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漳州窯是明未清初貿易瓷的主要產地,平和窯則是漳州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我國華南沿海明清時期一處重要的貿易陶瓷生產基地。目前平和窯址已被國家確定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得到了有效保護。在平和窯未發現之前,海外學者將漳州窯生產的瓷器稱為“汕頭器”(SWATOW),日本則稱青花為“吳須”、“吳州染付”;將五彩瓷稱為“吳須赤繪”,都歸之為“華南窯系”或產地不明;將素三彩稱為“華南三彩”,日本稱為“交趾陶瓷”等。經文物考古部門的努力,部分謎底被解開。但尚有部分爭議和未解之謎,需古陶瓷研究工作者及文物考古部門共同努力。
筆者從2002年以來先后考察平和縣明清古窯址數十次,窯址附近的村民多次帶路等,并幫助采集標本,與村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故如有大的動土(如植樹、修路、山洪等)都會電話通知我。在此,我要再一次感謝他們。
平和縣位于福建省南部漳州平原以西山區,古為揚州之域,周為七閩之地。唐垂拱二年(686年)“開漳圣王”陳元光置漳州府,元至治間(1321~1323年)析龍溪、漳浦、龍巖縣地置南勝縣,縣治設今平和南勝鎮,至正十六年(1356年)遷今靖城,更名南靖縣。明正德十二年(1517年)朝廷準理學家王陽明所奏,取“寇平而人和之義”,析南靖、漳浦地置平和縣。1949年9月17日和平解放,屬龍溪專區(地區)、漳州市。境內地勢多向東、南傾斜,丘陵起伏,溪流密布呈放射狀水系特征,閩南、粵東最主要的兩大水系——九龍江和韓江部分源于此。
古窯址均為明清時期,窯址遺跡分布在南勝鎮、五寨鄉、文峰鎮、九峰鎮、小溪鎮、大溪鎮、霞寨鎮、坂仔鎮、霞峰鎮等。尤以南勝、五寨最多,南勝主要有花仔樓寨、窯仔山窯、碗窯山窯、田坑窯、蕉山窯、蝙蝠洞窯、碼頭窯、虎崆窯、金吊嶺窯等。五寨主要有窯仔山窯、大垅窯、二垅窯、狗頭窯、通坑內窯(內窯仔窯)、通坑外窯、東山墩窯、蛤蟆石窯、后巷窯、田中央窯、杉仔下窯、掃帚金窯、泥鰍崆窯、虎仔山窯、螺仔山窯、考塘窯、洞口窯、城仔跡窯(十八窯)等。霞寨鎮主要有官峰村下樓乾窯、碗窯埔窯、柿仔下窯、下官峰窯。文峰鎮主要有南霞山兜窯、前埔窯仔山窯等。坂仔鎮有西坑窯,大溪鎮有赤安窯,小溪鎮有嶺后窯,九峰鎮有下坪赤草埔陶窯等。
福建省明清燒造青花瓷的瓷窯幾乎遍布各縣市,“所燒器物以盤碗居多,也燒制瓶、罐之類,器物造型大體相同,燒制工藝較粗。從花紋裝飾看,很多地方與景德鎮青花相同,燒制初期很可能有景德鎮來技術人員指導。正如明嘉靖《安溪縣志》講‘安溪瓷業皆為外縣人氏作業’。這里可能是景德鎮青花的延枝”[1]。
明代中期閩南地區瓷業的突然興起,與漳州月港的堀起有直接關系,月港發展迅猛,每年出入月港的大型商船200多艘,大量瓷器通過月港外銷海外。
平和縣境內目前已發現窯明清窯場數十處,堆積點百余個,部分為筆者首次調查發現。經福建省博物館科學發掘的窯址有:南勝鎮花仔樓村碗窯山窯[2],南勝鎮法華村田坑窯[3],五寨鄉新塘村大垅窯、二垅窯[4],五寨鄉寨河村洞口窯(包括窯山窯、陂溝窯)[5]。有關陶瓷品種、燒造工藝、胎釉紋飾等已較詳盡闡明,本文略。正如已故學者熊海堂所言:“通過對南勝、五寨窯的發掘,將可解剖一只麻雀,摸清漳州窯外銷瓷產品的特征、技術系統,特別是南勝、五寨窯產品特征的總體面貌。并以此作為比較的基準之一,對海外出土同類器物進行斷代和確定產品來源。”[6]
青花瓷是平和窯主要產品,約占全部品種的百分之九十五。調查報告[7]、發掘報告[8]、研究論文[9]較多。這里僅介紹部分未見著錄或少見的新標本。
平和窯以開光青花大盤為主要特色,制作精細,紋飾繁美,足底粘沙。但也見部分無開光的滿工大盤,制作規整,畫工一流,發色純正。口徑約40㎝,菱花口,內底為海山蓬萊,內壁一周繪松竹梅等紋飾。也見一種雙龍搶珠紋盤,盤中心為圓珠,左右各有一龍繪滿整個盤面,各有四足,為四爪龍。見圖1、2。
洞口窯以琢器為主,青花盒為該窯主要產品,除常規扁圓形盒外,還有四方盒、八角盒、橢圓盒等。如四方盒即為首次披露的新品種,蓋面繪麒麟,四周繪飄帶錢紋花卉。
采集到數件青花形物香盒,對研究日本茶道中的形物香盒產地判別將起到重要作用。如:日本古籍《形物香合相樸》中有“交趾柘榴香合”,卻不見青花石榴香盒實物,筆者采集到這件洞口窯青花石榴香盒(圖3)卻也未見到傳世品。采集到青花菊形香盒(圖4)與日本古籍《形物香合相樸》中有“交趾菊梅香合”(圖5)、“交趾菊牛香合”(圖6),造型一致,不同的是交趾菊牛盒蓋上是牛、交趾菊梅盒蓋上是梅,青花菊形香盒蓋面是荷。另外還見一種帽形香盒(圖7)很有特色,所繪圖案為常規扁圓形盒中常見,蓋尖頂繪菊紋,周邊四開光繪魚鱗紋,不見傳世實物,為首次發現的新品種。橢形盒見兩種(圖8、9),一種為印豎條紋,盒中隔斷,成二格,蓋面繪花卉或螭龍;另一種亦為橢形,盒中隔斷,蓋面繪螭龍,蓋壁及盒身繪飄帶菱形紋。大盒較少見,筆者采集到一個青花大盒,口徑達27.5㎝。而最小的口徑僅3.6㎝。日本曾出土青花白兔盒(圖10)及蓮池水禽紋盒(圖11),被定為萬歷年景德鎮窯產品[10],實為洞口窯所產。洞口窯常見白這類漏白兔紋,盒身亦為藍釉白棱,器物造型也相同(圖12),而蓮池水禽紋盒(圖13)更是該窯的常規品種之一。
洞口窯的萎角方碟亦習見,筆者采集到兩件較特別的萎角方碟。一為“魁”字碟,初看似無特別,特殊之處是足為圈足。另一件為印花碟,內為青花騎馬圖案,外面四壁模印,其中一面完整,為魚樂圖(圖14)。采集到2件六角碟較少見,一件內底為藍地漏花“魁”字(圖15);一件內底凹印八卦紋飾,再在紋飾上用青花填色,工藝較特別(圖16)。
9件套八角攢碟(圖17)也在洞口窯發現,紋飾有牡丹、八仙等。2002年越南平順沉船3萬4千余件漳州平和窯瓷器,有青花及部分五彩、素三彩。但這種9件套八角攢碟卻被定為“窯口不明的青花瓷器”。如9件套人物攢碟(圖18),中盤為八角八邊,繪壽老圖,周邊8個五邊形人物碟,各繪何仙姑、呂洞賓、張果老、曹國舅、鐵拐李、藍采和、鐘離權(漢鐘離)、韓湘子。沉船發掘者及研究者認為:“這類器物比較獨特,不同于同船出土的漳州窯瓷器。類似的器物及標本在漳州窯址中似乎也沒有發現。這些青花的發色有的灰暗,有的較淡,從青花發色看不同于景德鎮的產品,風格上與漳州窯的產品較為接近,估計可能是受其影響的南方窯口產品。”[11]其實,這些所謂“窯口不明的青花瓷器”9件套八角攢碟在洞口窯已發現。沉船中的不少瓷器為洞口窯產品。這亦是平和窯對外貿易的一大角注,證明禁海期部分產品是通過越南轉口銷往東南亞的。
青花大碗或大缽標本較特殊,內底印花,外繪青花。青花章紋瓷盤標本亦采集到一片,海外收藏的部分青花章紋瓷的出處為洞口窯可獲確定。
各式青花瓶在洞口窯也能見到(圖19-22),有玉壺春龍紋瓶、細頸膽瓶、帶座瓶、盤口雙耳瓶等。細頸膽瓶、帶座瓶的紋飾以梅花居多,也見龍紋,畫工較嫻熟,構圖錯落有致。
各式青花香爐也是洞口窯的特色之一,因發掘報告多有介紹,這里僅介紹一件以往未報道的窯址出土的完整開光香爐,筆者在村民家中見到,筒式爐,平沿內斂,斜直腹,平弧底中心凹圓,三獸足。紋飾分兩層,上層開光內繪花卉,下層開光內繪麒麟,開光外繪波浪紋等。
這里還須指出,一件出土于日本的青花小罐,被日本學者當成“14世紀‘染付’青海波魚鳥文小壺”并作為“珍稀遺品”,認為構圖是中國或者越南的描繪法,紋飾被推斷為越南或泰國圖案中有趣的趣聞,而不能明顯判斷的奇妙圖案。推測該器是由越南或泰國最先燒造的初創期釉下青花瓷,是屬14世紀元青花影響而燒制的一個較例子,表明元青花并未到此終結。經化學分析結果表明,屬越南或泰國初創期青花,雖不是從古窯址出土,卻和泰國的陶土非常相似,而且該青花小罐異于從前的越南青花及元青花[12]。該青花小罐為開光魚躍紋小罐,高5㎝,直口短頸,溜肩扁鼓腹,餅足,肩繪菊瓣紋,腹部開光繪魚躍紋,開光以外繪波浪紋。實為洞口窯明末產品,洞口窯這款小罐較多見,魚躍紋、波浪繪等也是該窯習見裝飾題材。筆者在洞口窯采集一件生燒品,高5㎝,直口短頸,溜肩扁鼓腹,餅足微內收,肩繪菊瓣紋,外腹繪纏枝花卉紋,似連成三開光,內繪放射狀花紋。
對于平和窯的始燒年代,曾經有學者將之考定為元代至清代。如洞口窯被定為元、明產品,內窯仔窯元、明、清[13]。洞口窯的青瓷類品種,如八卦紋爐、三足爐、硯臺等,過去被誤認為似元代產品,實則是同青花瓷一樣屬同一地層堆積,是明萬歷至清初產品。應該說內窯仔窯的澀底疊燒粗青瓷比較早,可能屬明中前期物,但數量不大,僅作為本地銷售。以往這類澀底疊燒粗青瓷往往被認為是元代產品。
本文所討論平和窯年代,是指以貿易為主的青花瓷、五彩瓷、色釉瓷、素三彩瓷等產品,不包括草創的與外貿瓷斷擋的“土窯”粗青瓷。
關于平和窯的生產年代,一般持明末清初說。明確定代的有:明代嘉靖至清代康熙間[14];明代萬歷時期或更早一些至明末清初[15];明萬歷中期至清順治時期[16];明末清初(約為清康熙以前)[17];早于嘉靖五年(正德晚期)至清初[18]。但大部分學者并未就自己提出的年代觀進行必要的論證,或論證的依據未進行檢驗。
對于古遺址的發掘,日本做的較好,發掘也比較徹底,地層關系明確,遺物采集也很全面。就漳州窯的問題多次專程赴福建考察與交流,掌握資料也較全面詳實。日本學者森村健一長期從事古遺址的發掘與研究,其研究成果對我們認識漳州窯的起始年代等問題,有很重要的參考價值。他綜合日本各地遺址及各國的沉船出土漳州窯陶瓷產品資料后,明確指出:從1585年失火的根來寺遺址看,漳州窯系制品極少。至1590年以后,漳州窯系制品才大量生產并輸入日本,如1615年失火的大阪域夏陳遺址出土物中,漳州窯系青花、五彩標本超過80%。并根據大量的日本遺址資料,將漳州窯系制品分為三期:Ⅰ期為16世紀后半葉(1570~1582年,隆慶四年~萬歷十年,即日本的織田信長時期),漳州窯系青花極其少見;Ⅱ期為16世紀末~17世紀初(1585~1615年,萬歷十三~四十三年,即日本的豐臣時代),這時的漳州窯系制品突然大量出現,數量上甚至超過了景德鎮產品;Ⅲ期為17世紀初~17世紀中葉(明晚期~清初期,相當于日本德川幕府前半期),漳州窯系制品減少,仍見如同Ⅱ期的各類遺物,但碟類減少,盤類增多,漳州窯系制品逐步被景德鎮制品取代[19]。后又增加了一期,Ⅳ期為17世紀后半葉~18世紀中葉[20],這時期日本遺址已無漳州窯系的碗、盤類器物出土[21]。隨著考古發展,資料的充實,以后森村[22]又將這四期修正為:Ⅰ期為16世紀后半葉;Ⅱ期為16世紀末~17世紀初(1600~1615年);Ⅲ期為17世紀初~17世紀中葉(1640~1660);Ⅳ期為17世紀后半葉~18世紀中葉(1680~1750年),僅見一件五彩盤出土。
菲律賓“圣迭戈號”,沉沒于1600年12日14日,沉船貨物中有平和窯瓷器產品,多數為青花瓷,少量為五彩瓷,常見器型為盤和碟,也有少量碗、大罐、小罐和盒,具有典型平和窯瓷器特征。芭芭拉#8226;哈里森把漳州瓷中的青花器分為保守型、持續型和多變型三種類型,“圣迭戈號”上的大部分陶瓷屬持續型,少數為保守型[23]。因此,可確定這一特定時間內平和縣窯場以保守型、持續型為主要產品,并可界定這類器物的年代約為1600年(萬歷二十八年)。符合森村修正后編年“Ⅱ期為16世紀末~17世紀初(1600~1615年)”。
漳州地區的明清墓葬中,平和窯產品較少見。平和縣南勝陳山村“萬歷甲寅”(萬歷四十二年)紀年墓出土青花開光錦紋雉雞牡丹紋盤殘件(口徑48㎝)、青花開光立鳳紋盤殘件及青化碗(圖案多達十余種),這些碗盤均為南勝、五寨等窯常見的產品,紋飾、造型相同,是從外銷瓷中剔除的轉內銷“殘缺次品”,被當地平民采用為壙盤、壙碗封存于墓堆[24]。因此,這類碗盤可確定燒造于1614年以前。其中,開光立鳳紋盤等紋飾與“圣迭戈號”持續型立鳳紋、鹿紋、鴨紋盤開光紋飾相同,錦地開光紋“圣迭戈號”雖不見,日本遺址同一地層中卻與持續型類物同時出土,因而可視為同一時期持續類產物。
小溪產坑村“天運癸巳年”墓,墓碑有“皇明”、“待贈光祿口夫尚暨口先生墓”、“天運癸巳年十一月十日囗立”等隸書文字。出土壙碗有魁字云龍紋、玉字鳳穿花紋、臨江待渡紋、秋江夜渡紋,均為青花碗。對照“萬歷甲寅”墓出土器物,發現兩者之間的工藝特征、圖案紋飾等有著明顯差異[25]。查“天運”年號為張普薇所用,為1637年(丁丑),與癸巳年不符。推測屬南明桂王朱由榔永歷七年(即清順治十年,1653年癸巳)。如推斷無誤,這類器物的年代應有清順治十年上下。
與平和縣相鄰的漳浦縣隆慶至萬歷四十一年的多座墓葬中,出土了青花小罐、蓋罐;崇禎十五年墓出土壙碗1500余件,內底飾篷船和戴笠船夫、天官賜福紋,內底無紋者多有澀圈,外壁點五道密集青花點飾;康熙四十年墓出土青花碗上多有“佳”字款。這些出土物多半具有沙足特征,應出自平和五寨窯或緊鄰五寨的澎水窯[26]。
平和窯,甚至閩南的眾多青花窯址均未出土紀年瓷器,詔安窯有“大明成化”[27]寄托款,安溪窯有“成化年制”、“宣德年造”[28]等偽托款,這些都是清代瓷器。
綜合上述研究資料及筆者的調查,平和縣目前不見元代瓷窯。平和窯址群中,有一些澀圈粗青瓷,可能稍早,是內供商品。
福建青花瓷產生于何時?平和窯的燒造年代?筆者以為有重新討論的必要。
有人在沒有任何文獻依據與考古證實的情況下,卻寫下德化窯“明成化以后開始大規模燒制青花瓷”[29]。有人指出[30]:福建青花瓷產生于明正德~嘉靖,依據為德化縣明墓出土的一件正德己卯年郭真蔭青花墓志及同墓出土的一件青花瓶;也有人認為[31]:閩南目前最早的青花瓷是安溪縣嘉靖五年紀年墓出土青花碗。1983年德化縣出土正德己卯年郭真蔭墓志并非鈷料,而是褐彩。該墓志為米黃色釉面,釉下陰刻銘文,填以褐色,燒成后文字呈淡鐵銹色,這種鐵褐色過去多被誤為土鈷料。據傳同墓出土了一件青花瓶,青花色澤灰藍泛黑,外壁飾折枝菊紋,被認為是我省最早的紀年墓青花品。但該墓未經科學發掘,遺物是村民送交,來源有疑問。從形制觀察研究,該瓶屬明末清初產品[32]。
筆者以為,閩南青花瓷最早為漳浦隆慶年間墓[33]。安溪縣嘉靖五年紀年墓[34]是1989年一農婦到博物館參觀時,告訴博物館:官橋洪塘村雞母山有墓葬遭基建破壞,有青花碗出土。2個骨灰陶罐已被移葬,4件青花碗可能是墓葬遭基建破壞后追繳物。另有地磚墨書墓志,字跡被刷洗,僅能看出“……不幸卒于嘉靖五年丙戌……壽三十有三……”等字,并無葬日。墓有二穴,可知為合葬墓,下葬亦有先后,不能確定下葬時間;又可確信該墓為二次葬,所謂二次葬即不可能是“卒日”。安溪縣所謂“嘉靖五年墓”出土青花排點紋碗與漳浦明崇禎十五年(1642)許氏墓、崇禎年間何楷父母合葬墓青花碗相同,這種青花排點紋碗在福建省的燒造時間應為明末,絕不可能到嘉靖五年。又如嘉靖三十八年陳素軒墓志銘,有人認為[35]是青花字跡,款字青料色澤呈現藍中徽泛紫。該墓志是從縣陶瓷公司征集。傳云,同墓出土了5件瓷器,均為米黃釉瓷,而不見一件青花瓷。該墓志未經科學檢測,真贗尚存疑,還不能作為紀年青花器。有文章指出:閩南青花瓷從嘉靖五年始燒,但有些窯的青花瓷可能早于嘉靖,如平和五寨一帶的青花瓷窯址中出土一些平切足,外底未施釉,內繪實筆空心梅,這種風格在景德鎮青花窯的中期常見[36]。福建平和窯青花瓷不可能與景德鎮同步發展,不能生搬硬套。
有人認為漳浦正德墓一件素三彩瓜棱水注與平和田坑窯素三彩極為相似,嘉靖三十九年土樓殘墻上的一片青花碗殘底,是研究平和窯系燒造年代的重要根據[37],并以這一青花碗殘底認定澎水窯創燒年代為嘉靖中期[38]。筆者持不同看法,素三彩水注與平和窯的素三彩造型、工藝等有差異,尚不能認定為田坑窯產品,外來成份較大。嘉靖三十九年土樓殘墻三合土中的殘瓷片并不能作為斷代依據,因為嘉靖墓葬中不見這類青花瓷碗,又修土樓時為何要在三合土中加雜破瓷片呢?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該瓷片在什么時間維修過程中夾雜入內。因此,該瓷片不能作為絕對紀年物。澎水窯創燒年代也不可能認定為嘉靖中期。
筆者以為平和窯青花瓷創燒于嘉靖晚期(未見嘉靖紀年墓青花瓷)至萬歷早期,亦以內銷供應本地區民眾,漳浦縣隆慶及萬歷五年墓出土平和窯青花蓋罐即是最好的說明。
外銷瓷年代為萬歷中前期。瓷產品外銷,促進了平和窯業的繁榮與發展,萬歷中期及中晚期,窯業發展較快,目前發現的百余處窯場多為這一時期。外銷的興旺與月港息息相關。明代文獻[39]載:從月港出發的商船,萬歷十七年“歲限船八十有八”,“后以引數有限,而愿販者多,增至百一十引矣”。萬歷十七年有“番泥瓶,每百個稅銀四分”,萬歷四十三年“番泥瓶,每百個稅銀三分四厘”、“青花筆筒,每個稅銀四厘”。
泉州港由于淤泥沉積以及“海禁”等諸多因素而漸漸衰敗,至明朝,逐被漳州月港所取代。隆慶元年,朝廷采納福建巡撫都御史涂澤民“請開海禁,準販東西二洋。”這時又由于雙嶼港因國際貿易市場被朱紈派兵搗毀,該港成為廢墟。此后直至萬歷年間,月港的海外貿易發展到最高峰,成為我國東南亞沿海對外貿易中心[40]。清順治十二年(1655年)重新頒布禁海令后,月港開始衰落,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告終[41]。平和窯亦停燒。以上歷史背景簡要勾勒出當時的政治形勢與瓷業興衰的輪廓。
探究平和窯生產技術的來源,對于進一步確立科學的區分標準具有重要的意義。從窯爐技術和裝燒技術看,平和窯采用的是階級式分室龍窯,所用的“M”型匣缽及裝燒方法和窯火的處理方法等均有明顯的閩浙地區龍窯特征,其制坯、施釉及裝飾圖案的繪制等則大部分仿自景德鎮。其施釉方法、工序似來自景德鎮制瓶罐類撫州或豐城籍窯工。可以說,為了趨利,平和窯采用了閩浙流行的龍窯窯爐,又吸收了景德鎮窯的邊緣工藝技術,只是形式上的仿景產品。其急就草率的產品給我們留下了區分其不同技術系統的明顯特征。這些技術上的一系列差異提示:盡管沿海諸窯產品在器型、紋飾等方面與景德鎮產品有相似之處,但窯爐技術、裝燒技術和成型工藝上差別甚大[42]。
注 釋
[1]趙光林《從中國青花瓷器不同時代發展階段看它的興衰》,《北京文博》2003年2期。
[2]福建省博物館:《漳州窯——福建漳州地區明清窯址調查發掘報告之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
[3]福建省博物館:《福建平和縣南勝田坑窯址發掘報告》,《福建文博》1998年1期。
[4]福建省博物館:《漳州窯——福建漳州地區明清窯址調查發掘報告之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
[5]福建省博物館:《平和五寨洞口窯址的發掘》,《福建文博》1998年增刊。
[6]熊海堂:《華南沿海對外陶瓷技術的交流和福建漳州窯發現的意義》,《明末清初福建沿海貿易陶瓷的研究——漳州窯出土青花、赤繪瓷與日本出土中國外SWATOW》,中日共同舉辦學術討論會文集,1994年。
[7]a.福建省博物館考古部、平和縣博物館:《平和縣明末清初青花瓷窯址調查》,《福建文博》1993年1、2期合刊。b. 福建省博物館考古部、平和縣博物館:《福建平和縣南勝、五寨窯址1993年度調查簡報》,《明末清初福建沿海貿易陶瓷的研究——漳州窯出土青花、赤繪瓷與日本出土中國外SWATOW》,中日共同舉辦學術討論會文集,1994年。c.朱高健、李和安:《平和南勝窯調查報告》,《福建文博》1996年2期。d.平和縣博物館:《平和官峰窯址調查報告》,《福建文博》1998年增刊。
[8]a.福建省博物館:《漳州窯——福建漳州地區明清窯址調查發掘報告之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b.福建省博物館:《福建平和縣南勝田坑窯址發掘報告》,《福建文博》1998年1期。c.福建省博物館:《平和五寨洞口窯址的發掘》,《福建文博》1998年增刊。
[9]a.廈門博物館:《閩南古陶瓷研究》,福建美術出版社,2002年。b.《福建文博》1999年增刊“中國古陶瓷研究會1999年漳州年會暨學術討論會文集”。c.林尊源:《福建平和青花裝飾藝術及時代特征》,《中國古陶瓷研究》第4輯,紫禁城出版社,1997年。
[10]坂井隆夫:《遺品に基づく貿易古陶磁史概要——海を渡つた中國陶磁》,京都書院,1989年。
[11]劉朝暉:《越南平順沿船出土的漳州窯青花瓷器》,《中國古陶瓷研究》(十三),紫禁城出版社,2007年。
[12]坂井隆夫:《遺品に基づく貿易古陶磁史概要——海を渡つた中國陶磁》,京都書院,1989年。
[13]《漳州志》卷三十二“文物名勝”。
[14]葉文程、林忠干:《福建陶瓷》,福建人民出版社,1993年。
[15]福建省博物館考古部等:《平和縣明末清初青花瓷窯調查》,《福建文博》1993年1、2期合刊。
[16]張仲淳:《漳州窯系瓷器的特征、年代及對日本的影響》,《廈門博物館建館十周年成果文集》,福建教育出版社,1998年。
[17]福建省博物館:《漳州窯——福建漳州地區明清窯址調查發掘報告之一》,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
[18]傅宋良:《閩南明代青花瓷器的生產與外銷》,《廈門博物館建館十周年成果文集》,福建教育出版社,1998年。
[19]森村健一:《漳州窯系制品(スワトウ)の年代觀とその意義》,《明末清初福建沿海貿易陶瓷的研究——漳州窯出土青花、赤繪瓷與日本出土中國外SWATOW》,中日共同舉辦學術討論會文集,1994年。
[20]森村健一:《漳州窯陶瓷器(SWATOW)的貿易》,《漳州窯——福建漳州地區明清窯址調查發掘報告之一》附錄二,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
[21]森村健一:《福建省漳州窯系陶瓷器(汕頭器)的編年》,許其晃譯打印稿,1994年。
[22]森村健一:《福建省漳州窯系青花五彩琉璃地的編年和貿易——明末清初的汕頭器》,《福建文博》1996年2期。
[23]莫尼克·科里克:《界定“汕頭器”的年代——1600年11月4日,“圣迭戈”號大帆船》,《福建文博》2001年1期。
[24]高健、李和安:《從明墓出土器談平和窯燒制年代》,《中國古陶瓷研究》第5輯,紫禁城出版社,1999年。
[25]高健、李和安:《從明墓出土器談平和窯燒制年代》,《中國古陶瓷研究》第5輯,紫禁城出版社,1999年。
[26]王文徑:《漳浦出土的明清瓷品》,《福建文博》2001年1期。
[27]歐陽希君:《記一次漳州窯考察》,《歐陽希君古陶瓷研究文集》,世界學術文庫出版社,2005年。
[28]張仲淳:《明清時期的福建安溪青花瓷品》,《考古》1987年7期。
[29]裴光輝:《克拉克瓷源流》,《福建文博》1999年增刊。
[30]羅立華:《福建青花瓷器的初步研究》,《東南考古研究》第一輯,廈門大學出版社,1996年。黃春淮、鄭金勤:《德化青花五彩瓷全書》6頁,福建美術出版社,2003年。
[31]傅宋良:《閩南明代青花瓷器的生產與外銷》,《廈門博物館建館十周年成果文集》,福建教育出版社,1998年。
[32]傅宋良、孫藝靈:《論德化青花瓷的產生與發展》,《德化陶瓷研究論文集》,德化陶瓷研究論文集編委會2002年。
[33]王文徑:《漳浦出土的明清瓷器》,《福建文博》2001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