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程炳皓讓“開心”成長

2007年年底，當程炳皓離開新浪，帶領一小撥人

馬籌備開心網時，他心懷的還只是一粒“讓大家

開心”的種子。三年之中，他是如何呵護這粒種

子成長的？它能綻放出最美麗的開心之花嗎？

2010年年底，開心網上熱鬧非凡。陸川的新電影《王的盛宴》即將開機，虞姬的人選還沒找到，開心網于是被當成了選拔基地。而與此同時，更多“粉絲”正忙著寫九宮格日記。所謂九宮格就是九個格子，中間一格記錄日期和天氣，其余八格給你八個提示，諸如“開心的事”、“為他人做的事”、“心情/感悟/靈感”、“計劃/工作/備忘”、“比起昨天的進步”、“夢境”等等，每天按提示填寫，就成為一篇半命題式日記。

能從程炳皓臉上看出他的得意——據說，很多以前沒有寫日記習慣的人都加入到九宮格大軍中，事實上，“九宮格日記”推出僅一周便有50萬用戶安裝使用。

“其實很多人以前很少寫日記是因為不知道該寫什么，漫無邊際。九宮格日記的好處是給你提示，這些提示也都很積極，能形成自然引導。‘吾日三省吾身’，最后你可以回頭去看自己是怎么過來的，這也是一個簡單的和朋友交流分享的方式。”程炳皓對《中外管理》說。

曾經，網絡僅僅是虛擬世界，但現在至少已經不完全是了。開心網將真實的人際圈子搬到了網上，致力于給白領們打造一個和朋友溝通，共同分享快樂的開心平臺。如你所知，這個看上去并不很出奇的創意，卻曾引發了相當一段熱潮——其實可稱之為狂熱，多少人熬到半夜或凌晨即起，就是為了“偷上幾棵菜”，或者“搶占某個車位”。

如今，狂熱逐漸退去，開心網卻更真實地嵌入了生活。每天打開開心網，看看好友的動態、寫寫自己的心事、轉轉好玩的帖子、關注名人的賬戶……構成了相當一部分人的生活內容，甚至不少人意外地在好友的好友的好友的……頁面上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同桌。“開心網讓你和朋友之間的關系更親密，而且都是熟人圈子，無須擔心信息泄露，也不必很累地刻意去‘塑造’自己的形象。”一位“70后”白領對《中外管理》說，在開心網上她的確找到了很多輕松和快樂。

的確，很多新生事物正在改變世界，開心網亦在此列。

2007年年底，當程炳皓離開新浪，帶領一小撥人馬籌備開心網時，他心懷的還只是一粒“讓大家開心”的種子。三年之中，他是如何呵護這粒種子成長的？他能澆灌出最美麗的開心之花嗎？

“開心”，是怎樣“制造”出來的？

香港的電視劇里，常常會聽到長輩們念叨：“人吶，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了。”

這也是程炳皓和他的團隊，三年來所努力的緣由和目標。

作為新浪創建時最早的50人之一，程炳皓在那里工作了10年。2004年，新浪決定開發搜索引擎“愛問”，負責人正是程炳皓。面對如此重大的任務，他全力投入，每天至少工作12個小時，長期對著電腦，讓他患上了嚴重的干眼癥，看不清字。更重要的是，壓力和焦慮讓他脾氣暴躁，發火罵人成為常態。但是，一年多的堅持，最終換來的是他心愛的“愛問”夭折，原因是：公司考慮到進入這個領域太晚，決定終止這個項目。

強烈的挫敗感，促使程炳皓進入反思。

“我是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以前不是不開心，而是覺得非要把某些事情做好才怎么樣。”程炳皓說。而后來，他如此總結自己的人生觀：人生應該是一場體驗快樂的旅行，而不是一場競賽。他覺得，再多的錢和權，都帶不來徹底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只有親情和友情才能給人最溫暖的安慰。

開心網由此而生。讓用戶和他的朋友們開心，也順理成章地成為開心網的第一準則。

真實的人際關系，以及龐大的用戶數量——截至2010年9月，開心網注冊用戶已突破9000萬，并以每天新增十余萬注冊用戶的速度持續增長——給開心網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免費創意源泉。很多公司都要花大筆費用去做市場調研，開心網則以網站首頁上那六個顯眼的紅字代替——“給我們提意見”。意見還真不少，每天多達幾萬條。開心網產品部的人員負責瀏覽這些信息，辨別篩選，最終把各種想法變成產品概念，設計出來，直到一步步呈現出嶄新的頁面。

在這里，產品的商業潛能不是不考慮，但是，一定是排第二位的。事實上，早在開心網創立之前，程炳皓就已經想過廣告這種商業模式，那時他就已經很明確，要做就做讓用戶不反感的廣告。

“我希望我們在做商業開發的時候，是對用戶體驗有幫助的，至少是沒傷害的，而不是簡單粗暴的只是賣東西。”他說。

起初，為了確保用戶體驗，程炳皓曾放棄過生意。不過，這一常常為媒體贊揚吹捧的經歷在程炳皓自己眼里并不輝煌。畢竟，創造利潤是企業的天然功能之一。怎樣解決用戶和客戶的矛盾？程炳皓的解決之道是把用戶第一的原則堅持下去。

看上去這似乎是在自斷財路，但其實相反，對用戶體驗的堅持反而逼迫開心網創造出花樣繁多的商業形式。

比如：化妝品品牌薇姿。開心網給它設置了主頁，用戶只要成為它的粉絲，就可以免費給自己做皮膚測試，之后還能得到一個護膚建議，放到自己的主頁上，就每天都能得到提示。好友們常常會自發監督她有沒有按照建議進行護膚，如果做了就支持她，反之，就會提醒她。對那些好友眾多但自制力比較差的美眉，這可不失為一個妙招，哪天偷懶了，收到100多個提醒也不出奇呢。而在這個過程中，薇姿的口碑傳播自然形成，比電影里的嵌入式廣告可招人待見多了。

千萬別小看這種口碑傳播的力量。數據證明：好友之間的傳播力量是同期推廣廣告的130倍以上。中糧就曾選擇開心網作為其新品悅活果汁的惟一推廣渠道，在開心上組織了種植大賽。結果，悅活果汁一炮走紅。在該活動舉辦的兩周內，開心網用戶在網頁游戲中通過辛勤勞動“收獲”悅活果汁6885萬瓶，而悅活的線下實際銷售增長了30%。

看上去真是皆大歡喜，但其實考驗的是創新能力。在開心網，銷售人員還真不好做，因為他需要的不僅僅是賣一個東西，“要想出新的做法，這個做法又能有收入，又能對用戶體驗有幫助。”程炳皓說。

這個苛刻的要求意味著，銷售不僅要思維靈活，而且必須對產品了如指掌。程炳皓有辦法。在開心網，銷售部門被分為三大版塊，除了傳統的一線銷售人員，還有極其重要的營銷策劃部和營銷產品部。他們的工作是負責奇思妙想，終極要求是把商業因素和用戶體驗結合起來，并和客戶進行良好的溝通，取得三贏結果。同時，還負責給一線銷售人員做大量培訓。

在開心網，跨部門的腦力激蕩是常有的事兒。策劃部去找產品部，給他們講講客戶想要什么，大家一起出主意。不僅如此，銷售部門和產品部還是要輪崗的，產品工程師有可能會被調到銷售部，做一段時間后再重回產品部，程炳皓稱其為“不停地去回爐”。這種回爐保證了銷售和產品這兩個需要緊密配合的部門，能夠相互了解和理解，同時運用兩種思維進行自己的工作，而不是截然脫離。

2010年，開心網收入近三億，其中，網絡廣告占總營收的80%左右，尤以植入廣告最受廣告主歡迎。事實證明，開心和賺錢可以不矛盾，開心網成功地解決了該滿足用戶，還是客戶這一看似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堅持核心中拓展

這或者就是技術出身的老板的優勢。

在程炳皓看來，總有辦法把一個事情做得很好是工程師與生俱來的能力。“現實世界流行零和游戲，就是通過壓制別人來成全自己。就像在一個頁面上，客戶和用戶似乎永遠不能兩全。”程炳皓說。但是工程師的思維會不一樣：看到一個矛盾，就一定會想著如何去解決它，而不是陷在這個矛盾里，或者只想著去做平衡。

也因此，他強調追求卓越。“通過技術創新可以把事情做到特別好，不是好一點兒，我們很強調這個。你可以想想看，技術的發展和社會的發展其實都比人們想像得快，人的想像力其實是非常有限的。比如：2000年時肯定想不到今天會有iPad這種東西。”程炳皓認真地說。其實，就像在創辦開心網時，他自己也絕對想不到后來的廣告形式會那么多樣。

2010年12月23日，“開心團購”正式面世。這是開心網鼓搗出的最新內容，和其他團購網站不同，這里囊括了全國各大團購網站的主流團購單，并提供個性團購網站的團購單導航。簡單地說，開心網并不像其他團購網站那樣直接操刀，而是提供了一個平臺。他們和一些優質團購網站合作，將它們推薦給自己的用戶，主打的是合作模式。

在此之前，微博大熱下，開心網也開始內部測試了開心微博，一時間被人斥責為“不夠專注，什么都想做”。但程炳皓不這樣看。他當然很清楚，作為一個創業企業，取舍有多重要。

“我們肯定也放棄過很多啊。比如說，開一個電子商務網站，也有其他SNS網站在做。”程炳皓說，“市場上那么多的東西，我們只做了這幾件。實際上在團購上我們也是發揮了自己的核心優勢，沒有像其他公司那樣自己親自去做。”

事實上，取舍問題，是每個創業者都會碰到的。一方面要堅持自己的核心價值，但另一方面創業是一個逐漸摸索的過程。尤其是在互聯網這個行業，技術和產品的創新都非常迅速，如果你蒙上眼睛悶頭做，可能外面都天地換新顏了還渾然不知。程炳皓顯然不允許自己這樣。“我們肯定是要跟隨了解市場創新，甚至不停去引導市場上的創新，一個成功的公司必須要經常革自己的命。”他說。

其實，作為SNS網站，開展團購生意的確具有天然的優勢。借助于好友關系，無疑能夠最大化地釋放團購交易。據說，亞馬遜等零售商正借助社交網站尋找目標客戶，美國前25大零售商中超過一半都和Facebook進行了合作。

比起Facebook，開心網一點都不遜色。已有近百家團購網站在開心網啟動機構主頁。YOKA時尚網、美團網等網站還不惜針對開心網量身打造。

對程炳皓來說，選擇進軍團購，同時也是遵從用戶的提議。

“很多用戶給我們提建議，他們很喜歡這個東西，是新出現的需求，美國的Groupon的CEO說他非常感謝Facebook和Twiter，就是在那上面的傳播給他的發展帶來很大幫助。SNS其實對團購有很大推動，我們也該很好地發揮，如果不做那才可能是有點問題。”程炳皓說。

其實從2010年5月中旬起，開心網就開始引入第三方開發的組件，“九宮格日記”就是由第三方星游互動開發的。而據開心網副總裁郭巍透露：2011年，類似舉措還會加大。顯然，在堅持核心的前提下，開心網正在向更多內容拓展，而且，越來越注重合作。

在互聯網業，創新繁多，模仿和抄襲也同樣。但程炳皓很淡然，因為他知道：客觀現實必須接受，要在這個限定條件里做你的事情。而更重要的其實是因為他自信。“我們的用戶是白領的真實社會關系形成的網絡，這是我們的核心競爭力。所以我才說我們也不太在乎競爭對手，我們就是要給用戶帶來開心，把用戶服務好，給他們帶來價值。”

一直都理想

就在采訪的前幾天，程炳皓在辦公室享用了一頓特別的午餐——必勝客，和所有同事一起。每個月午餐能吃上一頓“好的”，給大家制造一點驚喜，是他對開心網行政主管的要求。盡管后者起初感到驚訝并略有抗拒，但程炳皓的想法還是實現了。

“挺好的，可以做一些以前想做而不一定能做成的事情。”被問及從職業經理人轉換成老板后的感受，程炳皓笑得像孩子般開心，“比如：我們還給員工訂早飯，我說這么做就這么做了，以前就不行。”

其實，這個技術出身的老板帶給開心網的影響還遠不僅如此。

不是沒有失誤。在開心網創辦伊始，程炳皓甚至沒有配備專業的銷售人員。他自己擅長產品和技術，招聘上也更側重這方面，而且壓根從心態上就沒把增加收入放到最重要的議題上，而偏偏對他們感興趣的客戶之多又出乎了他的意料。結果自然是“杯具”了，一直到2009年前三個季度，開心網都只有兩個銷售人員。就這兩個人，做了幾千萬的銷售額，每個人服務幾十個客戶，就變成了幾乎沒服務。那時程炳皓還對廣告服務一無所知，連在發布廣告后，要給客戶提供一個報告都不知道。

“這真不是我們耍大牌，這不是我們的初衷。”程炳皓著急地解釋，“我們之前客戶這邊沒做好，這是我們的失誤。我以前是負責產品和技術工作，確實對公司整體業務很少考慮，現在必須考慮了。當我了解到問題后，也花了很大精力加大這部分，現在銷售團隊已經有六七十人。”

其實最早開心網之所以人員跟不上業務發展，也是因為程炳皓的另一個心思。他希望公司在早期能非常慎重地選擇每個崗位的員工，搭建起一個很好的架構之后，再在這個基礎上慢慢加快。2008年3月開心網推出時，只有6個人。到2008年年底，其用戶已經突破1000萬，可整個團隊也區區不到20人。一直到2009年6月，開心網發展到50多人，這時才開始加大招聘速度。到2010年年底，他們的隊伍終于壯大到300多人。

“其實我們一直都對人才有非常迫切的需求，像我們這種公司，核心資產是人。”程炳皓說。之所以一直在盡量把控速度，是因為在新浪工作的近10年經歷，讓他對知識團隊的構建和管理體會頗深。他知道，開心網所處的，是典型的創意產業，每個人都是知識管理者。在這樣的企業里，文化比制度重要得多，公司的運轉以及效率的發揮主要靠文化，所以，最基本的文化是怎樣的，至關重要。

2010年9月，開心網終于搬到了一個像樣的辦公地點，占據了中關村泰鵬大廈的10層到12層。程炳皓和他的員工把這里變成了開心樂園。開心網Logo形狀的靠墊隨處可見，無一例外地給你展著笑臉，推開一個大房間的門，甚至會讓你以為走進了親子班的教室。在拍照的間隙，程炳皓還不忘記嚷嚷：其實可以組織大家在這個房間來場卡拉OK比賽。

不過，程炳皓自己沒有“帶門的辦公室”，小會議室卻左一個右一個。扁平化、少寫郵件、多走過去溝通，是程炳皓希望的。

在這個行業，工程師的流動是比較高的，開心網現在有100多個工程師，今年主動離職的是3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程炳皓其實在極力地讓員工開心。“睡不著覺是天下最殘忍的事情。一個非常好的睡眠能給人帶來最基本的滿足。沒有壓力和打擾，醒來會感到特別滿意。”他說。

問他，你給開心網帶來的最大貢獻是什么？

他回答：“可能就是我真的努力地想讓每個人開心，員工、用戶、客戶。我一直在努力地做這件事。”對于開心網，他認為“一直都很理想”。

不過，讓程炳皓遺憾的是，最近他其實也想寫九宮格日記，但是終于沒能完整地寫完一篇，太忙了。自己創業所要承受的壓力和挑戰，比當年在新浪要多十倍、百倍。可他身邊的人都覺得他現在的狀態反而好很多。“特別是我老婆，她認為那時我會經常罵人，脾氣很暴躁，還亂吃了很多東西，胖了20斤。那時我也不幫家里人做事，現在很多家務都是我做，你可能都想不到，買米什么的都是我去買。晚上一般不加班，盡量不應酬，周末都在家里。過得都是平常人的生活。”他說。

責任編輯：楊#8194;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