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語文教育的題中之義

本文系全國教育科學“十五”規(guī)劃課題“新課程背景下小學母語教育研究”（課題批準號：FHB050674）的成果之一。

江蘇歷來重視寫字教育。特別是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在省教委的領導下，江蘇大地曾掀起過一輪又一輪狠抓寫字教育的熱潮，省教委提出的“讀好書，寫好字，做好操，唱好歌，掃好地”的“五好要求”深入人心，“端端正正寫字，周周正正做人”也成為廣大教師心中的教育理想，一大批重視寫字教育的典型學校和區(qū)域先后涌現(xiàn)出來。實踐證明，對寫字教育的投入和重視，有效地促進了江蘇素質(zhì)教育的貫徹落實，為江蘇基礎教育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低估的貢獻。這種慣性至今仍深刻影響著江蘇的中小學語文教育和廣大教師。筆者受教育部課程教材發(fā)展研究中心委托，對江蘇省小學開展寫字（書法）進行了調(diào)研，現(xiàn)基于調(diào)研報告對具體問題進行相關的分析：

一、 江蘇省小學寫字（書法）教育的現(xiàn)狀

在調(diào)查中，我們看到江蘇省小學寫字和書法教育呈現(xiàn)出以語文課打基礎，“寫字小課”全面鋪開，校本課程點狀輻射，興趣小組選優(yōu)拔高以及社會辦學對書法教育作補充的教育現(xiàn)狀。



1． 語文課是寫字教育的主陣地

寫字是中小學語文教育，尤其是小學語文教育的重要內(nèi)容。因此，語文課理所當然地成為寫字教育的主陣地，語文教師也責無旁貸地是成為寫字教育的主力軍。在江蘇，將“識字與寫字相結合”“語文教學與寫字教育相結合”，在語文課上圍繞課文教學內(nèi)容對學生進行相應的寫字教學和訓練，是全省廣大中小學語文教師的共識。不少語文老師寫得一手漂亮的漢字，對指導學生寫字也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大多數(shù)學校的寫字老師由語文老師兼任，也有語文老師成為了專職的寫字老師。靖江城東小學的朱志明老師在語文教學中對寫字教學傾心研究，編寫的《100個關鍵字寫字要訣》的動畫，獲得江蘇省首屆基礎教育教學成果特等獎。

2． 不可小看的15—20分鐘

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為加強中小學寫字教育，江蘇的許多中小學，在學校的教學計劃和課表中安排了15—20分鐘的寫字小課。課上以學生獨立寫字為主，教師只做個別輔導、點評。學生練字時，學校的廣播喇叭播放一些古箏曲之類。在調(diào)研中，我們發(fā)現(xiàn)具有江蘇特色的寫字小課，受到了廣大師生的歡迎。老師們認為這樣做不僅補充了學生寫字、作業(yè)時間不足等問題，而且還渲染和增添了校園文化氣息。有老師認為，中午的寫字小課對調(diào)節(jié)學生的學習情緒也特別有效，“中午剛上學，學生的情緒是比較浮躁的，寫字課的設立可以讓學生盡快進入學習的心理準備，提高第一節(jié)課的效率。”再有，寫字是一項實踐技能，給學生“天天練”的時間，符合了技能形成的規(guī)律，對夯實學生的書寫技能、提高書寫興趣、養(yǎng)成書寫習慣幫助較大。

3． 從校本課程中安排每周一節(jié)寫字、書法課

長期以來，江蘇積聚了一大批寫字、書法傳統(tǒng)特色學校，這些學校以振興寫字、書法教育為己任，積極開發(fā)寫字、書法校本課程，并從校本課時中拿出一節(jié)來進行專門的寫字、書法教學指導，一些學校還配備了專門的寫字、書法專職教師，有的還組織校內(nèi)外資源編寫了專門的寫字書法校本教材。如“全國寫字實驗學校”南京市珠江路小學實行的寫字教學全面鋪開，立體建構寫字教育的校本課程，編制了《快樂寫字》校本教材：“微笑的橫畫”；“會頂碗的豎畫”；“奔跑的‘人’字”；“彎彎月的臥勾”……這些名字，聽起來生動，充滿童趣。

南京市珠江路小學寫字教育的“三全”

全面：寫字教育面向每一個學生；

全域：寫字教育要在全部的學科，全部的教育教學領域開展，而不只是語文學科；

全程：寫字教育不只是低年級部分老師的任務，而要關注學生一至六年級，整個小學生涯。

4． 組建興趣小組、社團進行提高型訓練

為了滿足部分學生希望在寫字、書法方面有所發(fā)展的興趣追求，有的學校還專門組建書法興趣小組、社團，聘請校內(nèi)外學有專長的教師或書法家，對學生進行集中、專業(yè)、針對性強的書法輔導。這批孩子往往是書法報刊寫字書法作品的主力作者和國內(nèi)各種書法比賽的得主。

在提高訓練的方式中，社會辦學是值得重視的現(xiàn)象。不少家長對孩子的寫字、書法重視，或者某些在寫字上學有所長的學生要求進一步提高，社會上的書法培訓班滿足了這樣的要求。在調(diào)查中我們發(fā)現(xiàn)，能夠代表學校參加寫字、書法類的競賽并且獲得較好獎項的學生，80％以上在培訓機構中學習過。可以說，書法培訓機構解決了部分學生對高水平、更專業(yè)、多時間投入的需要，為書法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幫助。但目前社會辦學的體制機制還不夠完善，良莠不齊，一些培訓機構以營利為目的，對寫字和書法教育的實質(zhì)有所扭曲，這是書法教育教學中面臨的新問題。

二、 小學寫字（書法）教育的江蘇經(jīng)驗

1 發(fā)揮教材的引領作用

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是在上世紀90年代江蘇推進素質(zhì)教育、強化寫字教學的背景下誕生的，因此，這套教材成為了注重寫字教學的代表。寫字姿勢和習慣被安排進教材的“開學第一課”；懷素練字、鄧小平爺爺寫字的故事也被編入了課文；“兩根柱子（閱讀和習作）、一條龍（寫字）”是教材的整體架構；“描紅仿影”是教材教孩子寫字的基本方法；教材在低年段還不吝篇幅呈現(xiàn)了基本字的筆畫筆順；為便于學生描仿，教材還創(chuàng)造性地采用書法家手寫體作為學生的范字。這些安排，對引領教師重視寫字、指導寫字、提高寫字教學質(zhì)量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 探索有效的寫字教學的方法

“練字先練姿”——小學生學寫字，寫字姿勢和寫字習慣至關重要。正確的寫字姿勢和良好的寫字習慣的養(yǎng)成不但有助于學生寫好字，而且有利于學生的身心健康和發(fā)展。“人寫字，字也寫人”。因此要寫好字必先練好寫字姿勢。

坐姿歌

學寫字，要注意，

身坐正，肩放平，

雙腳平放頭微傾，

眼離紙面一尺遠，

胸離桌邊一拳距，

指離筆尖一寸高，

靜心凝神寫好字。

握筆姿勢歌

老大老二對對齊

指尖之間留縫隙

指縫對準筆尖縫

老三扛著筆桿起

老四老五緊跟上，

看誰寫字最最棒！

“提筆即是練字時”——寫字不光是寫字課的事，寫字教育也不光是語文學科的事，不能為寫字而寫字，無論是寫字練習還是作業(yè)作文，無論是語文作業(yè)還是數(shù)學作業(yè)，也無論是在學校還是在家庭、社會，只要他拿起筆來，就要努力把字寫好。

“識寫結合、描仿入體”——寫字教學應當與識字教學相結合，但識寫宜分部要求，小學低年級孩子初學寫字，宜多識些，少寫些。練習寫字有很多傳統(tǒng)的方法至今管用，如“描紅”“仿影”“讀帖”等，初學寫字可以學習這些方法，也從描紅仿影開始，逐步入體。“全國寫字特色學校”徐州銅山市張集小學根據(jù)“識寫結合、描仿入體”探索出“讀帖、觀察感知；寫，實踐體驗；評，即分析感悟”的寫字教學的有效經(jīng)驗。



3． 通過活動推進寫字教學

江蘇省教研室每年至少召開一次寫字教學研討會，會議內(nèi)容既有現(xiàn)場展示，又有經(jīng)驗交流，還有更深入的理論探究。江蘇省教育學會每年舉辦全省寫字（書法）教學優(yōu)質(zhì)課觀摩評比活動。江蘇省考試院組織書法骨干教師培訓班。南京市教育局舉辦的教師“三字一話”要求全科教師參加，大賽從萬名教師中層層選拔，影響深遠。為表彰先進，江蘇七彩鳳凰母語發(fā)展基金會先后對徐州市銅山縣張集實驗小學、靖江市城東小學等寫字特色學校進行了人民幣5萬元的獎勵。各級各類地區(qū)、學校開展的活動更是不勝枚舉。豐富多彩的活動，是我省寫字教育的強心劑！

三、 小學寫字和書法教育中存在的問題

本次調(diào)研中，我們發(fā)現(xiàn)當前在一些地區(qū)和學校，寫字和書法教育確實存在著被相對弱化，學生寫字水平下降，寫字習慣令人堪憂等問題。

1． 寫字教學被應試教育“綁架”

為追求考試成績和升學率，一些教師把大量做題、搞題海戰(zhàn)術當作“提高質(zhì)量”的法寶，學生的作業(yè)量遠遠超過了《中小學常規(guī)管理實施細則》中規(guī)定的時間。學生每天在有限的時間里，為完成各科作業(yè)而“疲于拼命”，無暇顧及作業(yè)的規(guī)范、整潔、端正的要求，弱化了漢字書寫的質(zhì)量。教師對學生作業(yè)只關注“對不對”，不關注字寫得“好不好”。認為字寫得好不好無關緊要，對應試影響不大，更不論寫字的姿勢正確不正確了。

2． 缺少必要的寫字教學研究機制

在探索提高語文課堂教學效率的實踐中，寫字教學沒能真正走進教研人員和語文教師的視野。“重視寫字教學”只是止于口號和空談，在實際的教學中沒能真正落實，各級教研活動也很少有“寫字教學”什么事兒。如一些有影響的語文教學觀摩、比賽活動，不用說難有“寫字課”的席位，就連語文課中的寫字教學，大抵也只是多數(shù)課堂的擺設，往往似蜻蜓點水、一帶而過，寫字教學被邊緣化。

因為缺乏切實的寫字教學研究，在一些相對關注寫字的語文課中，則存在教學模式僵化，寫字教學枯燥乏味等問題。有的教師教學生寫字時喜歡在技法上周旋，繁瑣解析漢字結構。學生止于嘴皮子功夫上，耗時不少、效率很低，不明白寫字是種實踐技能，寫好字歸根結蒂要依靠學生自己的有效訓練和實踐。

3． 寫字教學評價缺位

如前文所述，由于應試教育的影響，學校不重視寫字教學并不妨礙其聲譽；教師漠視寫字教學并不妨礙其發(fā)展；學生字寫不好也并不妨礙其成績。評價的缺位，使得積極的寫字教學行為得不到應有的強化和鼓勵。教師在對學生寫字進行評價時，往往只根據(jù)自己的主觀經(jīng)驗和感覺，以“我認為”“我覺得”等缺乏統(tǒng)一客觀標準的模糊印象進行評價。在書面測評時，一般只在“看拼音寫漢字”一項設有“寫字分”，缺少對學生卷面整體書寫的評價。

4． 教師自身寫字素養(yǎng)欠缺

調(diào)研發(fā)現(xiàn)，相當一部分教師自身的寫字基本功不過硬，甚至不過關，尤其是近幾年剛畢業(yè)的年輕教師。令人憂慮的是，這部分教師對自己的這方面的短缺絲毫沒有危機感，并且對“寫字教學”還存有種種誤解：如有的教師認為，寫字的能力完全取決于學生的主觀因素和個人稟賦，與教師的指導關系不大；有的教師覺得指導學生寫字是一二年級的事，中高年級應主要抓閱讀、寫作；有的教師認為指導學生寫字僅僅是語文教師的事情，其他學科的任課教師可以不重視寫字。這些認識問題往往根深蒂固，影響著學生的寫字習慣養(yǎng)成。

5． “電腦替代”論的侵蝕

眼下更有一種比較普遍的社會認知：電腦普及了，在電腦上書寫，行款整潔漂亮，沒有必要讓學生花那么大的功夫?qū)懽志氉至恕＿@種認識不僅在社會上彌漫，還通過教師、家長和學生吞噬著學校寫字教育的動力。一些學校為展示所謂網(wǎng)絡教學的成果，干脆要求學生完成網(wǎng)上作業(yè)，寫網(wǎng)絡日志、作文，教師進行網(wǎng)上批改等等。

三、 對進一步加強寫字和書法教育和建議

1 應區(qū)別對待寫字和書法教育

時代發(fā)展至今，毛筆早已不是日常的書寫工具，用硬筆寫字和用毛筆寫字已經(jīng)不再是一回事兒，現(xiàn)代人用毛筆寫字已經(jīng)大多不是為了“寫字”，而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因此，回到學校教育上來，寫字與書法應當有所區(qū)分。前者是語文教育的事，后者則更多是藝術教育的事；教學生用硬筆寫字是在教學生寫字、用筆表達與交流，而教學生用毛筆寫字則是在教學生學習書法藝術，培養(yǎng)審美旨趣。兩者有聯(lián)系，但區(qū)別也是顯而易見的，混為一談不利于各自的發(fā)展。

2． 課程、教材要為寫字教學保駕護航

《語文課程標準》中應當增加寫字教學的“分量”，進一步強調(diào)寫字教學的重要性，提升寫字的地位，對寫字教學要提出更加具體、明確的要求，加強寫字教學評價的指引；語文教材建設特別是小學語文教材的編寫，要增加寫字教學的“比重”，科學安排寫字訓練的序列和體系，并吸收寫字教學的經(jīng)驗與成果，為師生的寫字教學提供便教利學的憑借和抓手。有了課程標準和教材保駕護航，寫字教學方有望落到實處。

3． 要加強對寫字教學的研究，完善寫字教學的評價體系

要引導教研部門和學校教師，加強對寫字重要性的認識，研究有效的寫字教學策略，從而提高寫字教學的整體水平；要研究學生寫字技能形成的規(guī)律，培養(yǎng)學生寫字的興趣，切實提升學生的寫字素養(yǎng)；要研究寫字教學和育人的關系，在教學中著力培養(yǎng)學生正確的書寫姿勢，培養(yǎng)學生良好的寫字習慣和意志品質(zhì)。

要研究建立科學的寫字教學評價體系，書面作業(yè)和測試都應有寫字評價的內(nèi)容和分值。要關注對學生寫字習慣的督促和評價。要把寫字教學的成效納入對教師的評價指標，引導教師把寫字教學擺到應有的位置。還要把寫字教學作為衡量學校整體素質(zhì)教育水平的重要內(nèi)容，努力形成全方位、立體的寫字教學評價系統(tǒng)。

4． 重視教師寫字基本功的培訓

一方面要對在職教師，特別是在職中小學語文教師提出“寫好字”的要求，并通過一定的考核機制，限時達標，盡快提高教師的寫字水平；另一方面要把好入口關，優(yōu)先錄用能“寫一手好字”的師范畢業(yè)生從事中小學教育工作。要引導廣大教師正確認識手寫漢字與電腦處理之間的關系，認識到現(xiàn)代社會，敲擊鍵盤的“答答”聲固然不可或缺，但筆尖和紙張摩擦發(fā)出的“沙沙”聲同樣美妙絕倫。師范院校應當重視師范生的基本功訓練，上世紀80、90年代師范學校訓練學生“三字一話”的傳統(tǒng)經(jīng)驗不應被束之高閣，任其塵封。

漢字是中國文化的標志，是中華文明的精髓。清晰、正確、快捷、流暢地書寫漢字，是每個華夏兒女，每個炎黃子孫應該踐行的歷史使命。從某種意義上說，寫字是小學語文的半壁江山，是語文教育的題中之義、應有之義，只有抓好寫字教學，才能抓住小學語文教學的根本，使語文教育正本清源，重返回家的路。

（作者單位：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南京鳳凰母語教育科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