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州窯位于雷州半島,是對雷州地區唐至清代窯址群的總稱。它與廣州西村窯系、潮州窯系、石灣窯系并稱廣東四大窯系。宋元時期是雷州窯發展至頂峰的階段,其產品主要有青釉、褐釉瓷器。其中最有特色的,當屬青釉釉下褐彩彩繪瓷器,其燒制年代為南宋至明早期,南宋晚期至元代是其工藝的巔峰階段,明中期以后停燒,器物以罐、枕等最具代表性。
一、典型器物品種
1、罐
罐是雷州窯彩繪瓷器中數量最多、彩繪紋飾最豐富的器型,宋至明代的墓葬均有出土,以宋、元時期為多。器型一般為敞口或侈口,圓唇,束頸,溜肩,鼓腹,脛內收,餅形厚底。有的有蓋。蓋為碗形者制作較粗,年代相對較早;蓋為荷葉形者制作較精,年代相對較晚,為元代典型風格。彩繪紋飾主要有花卉、人物和文字。紋飾層次較為豐富。
“金玉滿堂”荷葉蓋罐(圖1):元代。高23厘米、口徑9.4厘米、底徑9.7厘米。1983年雷州市雷城鎮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罐蓋為子母口,荷葉形弧形頂,火焰珠鈕。罐蓋紋飾繪卷草紋和蓮瓣紋;罐身紋飾共八層,腹部主題紋飾以豎弦紋分八個開光,內繪相間的折枝菊花和“金玉滿堂”四字。
鳳鳥花卉紋荷葉蓋罐(圖2):元至元三年(1337年)。通高31.5厘米、口徑9.8厘米、底徑13.4厘米。1957年雷州市附城西湖墓葬出土,廣東省博物館藏。蓋為子母口,荷葉形,淺弧形頂,圓柱形鈕。蓋面繪蓮瓣紋;罐身紋飾分五層,分別繪纏枝菊花、鳳鳥、喜鵲以及錢紋等。
此罐是目前所見雷州窯彩繪瓷器中最為精致華美的作品,其造型和紋飾風格與同時期吉州窯、景德鎮窯青花同類器物極接近,但錢紋、弦紋開光又是典型的雷州窯瓷特色。在墓中同時出土的一塊買地券,寫明墓主人是一縣丞,死于元至元三年。因此,此罐也是目前唯一一件有確切紀年參考的雷州窯瓷器。前至元三年是1266年,此時嶺南地區還處于南宋的統治之下。蒙古帝國于1271年改國號為元,于1277年攻陷廣州城,此后才把嶺南納入統治版圖之內。因此,此罐的參考年代應是后至元三年,即1337年。
菊花人物紋罐(圖3):元代。高26厘米、口徑11.5厘米、底徑13厘米。1976年雷州市雷城鎮西郊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腹部繪主題紋飾:以豎線弦紋繪八個開光,內繪侍女與折枝菊花相間。
2、枕
瓷枕也是雷州窯重要產品之一。其釉下彩繪瓷枕,枕面多為如意頭形,前低后高,上寬下窄,枕面微凹,紋飾一般畫在枕面上,多繪花卉、蝴蝶,或書文字。氣孔開在前面,為半月形孔。
福字紋枕(圖4):南宋至元。長23厘米、寬21厘米、殘高2厘米。雷州土塘窯址出土。枕面為如意頭形,前沿平直,中心微凹。中心草書一個大的“?!弊?。
蓮花紋枕(圖5):元代。長29.5厘米、寬25.3厘米、高11厘米。1983年雷州市白沙鄉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枕面為如意頭形,前沿平直,中心微凹。中心繪怒放的蓮花,有輕微暈散。
詩文紋枕(圖6):元代。長26.5厘米、寬17厘米、高12.3厘米。1984年雷州市白沙鄉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枕上大下小、前高后低。枕面呈長方如意云形,中心微凹。枕面紋飾以三線弦紋分隔,中心用行楷書詩文“枕冷襟寒十月霜,小窗閑放早梅芳。暗香入被侵人夢,花物依人樂洞房”。目前所見書寫詩文的雷州窯瓷枕僅此一件。
3、棺
彩繪瓷棺目前僅見6件,其中4件分別是兩對,均從墓葬中出土,為二次葬葬具。均為長方形,成對的4件是弧形頂,另2件為平頂。
四神十二生肖圖瓷棺(圖7):元代。長56厘米、寬36厘米、高28厘米。1976年雷州市雷城鎮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此棺成對出土于一個夫妻合葬墓,此是男棺。上、前、后、左、右五面均繪有紋飾。頂面前后兩端各繪雙線蓮瓣紋,表示“天門”和“地戶”。左右兩面以雙線夾卷草紋為邊框,分別在中間繪一持幡人,身穿長袍,騎在青龍和白虎背上。左面繪鼠、龍、虎、馬、猴、狗生肖;右面繪牛、兔、蛇、羊、雞、豬生肖。生肖均為人身獸頭、身穿長袍、持笏立于云霧中。每個生肖像頭上方均寫有各自所屬的月份。前面繪朱雀,中間豎書“壽化考黃二公墓”七字(女棺書“壽化妣劉三孺人墓”)。后面繪玄武。
生肖隨葬的現象,反映了古人生肖崇拜與敬畏、祈求靈魂平安的生活態度。四靈和十二生肖本來是中原文化的特色,而在“駱越風俗殊”的雷州地區出現,說明了中原文化的影響力日益增強。
4、碗
數量極少,紋飾簡單,有“?!弊旨y、卷草紋等(圖8、圖9)。
5、瓶
為帶蓋梅瓶一對(圖10),元代。男瓶高27厘米、口徑7厘米、底徑9.2厘米;女瓶高26厘米、口徑6.8厘米、底徑9.2厘米。1990年雷州市白沙鄉墓葬出土,雷州市博物館藏。此瓶為同一墓葬出土,裝骨灰之用。紋飾為四個開光內分別繪了兩對男性和女性與兩個飛風紋相間。男瓶人物為一對光頭、一對頭頂盤髻,身穿交領長袍,赤足。女瓶人物皆穿交領短衫長裙。蓋為碗形,繪朵花紋、卷草紋和蓮瓣紋。
二、藝術特征與文化內涵
雷州窯彩繪瓷器是以氧化鐵為呈色劑,在瓷胎上繪畫后,施一層薄薄的透明青釉一次燒成。釉面多有細小開片,有的釉色青中泛黃。胎質較粗,灰白色,露胎處為磚紅色。
雷州窯彩繪瓷的紋飾經歷的是簡單一復雜一簡單的過程。最初是簡單的點彩、弦紋、水波紋、單個卷草紋或朵花紋,筆法隨意潦草。南宋晚期至元代,彩繪發展成熟:構圖豐滿,層次豐富,筆法細膩流暢。紋飾主要有人物、花卉等。到了明代紋飾又回歸簡單潦草。文字裝飾方面,詩文裝飾的目前只見一件瓷枕,內容為通俗詩,與長沙窯瓷器的詩文風格接近;其余文字則是吉祥語,如“福似東海,壽比南山”、“風清玉潔”、“?!弊值取W煮w為行楷、行草。
雷州窯彩繪瓷器使用最多的紋飾是錢紋、弦紋、菊花和蓮花紋,它們以鮮明的個性體現了豐富的地域文化和民俗文化內涵。
雷州窯彩繪瓷器常見的錢紋呈一筆連畫而成的帶狀,俗稱“一本萬利”,反映了雷州半島以地利之便,盛行商貿之風的史實。
雷州窯彩繪瓷器中獨有的對弦紋和帶狀錢紋的運用,筆者認為是深受銅鼓紋飾的影響。銅鼓是我國西南和中南地區古代少數民族的重器,既是上層人物權力與財富的象征,也是民間百姓文娛活動的樂器,因此它既是神器又是樂器。先秦以前雷州半島上的先民是西甌、駱越人,唐時稱俚、僚人,即今天黎族、壯族的祖先。秦漢以后漢、越和俚僚雜處,漢、越文化與土著文化互相交融。明清時大量閩人從福建南遷至此,俚人大部分遷至海南和廣西。至此,雷州半島的居民構成始以漢人為主。但雷文化的影響深遠,不少民間信仰和生活習俗仍流傳和影響至今。駱越人圖騰崇拜雷電,制造青銅鼓以象征雷,供奉銅鼓為神,又擊鼓相娛為樂。俚僚傳承了供鼓祭雷之習。銅鼓的鼓面、鼓身均以弦紋為主要裝飾,稱為“暈圈”。漢唐時期北流型和靈山型銅鼓多在腰部或鼓面飾以帶狀錢紋。雷州窯彩繪瓷器弦紋和錢紋的運用,正是對銅鼓紋飾的借鑒。
三、雷州窯彩繪瓷與磁州窯、吉州窯同類產品的關系
雷州窯彩繪瓷器是在磁州窯、吉州窯工藝成就的基礎上,受其影響而發展起來的。雖然風格接近,但區別也十分明顯:
從燒造工藝來看,與吉州窯更為接近:同為龍窯燒造,同為直接在瓷胎繪畫而不用化妝土。磁州窯為饅頭窯燒造、施化妝土再繪畫。三者均使用匣體裝燒。瓷枕的氣孔,雷州窯的為彎月形,開在前面。磁州窯、吉州窯為圓形,開在后面和側面。
從器型來看,磁州窯最豐富,其次是吉州窯,雷州窯的最少。
從裝飾方法和繪畫題材來看,也是磁州窯最豐富,吉州窯為次,雷州窯最少。磁州窯和吉州窯的彩繪瓷除繪畫外,有的還融入了刻、剔、印等裝飾手段。而雷州窯只有繪畫一種手段。繪畫題材方面,雷州窯以簡單的花草和人物為主,人物均為當地原住民的形象。磁州窯則各類花鳥、動物、人物都非常豐富。繪畫風格方面,磁州窯是寫意與工筆相結合,風格豪放、壯麗。吉州窯是以工筆為主,古樸中透著清秀。雷州窯是以簡單、潦草的筆觸為主。
雷州窯彩繪瓷器雖然在制作上略顯粗糙,但充滿了民間生活情感和鄉土藝術氣息。它以質樸、稚拙、清麗的藝術魅力,豐富了我國古代陶瓷文化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