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代鹽業的管理,因其有關朝廷財政的特殊重要性而備受重視,其中的管理主體、經營主體、交易運作的法律規制,其規定不可不謂細密。但是,由于官僚制度本身無法克服的缺陷,鹽業的管理只是官僚體制中的一個附屬因素,不可能按照市場的要求來加以引導和發展,體現了官營企業的明顯特征。鑒于此,不可避免的弊端也就成了鹽業發展的伴生現象。
關鍵詞:鹽業;管理;官僚制度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11)04-0022-07
“清之鹽法,大率因明制而損益之。”就總體而言,清初基本沿襲明代的專商制,推行綱法;道光時,由于專商壟斷的弊病,在一些主要鹽區陸續改行票法;至晚清,曾國藩等又恢復綱法,其時由于地方權重,制度漸紊。此為清代鹽法之大略。
一、清代鹽業運營機制
鹽業運營機制,主要從生產經營主體的規制和經銷程序的管理兩方面進行探討。對主體進行管制,相當于對鹽業經營者實行資格許可制,可以有效地厘清鹽業經營中的紊亂;對經銷程序進行管制,實際上是對主體行為的規制,可以使鹽業的經銷有序化。
(一)清代鹽業的生產經營主體
1.灶戶。清代制鹽由灶戶負責,“民籍之外,惟灶丁為世業”。清代,灶戶的生產資料不由官供,如曬鹽的基本生產資料是土地,但由于官府對灶戶的直接控制趨弱,灶地的私有化不可避免,灶戶或利用自己的土地,或向場商等租地生產。其它煮鹽等生產資料也多私有化,其中又以商人出資的比例為大,因此灶戶漸為商人控制。
2.運商。運商是由明代的內商轉變而來的。他是明代專司守場支鹽的商人,萬歷年間實行綱法后,鹽由商幫包銷,內商即成為世襲的結綱行運的包銷商人。沿至清代,明代的內商遂演變為清代獨特的運商。運商又可分為總商和散商。總商顧名思義是一綱商人的首腦,承擔國家的包稅任務,體現了專制時代商品經濟的特色。起初,總商由富商輪流充任,因為鹽運的復雜性和長期性,總商輪充不便追究鹽業違規的責任以實行官方控制,故改為商人公舉承充。這樣,一則可以加強總商的被信賴程度,二則便于官府的稅課完納,且責任較為明晰。然而,商人公舉,權為商制,與官僚經濟的當然理想相比,此制尚有差異。這是專制時代不可避免的現象,專制統治的不確定性,使得統治者對于游離其外的一切皆抱懷疑態度。鑒于此,清代又實行官定綱首的制度,其它各商皆分隸于總商之下,由總商承擔承管催追應征錢糧的任務。總商之下有散商和水販,他們資力單薄,是依附于總商的小商人。散商只有經過“滾總”隸歸總商名下才準營業,其目的是為了課稅完綱的便捷,同時也是引窩世襲壟斷的當然要求。“總商與水販的關系是批發商與零售商的關系。”由此形成了總商為首,收編散商、水販的壟斷鹽業運銷體制。
3.場商與引商。場商是駐場收鹽的商人。清代實行商專賣制,官不收鹽,場商的權勢很大。由于與灶戶的天然聯系,加之灶戶資薄勢微,場商在鹽業的生產方面有很大的左右能力。“場商干預鹽業生產的最高形式是出資購置生產資料,雇傭赤貧灶丁直接進行鹽業經營。”引商是壟斷鹽引,不親自介入流通過程的寄生階層,其獲取利益的來源靠的是畸形的經營特權。與其相類,還有單純依靠投資根窩質押取息的寄生商人。
當然,在引鹽制之外的地區,其經營的主體與此有別;又如兩淮實行票鹽后,民自販運,其經營的主體范圍就更廣了。當然,此皆非普遍的主體,不贅述。
(二)鹽區、行鹽地界及營銷程序
清代的鹽區,內地有十一區:長蘆、奉天、山東、兩淮、浙江、福建、廣東、四川、云南、河東、陜甘。“內地十一區,尤有裨國計。”其外的邊地,有蒙古、新疆等鹽區。內地鹽區的制鹽之法,據《清史稿·鹽法》載,除四川、云南出之于井,河東、陜甘出之于池外,其它鹽區悉為海鹽。
各鹽區皆有法定的行銷地界:其中長蘆鹽區行銷直隸、河南兩省;奉天鹽區行銷奉天、吉林、黑龍江三省;山東鹽區行銷山東、河南、江蘇、安徽四省;兩淮鹽區行銷江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河南六省;浙江鹽區行銷浙江、江蘇、安徽、江西四省;福建鹽區行銷福建、浙江兩省,其中在臺灣尚有五場,行銷本府,后入于日本;廣東鹽區行銷廣東、廣西、福建、江西、湖南、云南、貴州七省;四川鹽區行銷西藏及四川、湖南、湖北、貴州、云南、甘肅六省;云南鹽行銷本省;河東鹽區行銷山西、河南、陜西三省;陜甘鹽區行銷陜西、甘肅兩省。從各大鹽區行銷地界來看,皆以近場劃界為原則,但部分省份存有交叉,此等省域以下當有更細致的劃分。在各個行鹽地界內,還有引地的劃分,即鹽商須按鹽引上指定的地域進行銷售。這種人為的劃界與市場為主體的資源配置似有不合,但在當時為運銷的便利和管理的集中,此種分割也當然地符合行政式經濟的要求。
鹽的營銷方式,計有官督商銷、官運商銷、商運商銷、商運民銷、官運民銷、民運民銷、官督民銷七種,其中“惟官督商銷行之為廣且久”,其它幾種或為特別地區,或為特定時段因地因時制宜的方式。如清代統治者的發祥地奉天鹽區,康熙中期始至其后歷時170余年無引無課,民自運營,官不過問,至同治六年(1867)準行榷鹽法,光緒三十三年(1907)始行官運;云南一地系按井給票,不行引制。
官督商銷的運營方式,其程序略為:鹽由灶戶制成后,運到公垣,然后在官吏的監督下賣給商人;商^行銷須事先在鹽運使等處按名冊上的承銷引數交納規定的稅費,運司方填給照單并依此發付鹽引,憑引到指定公垣買鹽;購鹽完畢,須進行查驗,首先須運到批驗所核對單引鹽數,然后由官方填明載有引數、鹽商姓名和運銷地區的運鹽憑證,即水程;此后經過各關津盤查直至州縣,由地方官查驗,鹽數相符則可依引地發賣;售畢由地方官拘收退引,連同水程一并交運司存核;驗單用截四角法:出鹽運司截第一角,到場捆配鹽包截去第二角,然后到批驗所查驗時截第三角,至州縣查驗無弊后截去第四角。此法實行,雖然官不收鹽,但銷數由定額,場岸價格亦由官定,行政權力的控制不顯稍弱。
道光年間,鹽引制積弊多端,兩淮鹽區官商皆疲。鑒于此狀,兩江總督陶澍于道光十一年(1831)始整頓兩淮鹽務,并厘定票法。其主要原則為:各場設官收稅,凡照章納畢稅課者,即可領票販鹽,改變了引鹽壟斷之弊。“由運司刷印三聯票,一留為票根,一存分司,一給民販行運”;各州縣民販,由州縣頒照赴場買鹽;各場適中地方設立局廠以便交鹽納稅;民販買鹽出場,由卡員查驗,然后分赴指銷口岸;運鹽到岸后,須赴所在州縣繳票,并由各州縣申繳運司查核。此外,尚有裁陋規,統籌暢銷、滯銷引岸的相應措施。此法漸行,成效明顯,其它鹽區如長蘆、河東、兩浙、福建等地也參照推行票鹽。當然,其后曾國藩更張鹽法,寓票于綱,李鴻章繼之,專商壟斷復又萌生。
上述則為清代鹽業運行機制的主要方面和主要規程,其它鹽區如川鹽許民自由開鑿、自有鹽井,且未有專設鹽官,“一切鹽政由守巡道兼理而受成于督撫”,機構較為精簡,民運民販也較為自由。“在川鹽中,鹽商對產業的支配與統治基本上沒有建立起來。”
二、清代鹽業管理的行政主體
清代鹽業管理的官方主體,歷清一代,多有因革,且因地域上的差異和控制力的強弱有別,鹽業管理的主體多有變化不一之態,難以進行一一細致地表述。筆者僅以其一般的主體設置來予以展示。
(一)中央主體
清代前期,鹽業在中央歸戶部執掌,職在鹽務政令和奏銷考成,其中“山東司兼稽青州、德州駐防俸餉,東三省兵糈出納,參票畜稅,并察給八旗官養廉,長蘆等處鹽課”。即按各省清冊,將所銷鹽引課數與原定引額課額進行核查,分別已完未完進行考核。可見,戶部雖是管理鹽務的最高主體,但實際上只掌稽核事務,且只憑各省冊報,多為有名無實。光緒三十二年,戶部改度支部,第二年,下設筅榷司掌各省鹽法,職能照舊。宣統元年(1909),收集地方事權,在中央設立督辦鹽政處,任載澤為督辦鹽政大臣。
宣統三年,改督辦鹽政處為鹽政院,設鹽政大臣一人,由國務大臣特簡兼任,統全國鹽官。下設鹽政丞一員,又設總務廳掌機要會計和編訂章程事宜。為分掌鹽務,又設南鹽廳、北鹽廳,各設廳長一員。其下又有參事二人,一、二、三、四等僉事,俱奏補。此外,尚有一、二、三等錄事等員。“大臣掌主鹽政。丞掌佐理鹺綱。總務掌綜理庶務,典守機密。參議掌擬法制,僉事佐之。南鹽廳掌淮、浙、閩、粵鹽務,北鹽廳掌奉、直、潞、東鹽務。初沿明制,差御史巡視鹽課。后改鹽政。特旨兼充。都察院奏差者,亦以鹽政名之。由內務司官充者,仍帶御史銜。”當然,還有一些特別地區的鹽務,如“蒙古鹽向歸藩部管理”。
(二)地方主體
清代地方的鹽業管理主體,有專職官和兼管官之別。有清一代,因權力消長和對鹽業的控制程序不同,地方的管理設置也幾經變化,各鹽區的具體設置也略有差異,一般而言,有兼管官和專職官之分。
其中的兼管官,如省級首腦督撫,為一省之長,有兼管地方鹽務之責。道咸年間,裁各區鹽政,各省督撫皆帶管理鹽政銜,并有督銷之責。宣統年間,集權中央,產鹽省份之督撫多兼會辦鹽政大臣之職。此外的州縣,在鹽業行銷過程中有查驗鹽引冊章之職,并有協管義務。其它諸如兵備道、糧儲道、驛巡道在相應地方也行鹽道之職;又如課稅管理中,“陜西花馬池鹽課,向由布政使收納”。另外,鹽務管理中還有一些準官方機構,諸如保甲。清代規定:“凡州縣場司俱令設立十家保甲,互相稽查,遇有私販,據實首明。”地方兼管的主體,因鹽務非為職能的全部,難以展示清代地方鹽務管理的具體內容。因此,筆者重點介紹地方的專職鹽官。終清一代,地方專職機構及其屬官為:
都轉運使司鹽運史。系從三品官,奉天、直隸、山東、兩淮、兩浙、廣東、四川各一人。運司以下則設有運同、運副、運判等職,分司鹽區、分治其事以佐鹽運司。其中,“運使掌督察場民生計,商民行息,水陸挽運,計道里,時往來,平貴賤,以聽于鹽政。長蘆、兩淮各一人。其福建、四川、廣東,總督兼之。兩浙、山西、云南,巡撫兼之。”運同、運副、運判,掌分司產鹽處所,輔運使、鹽道以治其事。此外,尚有監掣同知掌掣鹽政令;庫大使掌收納鹽課及庫貯;批驗大使掌鹽引之出入;經歷知事掌稽核文書;鹽課大使主征課等事。鹽課提舉司提舉,從五品。云南三人,分司石膏、黑鹽、白鹽三井。此外,尚有驗掣大使、巡鹽大使、知事、巡檢等職,各掌其事。
鹽法道。在事務較簡地區設有鹽法道,不設鹽運司。其職同鹽運使,屬官諸如同知掌掣鹽政令,提舉治事如分司,場大使掌治鹽場、池、井,分轄于運同、運判。“鹽法道專稽出納造冊申鹽政、管鹽督撫咨部考核。”與此相類的還有駐扎省城守巡道,“掌督察場民之生計與商之行息而平其鹽價”。
局制機構。兩淮實行票鹽制后,為避開鹽運司之積弊,設局以專管鹽場買賣販運,在相應地區如揚州設立總局以辦理鹽政。與此設局相類的還有同治年間在鄂湘西皖四岸設立的督銷局。由此一樣,則形成專官與督銷官運各局并存的權力體系,局制人員又多系出于督撫私情,鹽務難見好轉。
鹽監督。宣統三年,為集中鹽務控制權,在中央設鹽政院,地方設正副監督以垂直管理專門職官。其設置的原則為在產鹽區設正監督,銷鹽區設副監督。如此在實踐上則“改各省運使為鹽務正監督,增福建、云南、山東、河東各一人。省鹽法道,改置副監督”。
巡鹽御史。清初在產鹽區設置,定例一年更換,巡視鹽課,主要行使監察職能。后因不便又改差六部郎中員外郎及監察御史辦理相應事務,其后又改為督撫兼理,省罷無常,多有反復。此外,尚有其它職官。如在甘肅慶陽曾置鹽課同知一人;雍正四年(1665)曾在山西置鹽捕同知一人,此等職官有便宜設置的特點。
三、稅費管理:鹽課、規費
清代鹽業經營中課費混雜,積弊難除,除國家正式的課稅外,其外的各種規費和陋規名目繁多,是附在鹽業經營上的一大贅瘤。這一方面是官僚經濟的必然現象,另一方面也是清廷政治波折的結果。
鹽課與鹽厘。清代道光以前,惟有鹽課,其后咸豐軍興,復創鹽厘。鹽課分兩類:場課和引課。場課按制鹽方式的不同又有灘課、灶課、鍋課、井課之分。長蘆鹽區有邊布,福建有蚯折。所謂邊布,源于明代灶戶按丁征鹽、商人納粟于邊的邊鹽課制,其中有場遠之地無商承支,令折布交納,后改征銀三錢,是謂布鹽。灶課原按地、丁兩項標準合并征收,然而由于灶丁本小資薄,并非皆有鹽地,故在雍正間將丁銀攤入地畝征收,然長蘆區邊布之名未改。所謂蚯折,“鹽田所納錢糧,謂之折價。埕漏所納錢糧,謂之鹽蚯”。引課有正課、包課和雜課之分,系以引為單位按不同標準進行的計稅方式。此外,“除正課以外,有寧餉、有新增、有歸綱,總稱為引課”。鹽厘分出境稅、入境稅和落地稅等種類。
雜費。雜費是指鹽業經營中正式課稅以外的其它費用。鹽商運營,“在場捆配有場費,到所掣摯有掣費,過關盤驗、到岸銷售,也有種種費用”,此為使費。使費是官府舞弊的直接動力,更別說握有重權的鹽官了,他們為攫取陋規,不惜阻擾任何影響自身既得利益的改革,鹽業之弊積重難返,多與此有關。其陋規可以說既是運用手中權力所參與分配的鹽利,也可以說是一種合法的貪污。終清一代,雖多有裁陋規之舉,然收效甚微;且所裁陋規又歸入正項,以致規外有規,考其實是勒商重出。鹽商經營中,商人有壟斷地位者,世業有時也成為一種負擔。如商人即使無本購鹽,官府為了營利,也會強制性地對商人貸款以獲取帑息,此帑息也是商人經營中的一項支出。非但如此,還有各種因時而定的雜款,如織造、河工、銅腳、捐河工銀、匣費、雜支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加之包裝費、運費、商伙工薪等不可避免的經營開支,費用多張。在官鹽的販運過程中,也巧立名目收各種手續費,如淮商辦運,“凡經一署,投一房,則有一次費,合計所費,殆浮正雜,而迂曲備至”。雖然此后實行票鹽制,民販交課后,其它規費多裁,然也只是緩解一時之急,難以根除。
報效。報效是在發生河工、戰爭等重大事件時商人捐獻的銀款,還有鹽商向皇帝獻忠誠的意思表示,直接表現當然就是物質進貢,此種開銷非出于商人私產,最終計入鹽業成本。據《清史稿·食貨志》載,如長蘆鹽區,“或遇軍需,各商報效之例,肇于雍正年,蘆商捐銀十萬兩。嗣乾隆中金川兩次用兵,西域蕩平,伊犁屯田,平定臺匪,后藏用兵,及嘉慶初川、楚之亂,淮、浙、蘆、東各商所捐,自數十萬、百萬以至八百萬,通計不下三千萬。”國家多舛,商業多難。此種報效就其本質而言是用之于公,還有純粹是用于皇帝私人的,還以長蘆鹽區為例:“惟乘輿屢次游巡,天津為首駐蹕地,蘆商供億浩繁,兩淮無論矣。”此外,還有各種名義的禮節孝敬也為數不少。如嘉慶四年(1799),“命停各省鹽政中秋節貢物”。此從反面說明這種上貢在統治階層的影響力,以及對鹽業震蕩的程度。
窩價。票鹽制改革之前,鹽引和引地皆為世襲商人壟斷,因此鹽引和引地即如這些壟斷商人的私有財產,即像貨幣資本一樣可以投資。如其他商人要到這些被壟斷的地區從事鹽業經營,就須購買壟斷商的鹽引,此為窩價。這也無形中增加了商人經營的成本。
清代的鹽課規費,有些是必要的稅收和管理費用,但是,不可否認,上述的種種收費多有商業運營之外的不恰當費用。這些規費,要么加大運營成本,損害了鹽業的健康發展,要么是借用報效或陋規進行賄賂,腐化了官僚階層。
四、刑律對鹽業的規制
清代的鹽業,官方打擊的重點是私鹽犯罪,就統治者短視的思想來看,這也被認為是對鹽業危害最大的犯罪。因此,在國家的制定法中,私鹽犯罪的懲罰規定幾乎囊括一切鹽業的犯罪。筆者根據法典的規定,梳理了其中一般類型的犯罪形態和罪名,并結合犯罪的主體差異來加以分析。
(一)一般主體犯罪
1.私鹽罪。大清律例規定:凡犯無引私鹽,系有確貨,不論多少,一般予以杖一百、徒三年。其中據不同情況又有若干加重處罰的規定,如帶有軍器者,加一等,即流二千里;誣指平人者,流三千里;拒捕者,斬(監候),沒收販賣工具。其他參與犯罪的,如引領秤手牙人及窩藏寄頓者,杖九十、徒二年半;其中受雇從事運載者,杖八十、徒二年。此外,該條還規定,沒有緝捕職責而告獲者,將所獲私鹽給予該人充賞;又規定,同犯中有一人能自首者,免罪,一體給賞。當然,若一人自犯而自首,止免罪不賞,原贓追沒。買食私鹽者,杖一百。
清律規定,聚眾販鹽并擅用兵器,致有殺傷多人的,是為重罪。如系豪強鹽徒有此行為,比照強盜已行得財律,皆斬,為首者梟首示眾;為從者絞監候。此種犯罪,清律中還根據不同情節,如聚眾人數、殺傷人數、有否闖關等情,各有細致規定。這類罪行的規定,體現了對聚眾行為和暴力行為加重懲治的原則。
2.準私鹽罪。鹽場灶丁,如有夾帶法定正鹽以外的余鹽出場,或者私煎鹽貨賣者,同私鹽法。婦人有犯私鹽,若其夫在家或其子知情,罪坐夫男;否則,罪坐本婦,但有優待,最高刑為杖一百,余罪收贖,體現了婦人作為犯罪主體在清代的一般情況。
販鹽必須依法檢驗,如過批驗所,不經掣摯及引上不使關防者,杖九十,并押回逐一盤驗。鹽引是從事經營的合法憑證,鹽引不能與鹽相離,如有違反,同私鹽法。清代規定,在賣鹽完畢后,十日之內需將引繳退,違者笞四十;若有將舊引冒充行鹽者,亦同私鹽論罪。凡起運官鹽并灶戶運鹽上倉,將帶軍器,及不用官船起運者,同私鹽法。
3.其他。將驗過官鹽,插和沙土貨賣者,杖八十。跨界或越界販鹽的,杖一百;如若所販之鹽達三千斤以上者,問發附近衛所充軍。凡偽造鹽引印信,賄囑運司吏書人等,將已故并遠年商人名籍中鹽來歷,填寫在引,轉賣誆騙財物,為首者依律處斬,為從者俱發邊衛充軍。明知是越界販鹽而買食者,杖六十。買賣鹽引勘合而阻壞鹽法的,買主、賣主各杖八十。
(二)官吏主體犯罪
1.法定私鹽罪之共犯。清律規定,灶丁販私,該管總催知情故縱及通同貨賣者,與犯人同罪。凡管理鹽務,及有巡緝私鹽職責之文武衙門,巡放私鹽,即發有司歸勘,原獲各衙門不許擅問。若有司官吏通同原獲各衙門脫放者,與犯人同罪;受財者,計贓,以枉法從重論罪。上述人員,須該管地段,嚴密巡查,如有透漏者,關津把截官及所委巡鹽人員,初犯,笞四十;再犯,杖六十;并留職役。知情故縱或容令軍兵同犯的,與犯人同罪,受贓者,計贓從重論處。又規定,其巡獲私鹽不解官者,杖一百、徒三年;若裝誣平人者,加三等,杖一百,流三千里。
2.故縱罪。官吏遇有越境販鹽而縱放者,各治以罪;巡捕官員趁機典販至三千斤以上,與該越界販鹽罪同,問發附近衛所充軍。又規定,官吏明知偽造鹽引印信,及將已故或遠年商人冒充行鹽等情而不舉,各治其罪,如計贓滿數應流者,不拘曾否支鹽出場,俱發邊衛充軍。官員對未完鹽課而扶同作弊助其通關的,亦同前罪。
3.瀆職罪。清律規定,鹽官對于販私中的聚眾犯罪和暴力犯罪有失察之責的,俱交部議處;又規定,凡拿獲私犯,務須逐加究訊,查明私鹽來龍去脈,若私鹽買至灶丁,即將該管場使并沿途失察各官題參議處。大使失察灶丁販私者,革職;知情者,枷號一個月發落。官員拿獲私鹽后,限四個月內完結,并將案內私鹽依法處置變賣報解,若有違反,將該州縣分別議處治罪。
4.其他。凡監臨鹽法官吏詭立偽名,及內外權勢之人,中納錢糧,請買鹽引勘合,支領官鹽貨賣,侵奪民利者,杖一百、徒三年,鹽貨入官,鹽引勘合予以追繳。清代私鹽犯罪,講求人鹽俱獲,但如果獲鹽不獲人者,不追;獲人不獲鹽者,不坐,如有違反,當該官吏以故人人罪論處。
由上可見,私鹽犯罪只是總體的概述,實際在諸多情形下是比照后進行轉化論罪的,如論定為搶劫、強盜等罪,以及處理官犯時常見的計贓論罪等;法無明文規定時,則比照定罪,即使沒有可比之例,還可以違制律論處,如道光十二年,“晉省南北灘內違禁偷刮鹽土”一案,法無明文,照違制律加等論罪行罰。
五、結論
綜合清代鹽業管理的內容,筆者認為,就今天的視角來看,壟斷鹽區、引地,窩商世襲、人為分割市場以及鹽業經營中的行政參與是鹽業積弊難消的根本因素。當然,這在專制社會有其符合統治者利益的合理之處,但是,在我國鹽業的發展上,也曾經有就場征稅制這樣的時代,官府征稅后,食鹽即可自由販賣,這樣寓管于稅卻也多收實效。可見,鹽業雖然關系國計民生,實行專賣有其必要之處,但這種權力的滲透必須有其限度,行政權力無所不在,鹽業的發展勢必脫離其應該信賴的市場因素而走向畸形,由此不外導致兩種結果:權力尋租和依附權力。究其實,清代鹽業的改革皆系立足于此,不過,修修補補的改革畢竟難湊其理想中的功效。
從鹽業管理的行政主體來看,中央主體的權力多為虛置;而在地方上,因兼管官和專職官之間權力配置的淆亂,使得鹽業管理的權責難以厘清,由此要么形成管理過程中的真空狀態,要么形成多頭管理,以致鹽業經營多艱。清代的鹽業犯罪,官方的懲治不可不謂嚴厲,然而由于鹽業經營與管理中的弊病,欲其湊效,卻非易事:一者私鹽的認定標準過嚴;一者官方欲賴鹽商取利,故其中難以落實之處所在多有,法不可行即等于無法。縱觀清代鹽業,上述啟示殊為深刻。
(責任編輯 程龍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