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后金融危機時期,受經濟規律的自然作用,中美經濟關系勢必繼續加深,雙方必須面對金融、投資、貿易和貨幣方面諸多關鍵而迫切的問題。
胡錦濤主席于1月18日至21日對美國進行了國事訪問。
2010年,國際形勢圍繞中國發生了諸多變化,因此胡錦濤主席訪美及其結果,成為眾所期待的兩大國雙邊關系風向標。對于此次國事訪問及其對兩國關系的影響,任何樂觀或者謹慎的預測,都應以綜合觀察國際和地區形勢及其深層動力為前提。
預計本次訪問,雙方涉及的內容都比較多。
就具體議題內容分析,美國作為東道主,會在議題設置上更加主動。在雙邊層面,美國關心的還是中國市場開放問題。奧巴馬總統為重整美國經濟,提出對外出口5年翻番的目標,但由于歐洲國家和日本這些傳統貿易伙伴,都同樣因金融危機而市場低迷,而印度、巴西、俄羅斯等新興國家的購買力與規模又有限,因而擁有13億人口且購買力不斷上升的中國市場,就成為美國出口增長的主要保障。此外,進一步推動人民幣升值,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以及自主創新政策,對美國技術優勢的挑戰和挾持國有企業等,也都會成為美國經濟議題清單上的重要內容。其次,中國軍事現代化將是美國的另一重大關切。此外,美國依然會在人權、民主等意識形態還有西藏問題上老調重彈。
中國對于議題的設置的首要關切應該還是臺灣,希望美國在售臺武器問題上,嚴格遵守相關政治文件的規定。關于經貿議題,中國還是會強調貿易保護主義的危害,希望美國放松對中國向美國出口和投資的限制,同時擴大對華高科技產品出口。另外,中國還會再次提出,希望美國在國內貨幣政策上考慮相應的國際責任,減少定量寬松政策的使用。
在多邊議題層面,除了朝鮮問題,中美兩國將共同關注國際貿易和金融體系改革的前景。其中中國的訴求,還是希望能進一步提升在體系內的話語權,而美國則會極力捍衛自身的領導地位。另外,如何塑造后《京都議定書》時代的國際氣候機制、防核擴散、打擊跨國犯罪、維護世界糧食安全等全球性議題,也都會成為會議的內容。
中美經濟關系是全球化的最主要形式和內容之一。美國是世界第一大經濟體,中國在2010年超過日本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美兩國合起來占全球經濟的1/3,人口的1/4。中美還分別是前兩名世界主要能源消費國和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者。美國是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開始的新一輪全球化的主導國家,在過去的30年里,中國加入到以美國為主導的全球化進程,成為全球經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奧巴馬入主白宮后,在美國相對國力下降的情況下,奧巴馬政府推出了與小布什政府單邊、強硬、霸權色彩不同的以“軟實力”和“巧實力”為核心理念的外交新戰略,以達到維護美國國家利益以及其在全球的領導地位。在這種戰略背景下,受金融危機影響,近兩年的中美經貿關系風云多變,跌宕起伏。2009年1月至11月是中美關系迅速升溫的階段。奧巴馬政府力圖“變革”傳統的外交政策,打造溫和的國際形象。對于中國,美國強調“致力于尋求與中國發展建設性關系”,表示“美國并不尋求遏制中國”,將中美關系定位為“美國最重要的雙邊關系”。2009年11月至2010年3月,中美關系轉冷。從輪胎特保案開始,美國對中國產油井管、銅版紙、電熱毯等出口商品啟動貿易救濟措施,針對中國的貿易保護主義不斷升級。哥本哈根氣候變化大會則是更重要的轉折點。自此,美國開始不斷采取行動,試探中國核心利益的底線,包括對臺軍售,會見達賴,批評中國的互聯網審查制度,在中國周邊海域舉行大規模軍演,批評中國的軍事威脅,企圖將南海問題國際化,緊鑼密鼓施壓人民幣升值等,使中美關系迅速陷入僵局。2010年3月至7月,隨著美方試圖修復緊張關系,中美間的接觸、對話與交流逐步恢復與增多,中美經貿關系有所回暖。但自2010年8月起,受中期選舉的影響,中美經貿關系再次陷入緊張。因此,胡錦濤主席此次對美國的國事訪問,對中美關系的未來發展至關重要。曾任美國卡特政府的國家安全顧問布熱津斯基認為:“這是一個獨特的機會,讓兩位領袖定義一些基本原則來指導我們的關系。”
后金融危機時期,中美兩國都提出經濟轉型的國內目標和政策,雙方都試圖減少相互依賴和相互影響。然而,受經濟規律的自然作用,中美經濟關系勢必繼續加深,雙方必須面對一些關鍵而迫切的問題。
首先是金融問題。金融危機提高了中美雙邊經貿關系的相互依存度,為了應對危機和恢復經濟增長,兩國必須加強經貿領域的廣泛合作。而今的中美互為對方的第二大貿易伙伴,美國是中國第三大外資來源國,也是中國的第四大對外投資目的地,雙方在經濟上已形成了彼此依賴的利益共生關系。中國在危機過后仍在增持美國國債,成為美國的第一大債權國,美國希望中國繼續購買美國國債,以支持其經濟刺激計劃和高居不下的財政赤字。而中國也希望美國經濟早日復蘇,恢復對中國出口的需求,同時能保證中國的“美元資產”的安全,使這些美元財產不因為美國的宏觀經濟政策,尤其是不斷擴大的財政赤字政策和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及金融市場的變化,而造成貶值損失。
其次是貿易和貨幣問題。在金融危機后,美國面對的首要任務是經濟復蘇。美國是真正的制造業大國,但在全球化背景下,美國制造業的競爭力受到巨大沖擊。振興美國制造業是美國式的中心“政治任務”之一,因為,美國經濟困難的主要表現是失業率居高不下,而除金融業外,美國失業的主要行業是制造業。而恰在2011年,中國的制造業將超過美國,這將是1894年美國制造業問鼎世界以來首次被超越。這一超越正好發生在美國重新重視制造業的背景之下,無疑又將嚴重沖擊美國對華政策的心理基礎。為了解決美國的失業問題,美國必須刺激制造業出口,這就要求外國貨幣,尤其是主要貿易伙伴的貨幣,都要升值。在人民幣升值問題上,美國早已結束了國內辯論,結論是人民幣升值對美國利大于弊。就業問題是一個真正長期的問題,影響著中美在社會層面上的關系。曾任美國總統經濟事務顧問的巴瑞·博斯沃斯,在布魯金斯學會2010年5月于華盛頓召開名為“美中在全球議題上合作”的座談會上,曾經不加遮掩的指出,“在與中國就美中經濟關系展開對話時,美國談判代表和美國人應該集中關注就業問題,而最終的目標是為了增加美國出口。”顯然,美國政府只關心美國選民的失業問題,而不會顧及人民幣升值會帶來的中國就業萎縮的緊張形勢。
再次是投資問題。美國在華投資,面對著市場準入、國民待遇、知識產權的保護等問題,而中國在美國的投資也存在著市場準入問題,一些中國公司在美收購,遭遇政治障礙,美國以“國家安全”為由,阻礙這些中國投資進入美國市場。美國許多政客都借助“國家安全”理由,為他們代表的利益集團、部門或行業和各地區,封殺中國公司進入美國市場。美國國會設立的“美中經濟與安全評估委員會”為此舉行多次聽證會,一些參加聽證的有關人士帶著意識形態有色眼鏡和政治偏見,要求從美國“國家安全”的高度關注中國在美投資,使得中國在美投資的政治風險極速放大。美國的中期選舉,經濟問題主導選情,美國民眾用選票明確表示,誰能恢復經濟和增加就業,誰就會在2012年總統大選中獲得優勢。因此,在今后,為了尋獲選票增長的新來源,美國兩黨均會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中國,“打開中國市場”和中國向內需主導的發展方式轉變,將會給中美關系帶來一次新的挑戰和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