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川快三十歲了還沒一個女朋友,這不是因為他窮,也不是因為他長得丑,更不是因為他身體有毛病,而是因為他天生就不敢和姑娘打交道。
據說在他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從不跟女孩子在一起玩,上學以后還是這樣。有一次,老師排座位,將他和一個女同學排在一張課桌上,他就坐在墻邊地上哭了整整一堂課,直到老師把他和女同學分開才罷休。現在雖說已當了老師,但不敢和姑娘打交道的毛病仍改不了,見到姑娘臉就紅,臉一紅心跳就加快,心跳一加快,壞了,連舌頭也不聽使喚,話也講不出了。單位上的一些熱心人雖然為他想過很多辦法,也拉過許多線,可他對約會還是恐懼不安。因而他的約會都是“一次性”的。
這天,糜川宿舍隔壁房間里住進一位幼兒園的老師,名叫林春梅。這大概是領導有意安排的,特地為他創造這么個良好的環境,使他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
兩個男女青年住在一幢樓里,都沒有朋友,相互房門相對,抬頭不見低頭見。面對這樣的大好時機,一般的男青年肯定要主動出擊,可是糜川仍然無動于衷。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糜川一天幾次和春梅在走廊上碰頭,但從未打過招呼,大有“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后來春梅主動和他打招呼,他竟臉一紅。“哎”了一聲,像逃命似的躲開了。
一天晚上,糜川正在房間里備課,突然聽到對面房間里春梅的驚叫聲:“啊!糜老師快來呀!”糜川一聽,以為出了事,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問道:“什么事,什么事?”春梅縮成一團,說:“啊,嚇死我了,一只老鼠,足有一尺多長,像貓那么大,你摸摸我的手,冰涼!”她說著伸出了左手。這應該說是一顆綠色的信號彈,但糜川還是心里發慌,手一伸,伸了一半又縮了回來,只是說:“這是老房子,又在農村,老鼠確實很多,你的東西可要放好哦。”說完轉身要走。春梅忙說:“哎,你別走呀,你請坐,我給你泡茶。”“不不不,你別客氣,我還要備課呢!”糜川說完慌忙走出了春梅的房間。
糜川這一走,春梅感到很失望。本來她對糜川很有好感,很想交交朋友,可總是找不到機會跟他接觸。今天多虧老鼠幫忙,總算把他請來,誰知他連坐也不坐就走了,“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算了,算了。”她倒頭就睡。
其實她完全誤會了。糜川對春梅也早已有了愛慕之心,但一直不敢跟她交往。今天晚上,人家主動把他叫過去,這是多么好的機會呀!可他卻來了個“臨陣脫逃”,因此,回到自己房間以后,越想越懊悔,越懊悔就越睡不著覺。他左思右想,決定給春梅寫封信,當面不敢談,用筆交談倒也是個辦法。
信寫完了,寫得很坦率,很真誠,很有文采,也很動情,糜川談戀愛不行,寫情書倒還是可以的,但遺憾的是,他卻沒有勇氣把這封情書發出去。他想:我跟她相識才兩個多月,連話都沒有好好談過,怎能冒冒失失給人家寫信呢?要是她把信退回來,甚至罵我一頓,那我今后的臉往哪里放?不行,這樣的信絕對不能寄。他想到這里,急忙把信揉成一團,往墻角一扔,也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糜川醒來后就想到了那封信,心想:那封信要是被人發現,非鬧笑話不可,得把它燒了。可是爬起來一看,信卻不見了,他到處尋找,連信的影子也找不到,這下他真著急了。
糜川正急得冒汗,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他開門一看,只見門外站著春梅,還抿著嘴對他笑。他忙問:“春梅老師,你找我有事?”春梅遞過來一封信,說:“給你!”轉身走了。
糜川捏著信好像捏著一團火,只覺得渾身發熱心直跳,急忙關上房門,拆開信,認真閱讀起來:
“糜川老師你好!你托老鼠捎來的信,我已收到,請放心。昨天晚上,前半夜被老鼠一嚇,一直睡不著覺。到了后半夜,剛迷迷糊糊地睡著,那只老鼠又來了,而且發出了吱吱的聲音,將我驚醒。我拉亮燈光一看,老鼠正拖著一團紙頭來到我床前。它畢竟比我膽小,丟下紙團就跑了。我拾起紙團一看,原來是你寫給我的一封信。糜川,我真羨慕你,差遣老鼠為你送信。可我不行,要寫信只有通過郵局。我想,我們近在咫尺,何必舍近求遠而多此一舉呢?我看用不著寫信,有話當面談吧。你若有空,今晚請過來聊聊,我以香茶招待。”下面署名是“林春梅”。
糜川看完信,真是哭笑不得,卻又樂不可支。當天晚上,他就壯壯膽子,敲響了春梅的房門,兩人一談就是半夜。
從此后,你來我往,他們交起朋友來了。經過半年的頻繁交往,他們的戀愛終于瓜熟蒂落。
洞房花燭夜,糜川盛了一碗飯,上面還放了兩個圓子、幾塊肉,擺到了墻角邊。春梅問他:“你這是干什么?”他說:“怎么,你忘了,當初要不是老鼠為我們牽線做媒,我們能走到一起嗎?我們今天結婚,可不能忘了做媒的。我這叫作謝媒。”說得春梅“咯咯”地笑彎了腰。
可那只老鼠卻并沒來收他們的謝禮,也沒露面,也許它已為另外一個需要它幫忙的人做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