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琉璃廠窯位于成都市錦江區三環路南三段以北、琉璃一街以南、老成仁公路以西、小沙河以東約30萬平方米的地區。
1933年3月,在成都華西大學博物館(四川大學博物館前身)任職的美國人葛維漢先生,首次對琉璃廠窯進行了一次非正式發掘,并于1939年發表了《琉璃廠窯》英文論文。1936年琉璃廠窯遭到過軍閥的狂挖亂搶。1949年以后,文物考古部門對琉璃廠窯進行過幾次認真的調查,并收集了一批器物與標本。然而,由于種種原因,琉璃廠窯址群始終未進行過全面發掘。關于它的燒造年代,至今仍有不少人沿用20世紀30年代葛維漢“北宋末……到元初”的過時說法。陳萬里、馮先銘二位先師在分析已有實物及資料之后,于1960年指出:“琉璃廠從晚唐以至明代一直沒有停燒過,這樣歷史悠久的一個窯場,是值得予以清理的。”1979年,丁祖春先生根據窯址和墓葬出土物的比對,指出“它的上限在唐、五代,下限在明末”。筆者曾在琉璃廠窯窯址看到過許多隋代至唐初的標本和殘器。因此,筆者認為琉璃廠窯的始燒年代應是隋至唐初,第一興盛期是唐至五代,第二興盛期是為官府燒造琉璃器時期的明代。
陶瓷收藏界歷來有“唐宋無大器”之說。的確,除北方唐三彩有高大的釉陶馬、駱駝、鎮墓獸等以外,很難看到大于40厘米的瓷器。然而,四川琉璃廠窯大于40厘米的器物卻很多,例如有高48.5厘米的唐代彩繪大酒壇,高42厘米的大瓶,長約55厘米的腰鼓等。琉璃廠窯直徑和高度達到半米左右的器物如此之多,這正是琉璃廠窯的一大特色,在全國諸窯中獨樹一幟。然而,數量最多的大型瓷器恐怕莫過于彩繪大盆了。這些彩繪大盆代表了琉璃廠窯的燒造水平,應是琉璃廠窯興盛期的作品。
琉璃廠窯彩繪大盆有純彩繪和刻劃加彩繪兩種類型,口徑多在45厘米至58厘米之間。圖1-1的綠彩花草紋大盆為單一綠彩寫意花草紋大盆,圖1-2為它的底部。從圖上可以看出,它的胎體褐紅,琉璃廠窯器物的胎體大多為紅、褐紅、灰褐、灰色。在褐紅胎體表面施了一層白色化妝土,化妝土不但提高了胎體表面的平整度,而且它像一張潔凈的白紙,十分有利于彩繪,還可起到胎釉膨脹緩沖帶的作用。在隋代以后的川窯古陶瓷中,很難見到沒有化妝土的器物。圖1-1大的盆彩繪為單一綠彩,它是釉下彩,即外面罩了一層透明黃釉。早在隋代,四川青羊宮窯、橫山子窯、十方堂窯、固驛窯等就掌握了這種釉下彩繪技術,唐代琉璃廠窯嫻熟地運用了這種技術。
圖2-1為褐綠彩寫意牡丹紋大盆,圖2-2是它的底部。這個大盆口徑48厘米,在它的中央用褐彩和綠彩畫出一束折枝牡丹,繪畫方法采用的是沒骨大寫意技法。通常認為,水墨大寫意花鳥畫的創始人是明代晚期的陳淳、徐渭(青藤),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清代李鱔、李方膺以及后來的趙之謙、吳昌碩、蒲華等深受他們的影響。二十世紀最杰出的水墨大寫意花鳥畫大師齊白石詩云:“青藤八大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欲中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而琉璃廠窯唐代大寫意牡丹畫,可謂我國大寫意花草畫的先驅之一。此外,牡丹花在四川意義非同一般。杜甫(712-770年)在成都寫過一首詩,名日《天彭看牡丹阻水》,這個大盆上所畫的牡丹也許正是杜甫要去看的天彭(彭州)牡丹。五代十國時期的花蕊夫人在《宮詞》中描述道:
“牡丹移向苑中載,盡是藩方進入來。未到末春緣地暖,數般顏色一時開。”宋代陸游(1125-1210年)則稱成都彭州牡丹名品“祥云”為“千葉淺紅,妖艷多態,大可徑尺,狀如云朵。”四川牡丹源遠流長,在大盆上有所表現是不足為奇的。
圖3是四川博物院收藏的刻繪花草紋大盆,口徑45厘米,四川博物院的說明為:“琉璃廠窯三彩刻劃花盆唐代(618-907年)成都琉璃廠窯出土”。它是唐代琉璃廠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應為琉璃廠窯興盛期之作,也就是說,唐代是琉璃廠窯興盛期之一。從出土地層關系來看,這些彩繪、刻繪紋大盆,都出自同一地層,離地面3米以上,應為同一時期作品。其中彩繪大盆遠多于刻繪大盆,由此可見刻繪大盆比彩繪大盆更珍貴。花紋的刻劃是在上了化妝土的大盆胎體還有些濕軟時進行的,刻劃處把化妝土刻掉了,露出了深色胎體,而在線條之間的不同區域,涂上圖形需要的褐綠兩種釉彩。當大盆整體罩上透明黃釉入爐燒成后,刻劃的線條顏色更深,跟所涂褐綠釉彩一起,組成鮮明的花草及圖案。它可說是明清素三彩的先驅。
圖4的琉璃廠窯刻繪雙魚紋大盆是成都順達博物館的藏品,圖5的刻繪雙魚紋大盆是北京故宮博物院的藏品。這兩個大盆很相似,口徑都為46厘米左右,只是這兩個大盆中魚的方向正好相反,或者說這兩個大盆是對稱的一對。這是否意味著這樣的大盆是觀賞盆?后來的觀賞瓶不是左右對稱的嗎?另外,四川歷來有用整雞、整鴨、大魚等招待貴客的習俗,這些大盆也許跟川菜有關。這種雙魚紋大盆的雙魚是先刻劃后彩繪而成的,周邊花紋則完全采用褐綠彩繪制。雙魚的刻劃方法跟圖3的花紋有所不同,這里刻劃時胎體己干硬(可能低溫預燒過),僅化妝土層處于濕軟狀態,刻劃較淺,因此魚鱗線條呈淺色,顯得十分生動。圖6的多魚紋大盆盡管僅是殘片,但仍能給人以視覺震撼,可謂琉璃廠窯大魚盆的登峰造極之作,可惜至今尚未見到整器。
總之,琉璃廠窯有較多大器的現象很值得研究與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