位年紀相仿的老師對他們很親切熱誠,常請到家里做客。他們回來一個個都很神氣,說這位老師也在寫小說,并且希望發表。這位老師的課講得很不錯的,一開講座總是擠滿了人,卻不知為什么也喜歡發表小說。結果好像不太如意,始終不見有他的小說發表出來。幾位沒有幫上忙的學生為此都有點疚愧。過了好多年,忽然聽說,這位老師成了富豪榜上有名的電視學術明星。我因為忙活完家務在可以坐下來看電視的空閑時間迫不及待就上床酣睡了,對什么是“電視學術”、什么是“電視學術明星”很無知,只聽說這種人都賺了大錢就是了。私心里很為那位老師慶幸——幸好當初沒誤入寫小說的歧途,否則會不會有今天的發跡就很難說了。去年春在山西開會,聽一位著名作家發言,說看到這位老師的博客,認為中國其實有兩個協會該罵,一個足協,還有一個作協——作協比足協還該罵。我從未接觸過博客,當時的感覺只是有些吃驚,不太相信這位老師會說這樣的話,至少不會這樣說——他自己是很渴望過參加作協的啊。前不久在??诼犖覙O敬重的一位作家笑談,說而今在網上罵作家的人多是想當作家沒當上的人。但那多是小年輕,奔古稀之年的人應該不至于那么生猛的罷。
不過,無庸諱言,純文學的式微,內囊的確是早就上來了的。大眾審美取向和文化消費趣味的改變,文學現狀本身不能不是原因之一。文學的表達與大眾對歷史和現實的認知相去甚遠,在此基礎上的大嗡大轟、急功近利的文學活動顯得虛張聲勢,像是業內人士的一場只有無聊者或奉命行事者圍觀的自慰,只能是引起社會逆反心理,反而加劇了文學的危機。
不久前外出開會,遇見一位曾見過一面的朋友,寒暄中問及近況,不意他一聲苦笑。原來此前他榮獲了一個全國級的文藝大獎,卻在網上給人罵得一錢不值,以至在同行中甚是尷尬,似乎艷照被曝了光。
我早已失了爭取榮譽的能力,對各類類似盛事漠不關心,但這位朋友的許多文字卻是看過的,很是折服,倘有某篇中獎,想必是不會評錯的。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自古是無數中國才子得意的極點,而今高中三元卻理不直氣不壯,不僅顏面無光,反而似乎成了一種恥辱,灰溜溜的。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了。
但這悲哀卻未必僅是中獎者的悲哀。
我無參與其事的資格,對網上的抨擊和主事者“澄清事實”的聲明皆無法判斷其是與非。曾經有一年,省里一位在京城出差的朋友給我掛來長途電話,他有一部有些分量的作品由我供職的社團申報參與全國級的文藝評獎,他的職業是醫生,在省里是技術權威,于宣傳文藝界極為生疏,好奇且覺得神圣。但這次電話卻極顯失望:他的那部作品的責編拉扯著他去見了一位圈中人,那人誠心指點說,就不說潛規則了,你至少得讓你們省里社團的頭來京跟幾個關鍵人物打個照面啊。聽我沒反應,朋友趕緊說,你別急,我不是為難你,我知道這種事打死你你也不會干,我只是覺得有點怪,給作品評獎看作品不就行了嗎,為何要看跟這作品不相干的人呢?
我只有報以嘆息。僅僅根據這位朋友的這個電話就推測那評獎有潛規則,肯定是不負責任的。但如果所有操作都絕對干凈,白璧無瑕,依然讓人疑慮以至挨罵,那就不能不認真想想了。顯而易見的至少有兩點:一是公信缺失的嚴重;二是權威消亡的徹底。歸結起來只能是文學神圣性的蕩然無存。榮譽固然是一種人生動力,一種社會指標,但當一種“榮譽”只能讓世人嘲笑,讓正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這“榮譽”還有意義嗎?
不能不認了,原來曾經自命不凡的所謂“純文學”真的要或者應該要壽終正寢了。該死而不死,或賴著不肯死,豈不該罵?或是客氣點,像前面提到的那美文那樣笑而逐之?圣人可是有過老而不死是為賊的話的。
“日月忽其不焉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凋零兮,恐美人之遲暮?!毖垡姷靡粋€曾經死死抱定的美人不只是遲暮而是就要咽氣了,說一點感觸沒有是假的。好在因為小技的枯竭疏于此道久矣,多少有了一點隔膜。但要打心眼里徹底斷絕舊情卻不易。正因此,鄧剛的《絕對亢奮》表現出的絕對不識時務、絕對不與時勢妥協、又絕對亢奮的執拗打動了我。
這樣的執拗當然是愚蠢的,但以我的愚見,聰明的成功者固然讓人羨慕,愚蠢的失敗者有時卻讓人敬畏。
在一個爭名逐利、以權貴自炫的時態中,堅持平民立場是要有點精神準備的。不久前偶爾讀報,看到一位對兒子的未來深感憂戚的父親的博文竟被一幫精英名流冷嘲熱諷,斥之為“偽平民主義”,甚為震驚。好在鄧剛不會在乎。他的新作《絕對亢奮》的絕對的平民立場,表現出一種來自平民世界的絕對的自信。
《絕對亢奮》取材平凡生活的卑微人生,著力狀寫的是一群社會底層人物的生存困境、榮辱沉浮,一部他們在底層貧困線上掙扎的孤獨史,一部深深扎根于內心的痛苦史。鄧剛似乎是執意要和以富人形象塑造為中心的時尚較勁。他筆下的這類人物與時尚作家筆下的人物的根本區別在于:后者艷羨人怎樣發達,怎樣成功,而前者往往不僅不是世俗的成功者,甚至差不多是失敗者。他們經常被置身于一種極具悲劇性的情節之中,浮沉于一個兇險的世界,在某種邊緣接受考驗。
《絕對亢奮》把世界劃分為兩個部分:“東區”和“西區”。
“東區大都是樓房,大百貨商店和大劇院;西區大都是平房和一些烏煙瘴氣的工廠”;“東區那里的海岸全是水泥砌得齊齊的港口碼頭,停泊著各種各樣的輪船,使西區的孩子看了很開眼?!薄暗珫|區的海面卻是灰蒙蒙的,像是飄著一層油灰,絕對沒有海的藍色。無論刮什么風,或是多大級別的風,海水只是順著水泥港壁升上降下,翻不出什么浪花來。西區卻不然,全是荒灘野海,暗礁叢生。海水透明清澈得像流動的玻璃,略有一點風就能推波助瀾,浩浩蕩蕩。暖日里,白得耀眼的浪花飛舞跳躍,撲打奇形怪狀的礁石,發出轟轟的震響,叫你聽了渾身酥癢。冬日里更壯觀,騰飛的海水一下子被凍凝在半空,像一座座即將傾倒的山峰雕塑。”
“總之,西區的海有力氣,有色彩,有故事。這也使西區的孩子性格同東區截然兩樣。我們這邊敢打敢拼,說話聲音高,罵人花樣多,干什么事不拐彎抹角。即便是降為野孩子,也不下賤,頂多像動物那樣兇猛地撕咬,卻絕不?;ㄕ?。東區的孩子全都會?;ㄕ?,說話像唱歌一樣好聽,罵人也沒多少詞兒,但要耍起花招來,一個頂上我們一百個。這些家伙穿戴倒挺干凈漂亮,很有些風度,一般市里舉行什么重大的慶?;顒?,都是東區那幫小子敲洋鼓吹洋號,或是唱歌什么的。我們西區的孩子只有排隊走大街的份兒。但東區的孩子要是降為野孩子,就卑瑣得很,臟得像一堆垃圾。他們什么能力也沒有,只好偷和騙。”
顯然的,“東區”和“西區”有一種隱喻在其中:整齊、清潔、富有、優雅,但柔弱,溫情脈脈的“東區”是上流社會的影像;雜亂、渾濁、窮困、粗野,但強悍,生氣勃勃的“西區”是下層世界的摹本。
而“西區”,是作家鐘情的張揚生命力的舞臺。
饑荒歲月,瘋狂“文革”,社會轉型,“西區”的陳立世們在風吹雨打和濤翻浪涌中被命運擺布,與命運抗爭,希望,追尋,失落,抗拒,墮落,歡笑,悲號,訴諸人性的則是扭曲與升華。深刻的悲劇意識氤氳其間,令人難以釋懷。
與“東區”的林曉潔們截然不同的是,生于“西區”,長于亂世的陳立世像一蓬野草,“生命里絕對注滿了威武雄壯的細胞”,“由于在母腹中就飽受父親的拳腳,因此長得特別結實”,“不怕打,不怕痛——牙痛得要命時,就找出家里生銹的鐵鉗子自己拔,而且一下子拔出兩顆……血流如注……從破棉褲里撕下一塊發了黑的棉花塞進嘴里咬住,不一會兒就好了。直到如今,我也不相信醫生說的話,什么細菌呀,感染呀,全都是無稽之談。你要不健康,天天喝青霉素也得得病;你要是健康,吃蒼蠅也死不了。”“我的身體在煤筐的重壓下變得健壯——就像錘子砸出來的鍛件,肌肉筋骨緊緊地融合在一起……過于健壯的力量,逼得我坐立不安。”他桀驁不馴,蔑視一切規范和教養,“威嚴和力氣對我毫無用處”,“我這個人的優點和缺點就是——你越不讓我干我越干”,而且“從不后悔”,讓“所有的老師都大吃一驚,一個人怎么能自己決定自己”?
鄧剛精心描繪了陳立世精神世界的各個方面,既寫了他受環境影響頑劣、粗魯的一面,更揭示出他純樸、敏感、善良的一面。精神分析學家威爾漢姆說:“一個不成熟的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的男子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卑賤地活著。”但陳立世沒有所謂的“某種事業”。如果有,那就是有血有肉地活著,自主自立地站著。
陳立世不是塞林格筆下的霍爾頓,霍爾頓是一個典型的“反大衛·科波菲爾”式的形象:富家子弟,屢屢被學校開除,泡酒吧,濫交自己也看不起的女人,在內心深處陷入了對成長的種種困惑、焦慮、恐懼。
成長是件無奈的事——社會化的過程必然存在著對人性的不可避免的扭曲。盡管在某些外在行為上有不無相似之處,但陳立世并沒有盲目接受這一切的發生,而是作出并堅持了自己的選擇。他像霍爾頓一樣背叛一切現成的秩序,但健全的生命和人格令他天然地擺脫了頹廢與墮落,絕不墮入人性變質的深淵:“我絕對地不愿意像個奸商那樣去二手市場買破自行車,更不愿意提著雞蛋去找廠長打通關系,那樣賺錢確實又快又多,但太沒意思了?!薄霸獙毚笮ξ覜]有見過世面。這家伙開始可憐我,有一次他竟然說,要給我創造干他女秘書的機會。我立即大怒,我不是收破爛的,我是童子!”
陳立世也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被侮辱與被損害者?!督^對亢奮》的確描繪了一大群“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小人物,非但講了他們的不幸遭遇,還細致刻畫了他們慘痛熱烈的心聲,從而表現出作者深入解剖人心的出色技巧。但鄧剛并未就此止步。尼采對陀氏有這樣的論斷:“唯有從這位心理學家那里,可以學到一顆親近的心靈。”這一點與《絕對亢奮》是相通的。僅此而已。鄧剛以“一顆親近的心靈”,通過個體的人尋找真實,在無意識的境地中掌握心靈的運動,并由此出發觀察表象、欲求等等的產生過程。
如果只是看到陳立世歷經的苦難,而忽視了這一形象對所有個人和社會苦難的超越,那是遠遠不夠的。鄧剛在某種程度上接近了尼采在陀氏小說中揭示的“超人哲學”?!督^對亢奮》中的陳立世的“超人哲學”乃是一種弱者的哲學——弱小者轉化為有控制性力量的強有力的人,完全把自身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獨立地在自己的本質內成就自己。他地位低下而又對自尊極其敏感,有時也會表達諸如關于社會正義的思考,只不過這些思想是散漫的、不連貫的、轉瞬即逝的,主人公主要是在傾訴自己的感情,敘說自己的經歷和感受,并且往往持一種異己的、嘲弄的眼光。他從不絕望,艱難困苦的環境鍛造了他性格的堅強;他嫉惡如仇,但又充滿對愛的渴望;他命乖運騫,但出污泥而不染。
陳立世更不是底層文學憐憫的對象。這類文學盡量展現的是底層群體艱難的生存處境和迷茫的精神狀態。作為近年來的熱門話題,引來了文壇各界關注的眼球。然而,鄧剛做的,并非追逐時髦,而是以完全平等的姿態,以設身處地、感同身受、情感介入的方式探入底層生活深處,真切地傳達底層經驗、底層情感、底層利益訴求。從他所描繪的陳立世們出發,去解讀他們的孤獨心靈,認真體悟他們的那份感傷,痛苦與驕傲。尤其是驕傲。當我們最終看到陳立世與林曉潔的結合,我們不由會覺得這里表明的是“西區”對“東區”的拯救,強大的生命力對病態的文明的拯救。這是何等的驕傲!這驕傲使得暴發的孫業成像受傷的老牛吼叫一樣痛哭著“抱住我,立世弟,坦白地說,姐夫從來沒把你當回事兒,但今天——姐夫向你致敬!”
這種驕傲的表達,乃是小說的價值核心。正是對這種驕傲的傳達,使鄧剛與居高臨下地對弱勢群體悲天憫人的所謂當代人文知識精英區別了開來。
一部小說如果不好看,讀者無法卒讀,哪怕結構再精巧,技法再高超,也無意義。出版者的廣告所言不謬,《絕對亢奮》的確是一部好看的小說,足以使閱讀進入亢奮之境。首先,情節精彩。毫無說教。整個故事一氣呵成,跌宕起伏,懸念叢生。其次,語言傳神。鄧剛的小說一如他的說話,無論閑聊還是演講,妙語連珠,笑料迭出,《絕對亢奮》更是用嬉笑敘說悲憤,用打趣調侃神圣,幽默生動卻催人淚下,使靈動有了相當的厚度。第三,層次豐富。小說的意義是疊加的,人性是復雜的,所有人的內心都得到了精妙而自然地袒露。但僅有這些,還不足以概括《絕對亢奮》的藝術成就。伊格爾頓對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評價道:“奧威爾的文字反映的內容永遠都比那些語言的形式以及寫作的技巧來得重要。真實地記錄那個時代的最底層的生活的文字,能對我們靈魂的審美和精神的愉悅產生什么樣的作用呢?文學是高貴的,他的最直接的高貴之處就是反映在生活的美好上。”(《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同樣的評價也適用鄧剛。即便是對于那些最骯臟的地方、最低賤的生命,抑或高貴血統之下的卑賤和脆弱,以及困頓之下的掙扎和冷漠,作家也給予了陽光般的熱情——盡管這熱情的表達有時候是那樣的冷峻。
村上春樹在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時說,他“以無限愛心刻畫出被上帝拋棄的人,在創造上帝的人被上帝所拋棄這種絕對凄慘的自相矛盾之中,他發現了人本身的尊貴”。同樣,在《絕對亢奮》中,鄧剛以對生活的溫情與理解去追求人性的閃光點,充分展示了底層民眾的尊嚴和價值。
《絕對亢奮》里面站滿了被時代損害和侮辱的人,但是他們其中有許多——比如從狂熱的革命分子變成“昧著良心賺大錢的”公司老總孫業成,比如從被追捕的江洋盜賊變成官場紅人的武校莊主劉劍飛——是被自己侮辱的。雖然他們骨子里也要強,但世俗的天性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們。陳立世沒有,他永遠以一種近乎固執的倔強堅持著自己的本性。事實上,他是小說中被侮辱和被損害最甚的人,但他從來沒有抱怨過自己經受的苦難。當然,他也沒有假惺惺地寬恕任何制造了社會災難的人。鄧剛站在弱者的立場看這個世界。這里的弱者不是道德敗壞者,恰是心靈高貴者。
《絕對亢奮》是鄧剛對半個世紀以來的民生狀況思考的集中體現,作家并非要通過有計劃的誠實刻意把自己筆下的人物寫得高大完美。他以真實的眼光看到的是一個荒誕的世界。作家顯然反感現代文明表面喧囂之下的種種卑瑣,其賦予陳立世的形象使命是:與所謂的主流保持距離,拒絕卷入狂飆突進的時代游戲。作為一個永不屈服于生存困境的草根意志的體現者,矗立在繁華輝煌、光怪陸離、物欲橫流、信義淪喪的滾滾紅塵中。
2011.1.20于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