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曹禺創作的《雷雨》中,縱觀魯侍萍的整個人生悲劇,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咎于理智和情感對她的雙重絞殺。
關鍵詞:曹禺;雷雨;侍萍;悲劇
中圖分類號:G62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316(2011)5-134-001
在曹禺創作的多幕話劇《雷雨》中,侍萍是沉默的。她不具有最“雷雨”的性格,所能喚起的閱讀共鳴也不會是最“雷雨”的。然而,侍萍的沉默卻讓我們不敢同樣沉默地漠視命運。意義恰好相反,侍萍的人生經歷最沉重地敲擊著《雷雨》的悲劇喪鐘:將最有價值的東西撕碎了給人看。
侍萍作為一個舊時代的下層婦女,她的人生已被分成兩部分:一半屬于丈夫;一半屬于兒女。她希冀在默默無私地為他人奉獻中得到對方的關愛與理解,從而確證自己存在的價值。然而侍萍命運的悲劇性卻讓這汪純凈的生命之泉慢慢干涸,直至枯竭。
縱觀魯侍萍的整個人生悲劇,我認為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咎于理智和情感對她的雙重絞殺。
一、純真的戀情沖破了理智的禁錮
少女時代的侍萍,一個社會地位很低的人,卻與周家少爺周樸園傾心相愛,并在沒有成婚的情況下有了兩個兒子,這本是一樁沖破封建階級意識的偉大愛情,是人性中對自由的超階級的純真情感的追求,侍萍沉迷其中,忽視了封建意識中門當戶對的婚姻觀念,更無視傳統道德中對未婚女子貞潔的嚴格要求。侍萍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心甘情愿地為自己心愛的男人奉獻出一切,全然不顧這樣的付出帶來的后果,最后周樸園狠心地拋棄毀滅了她的愛情之夢,這段不顧理智的戀情也就此結束。
二、理智地嫁人帶來了感情的重荷
失貞的恥辱永遠地葬送了侍萍試圖通過婚姻可能獲得幸福的人生坦途,清醒過來的侍萍絕望于愛情,也失去了追求愛情的權力,這場戀愛使侍萍受盡折磨,從此背負著沉重的十字架在人生的道路上艱難前行。沒有了愛情,剩下的就是不得不面對的生存的現實,投水自盡未遂的她,為了孩子茍活了下來,先后嫁了兩個她并不喜歡的男人,這種被迫選擇的婚姻并沒有使侍萍得到解脫,反而在一次次廉價的自賣中踐踏著她作為人的尊嚴。最后所嫁的人就是以吃喝玩樂為重的勢利小人魯貴,這樣的結合顯然是不幸福的。魯貴非常鄙視魯侍萍,對此侍萍除了默默地忍受,還能做什么呢?可這樣的忍耐無疑又加重了她的心理負荷,在這樁沒有絲毫愛情溫暖的婚姻中,侍萍會更加懷念與周樸園一起度過的美好幸福的戀愛時光,以致面對三十年后的周樸園她還是舊情難忘。在記憶中的甜蜜愛情與現實婚姻的巨大落差中,侍萍飽受感情的煎熬,而這又是感情屈從于理智的巨大悲哀。
三、沉重的母愛違背了正常的倫理
在錯綜復雜的人物關系中,周萍、魯大海、魯四鳳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兄妹,可面對長大成人的周萍,侍萍卻不能理直氣壯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能暢抒郁結于心幾十年的慈母情懷,看著生長在兩個家庭,代表著兩個截然對立階級的兄弟周萍和魯大海之間必然存在的沖突,侍萍又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矛盾中備受煎熬,心力交瘁。這樣的悲劇已經讓魯侍萍難以承受,可命運之神還在步步緊逼,堅決不放過她,向她追討三十年前的“舊賬”,女兒四鳳與兒子周萍的亂倫戀愛令她猝不及防。
作為一個追求幸福的女人,魯侍萍熱烈地奉獻于愛情,卻慘遭遺棄,盡心經營家庭,卻飽受凌辱;作為一個用心良苦的母親,她全心全意地指望兒女們能有一個幸福的將來,卻被一場勢不可當的“大雷雨”摧毀了一切。在情感和理智的雙重絞殺下,魯侍萍別無選擇地瘋狂了。
四、悲劇命運的平靜回歸
在《雷雨》的創作過程中,“所有人物塑造,作者對侍萍的塑造是最費苦心的。”他借用某種形式的循環證明著人面對命運的無能為力:梅媽是周公館的女仆——她的女兒侍萍與周公館的少爺相愛并生下兩子——少爺殘酷地拋棄了她——侍萍發誓絕不再讓自己的女兒到有錢人家做女傭——但自己的女兒四鳳偏偏又到了周公館做起了女傭——周家的大公子周萍也愛上了四鳳……面對自己無力對抗的現實,侍萍呼天搶地,譴責著命運的不公。
因此,有人說曹禺筆下的魯侍萍恰好能說明作者的“宿命論”和“因果報應”的人生哲學。而曹禺本人卻說:“《雷雨》所顯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報應,而是我所覺得的天地間的‘殘忍”’。所以說作者重視的是自然法則和現實的殘酷,是對人在現實擠壓下無路可走的境遇的悲嘆。
然而在《雷雨》中侍萍雖然承認命運,卻不屈服命運。她作為一個舊社會生活在最底層的勞動婦女,她把她人生的悲劇全部歸結為上天的安排,這并不難理解。然而她并不是一個茍活于世的女人。在周樸園拋棄她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自殺,用毀滅自己方式來抵抗命運的不公;當周樸園給她支票的時候,窮苦的她卻把支票撕得粉碎,以此來證明自己做人的尊嚴;當她要帶著女兒四鳳回老家的時候,她要四鳳對天發誓永遠不再見周家的人,侍萍想要通過女兒的誓言來改變女兒的命運,不再讓悲劇重演。侍萍不畏懼死亡,不愛慕金錢,生活的困苦和壓抑,她都勇敢地承受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不再讓她年輕時作的“孽”報應在她的孩子們身上。
盡管周萍、四鳳的亂倫關系給魯侍萍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但是她還是強忍著內心悲慟成全了他們。這種成全有太多的無奈和屈辱。這時的魯侍萍看似已經順從了命運的折磨,但是她還是在尋找著一線生機,這出自于一個母親的本能,她希望瞞天過海,讓一雙兒女沒有罪孽感的繼續活下去。所以她對周萍和四鳳說:“你們這次走,最好越走越遠,不要回頭。今天離開,你們無論生死,就永遠不要見我了。”但是,悲劇還是以另一種形式發生了,結局似乎早已注定。
在戲的結尾,老仆人一再對魯侍萍說:“這是沒法子的事——可是您得哭哭。”可是侍萍卻一直呆立在那里。也許這就是曹禺所要求的“節制”,收斂運蓄著自己的精力——才是潛藏在人物心中最內在的力量。這樣的力量不需要爆發,平靜反而更加有力。命運至此,人也只有回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