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50年代,浙江省洞頭縣漁家姑娘汪月霞帶領一批姐妹成立了女子民兵排,她們與守島駐軍同訓練、共戰備,提供后勤服務。1960年4月23日,汪月霞出席全國民兵代表大會,受到毛澤東、朱德的親切接見。當年6月,在南京軍區支持下,汪月霞帶領120名海島姑娘創建了“北沙女子民兵連”,后改稱“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從此,這面巾幗戰旗在海防前線獵獵飄揚,她們的故事也隨著以其為原型的長篇小說《海島女民兵》的出版和電影《海霞》的上映而蜚聲全國。
不斷續寫的輝煌
洞頭縣,位于溫州市甌江口外,由103個島嶼組成,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新中國成立后,臺灣當局對東南沿海進行了多年騷擾。洞頭人民為保衛和平與幸福的生活,在黨的領導下,組織民兵隊伍,進行軍事斗爭。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了以汪月霞、陳玉蘭等人為代表的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她們開展農漁業生產,學習文化,苦練殺敵本領,日夜堅守海防線,譜寫了一曲“軍民聯防”、“擁軍愛民”、“保衛海防”的動人樂章。
1958年毛澤東向全國發出“大辦民兵師”、“全民皆兵”的號召之后,地處海防前線的洞頭島,島上每個村都成立了民兵組織,其中有一個特殊的群體,即女子民兵排,汪月霞任排長,她們在軍訓之余,積極參加國防施工,開山筑路,挖戰壕,修坑道,還幫助部隊洗衣、做飯、養豬、種地,她們經常受到上級的表揚。
1960年4月23日,全國民兵代表大會在北京召開。汪月霞不僅參加了這次大會,還在會上發言。23日,在中南海懷仁堂,她受到毛澤東、朱德等中央領導的接見。當時,汪月霞被安排在第一排,與毛澤東同排照相。拍照時,毛澤東側過頭笑著問汪月霞:“我到你們那兒當個民兵要不要?”汪月霞激動得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一個勁地歡呼鼓掌。
1960年4月,全國民兵代表大會召開之后,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在南京對順道而來的汪月霞說:“我們都聽到你在人民大會堂的報告,你講了洞頭人民盼望解放,洞頭民兵和部隊一起保衛海疆,這些事情我聽了很受啟發,你想把民兵排擴大成民兵連,這個想法很好,等你把民兵連建起來,我就到洞頭看望大家。”
1960年5月,在洞頭工委和駐島部隊的幫助下,洞頭女子民兵連成立了。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在其成長發展中,走過了50多年不平凡的歲月,同時也創造了50年的輝煌:
1960年10月,國防部為該連一排榮記集體二等功;1965年12月,國防部在杭州舉行大會,授予駐洞頭某部六連“軍民聯防模范連”的光榮稱號,浙江省人民委員會、浙江省軍區給予女子連榮記集體一等功。
1978年5月,浙江省軍區授予女子連“保持革命傳統、發揚頑強戰斗精神”的錦旗;同年9月,浙江省革命委員會和浙江省軍區授予該連“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榮譽稱號。
1979年以來,連隊先后五次被總參、總政評為“全國民兵預備役部隊基層工作先進單位”,八次被全國婦聯、浙江省婦聯評為“三八紅旗集體”,多次被南京軍區、浙江省軍區評為“民兵工作先進單位”。
首任連長汪月霞,曾先后當選為第四、五、六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和主席團成員,當選為第五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出席了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第二任指導員陳玉蘭,是全國“三八紅旗手”;第二任連長許玉蓮,是全國“新長征突擊手”;指導員王翠香曾被浙江省委、省政府、省軍區授予“民兵工作標兵”,被全國婦聯授予“新時期擁軍女模范”稱號,1987年,還光榮出席了全軍英模代表大會,受到鄧小平等中央領導的親切接見。2005年3月,王翠香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期間又受到胡錦濤等中央領導的接見。
50年來,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在榮譽面前不停步,在困難面前不退卻,始終堅持做到思想不亂、傳統不丟、訓練不停、作風不松、組織不散、活動不斷。
2003年9月6日,筆者帶著《海霞傳》的初稿與女子連老連長汪月霞一起到北京。中央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部長遲浩田得知我們到北京,即于當天下午來看望我們。他一坐下就問女子連的情況,反復強調要把這支連隊辦好建好。當我們把《海霞傳》初稿呈送給他,并請他題詞作序時,他欣然答應。臨別時,他告誡說:女子連是國防教育的一面旗幟,幾十年來,她們為鞏固海防、為民兵事業建設,屢建功勛,我們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忘記。翌日,遲部長就讓秘書送來《海霞傳》的封面題詞和序言。他在序言中寫道:“黨和軍隊的高級干部,一直在關注著洞頭女子民兵連的發展、壯大。朱德、彭德懷、徐向前元帥曾親臨溫州視察。我軍的其他一些高級將領曾登上洞頭島,與女民兵一起度過了難忘的時光……盡管中間經歷了‘文化大革命’等一些挫折,但新一代海霞人,以鄧小平理論和新的國防觀武裝起來,把女子連這面旗幟舉得更高。”“感謝洞頭縣委、感謝為本書而努力工作的同志們,向我們提供了這么一幅描寫和反映新中國女民兵的歷史畫面。希望關心國防教育的同志們,特別是在改革開放后出生、長大的青少年,都來看一看這本書,了解那一段不能忘記的歲月。”隔日,總參動員部還在全國民兵干部培訓中心,專門為我們召開《海霞傳》座談會,提了一些建議和意見,這給我們很大幫助和啟發。
當時,汪月霞還對我講了一件事:1995年5月4日,遲部長在南京軍區司令員固輝和浙江省副省長劉錫榮等軍地領導陪同下,來到洞頭觀看女子連民兵的軍事表演之后連聲說:“英雄連隊,后繼有人。”
50多年來,100多位軍隊的高級將領和地方領導曾親臨連隊視察,有的還揮毫題詞。
洞頭女子民兵連之所以廣為人知,是與長篇小說《海島女民兵》分不開的。小說的作者是一名優秀軍旅作家,他的名字叫黎汝清。我曾于2002年9月9日與女子連的老連長汪月霞,拜會了黎汝清。
黎汝清1928年2月出生于山東博興八甲村,1945年參加八路軍,次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參加過濟南戰役、淮海戰役和渡江戰役。新中國成立后,他一直在南京軍區從事文學創作,曾獲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十周年兒童文學一等獎,南京軍區第二屆前線文藝報告文學創作一等獎,第三屆前線文藝創作一等獎和文藝影視創作一等獎。他創作的長篇小說《黃洋界上》獲全軍第三屆文藝新作品一等獎,電影文學劇本《長征》獲1988年華表獎、第21屆《大眾電影》百花獎。
黎汝清對《海島女民兵》創作的成功之處很少談及,卻毫不諱及自己的“弱點”。他說,自己因參加解放戰爭,忙于打仗,學習少,文化功底淺,而且長期從事部隊政宣工作,非文學較多,容易流入說教。而對文學作品能否“說教”,他有自己的見解。他認為,文學作品應有教育功能,這也體現了一個作家社會責任感和歷史責任感的根本所在。他從小就知道“書是勸人方”,“文以載道”,后又學習了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更加明白了“書是精神食糧”的道理。所以,在創作《海島女民兵》時,他寫了海島的民兵怎樣生活,又寫了她們為什么會這樣生活,應當怎樣生活。如書中的主人公海霞說“我們的生活很苦,但不能再這樣生活,我們要站起來、挺起來,走向新社會”。把女民兵的思想追求提高到“理想主義”境界,這樣才能明白事理,催人奮進。
黎汝清創作的《海島女民兵》,是我國第一部反映海島女民兵的小說,可謂是當時中國軍事文學的扛鼎之作。書中的每個人物都有豐富的靈魂血肉,她們的思想、觀念、情操、個性、氣質都反映得清晰明了。如:“海島的漁霸和魚商勾結起來,在海上過秤,過秤后又不給現錢,給一張水票(憑單),等汛終了,再給結賬。用壓秤、壓價、拖欠這些鬼辦法,一層一層剝削漁民,使漁民到頭來吃個倒賬兩手空,眼淚只好往肚里咽”。還有反映海島婦女與一些“女人不能當兵,只能操家務”的封建勢力斗爭時,大聲說“船的力量在帆上,人的力量在心上,只要咱們有決心,還怕當不了女民兵”。在寫到女子連競賽講風格時,女民兵海花拿不到第一,氣呼呼地說,“風格,風格有啥用,看不見,摸不著,獎旗多光彩”。這既反映了海島女民兵淳樸、率直的性格,也暴露了女民兵思想認識上一些差距,把人物的性情刻畫得淋漓盡致。
黎汝清坦誠地說,《海島女民兵》之所以能在全國引起轟動,是與特定的歷史條件分不開的。1966年至1971年,由于推行“左”的文藝路線,中國的小說創作,幾乎是一片空白。1972年,周恩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在文化等領域開展整頓,糾正“左”的思潮,一些作家、藝人紛紛寫信給中央,要求進一步繁榮文藝創作。在周恩來等中央領導支持下,才相繼出版了李云德的《沸騰的群山》,李心田的《閃閃的紅星》,浩然的《艷陽天》、《金光大道》,再版了黎汝清的《海島女民兵》,這些作品在當時都產生了巨大影響。
《海島女民兵》于1966年7月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972年再版,爾后被譯成英文、德文、日文等。
2010年6月7日,筆者與黎汝清通了電話,,向他傳去了洞頭將舉辦女子連建連50周年紀念活動的喜訊。已82歲高齡、重病在床的黎汝清,十分激動,讓夫人轉告說:“感謝洞頭女子連的民兵們,感謝洞頭人民,是女子連的事跡感動了我,才有了《海島女民兵》。”黎汝清告訴我們,女子連在建連40周年時,他收到了洞頭縣委發去的邀請信,也是因為身體欠佳沒有去,但他給女子連寫了一封賀信:
經過40年風雨征程,我看到了飄揚在東海前哨的那面戰旗,依然鮮紅,我看到了那面永不褪色的旗幟下,你們向前躍動的身影。40年來,你們戰勝了多少艱難險阻,沖過了多少狂風惡浪,經受了多少挫折的悲傷和勝利的歡騰。在新時代的陽光下,沿著改革開放的道路,你們意氣風發,開拓進取,為保衛祖國,建設祖國,全力拼搏,代代相傳,依然是那樣年輕!
黎汝清對我們說,他在洞頭體驗生活時,聽了很多富有濃郁海島風情的民間故事,也聽了許多關于女民兵踴躍支前的英勇故事。這些故事生動感人,成為他寫《海島女民兵》的重要素材。
黎汝清告訴我們,在體驗生活時認識了洞頭北沙鄉東沙村的陳恣琛。陳恣琛從小沒有進過學堂,但由于經常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次,陳恣琛給他講了個《海鷗的翅膀為什么是白的》故事:
在洞頭的一個小漁村,住著一位很窮的漁家姑娘,名字叫漁姑。她模樣長得很俊,心兒很靈,手也勤快,就是性子倔強些,她織漁網比誰都快,唱漁歌比誰都動聽。
姑娘有個心上人,是個年輕的打漁郎,名字叫王歐,到了20歲那一年,雙方準備成親。
當時,島上有個大漁霸,名叫陳占鰲,早就看中了漁姑,放言要娶她當小老婆。就在漁姑要成親的前一天,他親自登門求親,遭到拒絕后,惡狠狠地說:“你給我辦兩件事,辦成了我就不娶你:一是要養一頭豬像洞頭島一樣重;二是織一張網像東海一樣大。”漁姑聽了立刻回應道:“你要我辦這兩件事,沒問題,不過你要告訴我,洞頭島有多重,東海有多大,我好照它輕重養豬,再按它的大小織網。”厝邊的鄰居聽了都說問得有道理。陳占鰲聽了氣得咬牙切齒,當天晚上,就叫幾個人在王歐經過的山溝里等候,將王歐裝進麻袋,扔進大海。還把漁姑搶到自己家中,逼她與自己成親。漁姑死也不從,跑到山崖上哭了又哭,帶著滿腔的淚水,帶著無比的傷痛,帶著深深的仇恨,跳進了大海。
第二天早上,海面上飛出一只雪白雪白的海鳥,不停地叫著“歐哥—歐哥”。直到今天,這只海鳥還在海面上叫著“歐哥一歐哥”。
黎汝清聽了這個故事后,把那個喪盡天良的陳占鰲寫進了小說,作為反面人物,最后死在了女民兵手上,算是給漁家姑娘報了仇。
1951年解放洞頭時,國民黨軍退到了一個叫官財岙的小島上。他們上山時撤掉了唯一一條用木板搭起的通道。我軍在攻打官財岙時用了三天三夜,僅三○九師三營六連就犧牲了70多人。
在三天三夜戰斗中,汪月霞和村里的一些姑娘自發組織起來,幫助救護傷病員,整理烈士的遺物。這次戰斗也寫進了《海島女民兵》。
《海島女民兵》出版后,在全國上下掀起了“女民兵熱”。汪月霞幾乎每天都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信,或由人民文學出版社、電臺、話劇團等單位轉寄來的信。有的甚至直接要求到洞頭當女民兵。上海的一名知青,癡迷《海島女民兵》一書,不打招呼就到了洞頭。她對汪月霞說,她在家中把小說看了5遍,想參加女子民兵連。汪月霞和這位上海知青長談一宿,告訴她洞頭女子連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她們參加民兵,都是自己的自覺行動。洞頭是海防前線,對敵斗爭任務很重,需要女民兵與駐軍一起保家衛國,并且發揮了正規部隊無法替代的作用。第二天,這位上海女青年返回上海,之后到了安徽插隊,在淮北的一個公社當上了民兵連長,她的事跡還上了報紙、電臺。
小說被拍成電影一波三折
《海島女民兵》出版后,隨即被改編成連環畫、評書、話劇等,進一步擴大了女子民兵連的影響,特別是被改編成電影后,更加擴大了女子民兵連的影響。
1972年初夏,剛拍完樣板戲《龍江頌》的謝鐵驪空閑在家。一天,他的小女兒從學校借來《海島女民兵》,看后贊不絕口,便推薦給他。謝鐵驪一口氣看完,感到題材很好,又是以女民兵英雄汪月霞的事跡為原型創作的,政治上不會出什么問題,便著手進行改編,并很快寫出了電影文學劇本,起名為《海霞》。劇本上報后很快被批準,納入拍攝計劃。
1972年8月,謝鐵驪帶著攝制組南下,頭站抵達南京。他與黎汝清交換了改編《海霞》的意見,還告訴他,影片中的“小海霞”由尚在北京一所小學學習的蔡明扮演,福建省京劇團的吳海燕扮演“大海霞”,當時頗有名氣的演員王蘇婭扮演“阿洪嫂”。之后,謝鐵驪一行到溫州,在溫州,他又和汪月霞進行了交談,并考察了女民兵的學習和生活,隨后南下福建、廣東等地挑選外景地。
謝鐵驪回京后,向中央提交了拍攝報告。報告經周恩來、張春橋、江青、姚文元、葉劍英批準后,于1974年7月28日開拍。
由于江青等人的干擾,影片《海霞》拍攝工作斷斷續續,直到1974年7月,在周恩來、葉劍英等人的努力下,才進入正常拍攝。經過了一番緊張的勞作,1975年初完成了《海霞》的拍攝。
當謝鐵驪等人滿懷信心地把《海霞》送到文化部審查時,沒想到當時主持文化部工作的于會泳、劉慶棠認為影片主題不夠明確、不集中、不深刻,說影片中海霞到前線給解放軍送水時,解放軍掩護她受傷,應改為海霞受傷,然后輕傷不下火線,繼續參加戰斗,這樣才突出了主要人物的英雄形象;還說解放軍解放海島時,來到海霞家中,看到鍋里都是野草,指導員讓大家都吃了一碗,進行憶苦思甜的教育。這場戲被指責為違反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拿窮人開心,歪曲人民解放軍形象。其實,“送水”和“吃野草”這兩件事都是真實的故事。沒辦法,謝鐵驪對此進行了修改,但還是通不過。陷入困境時,謝鐵驪和編劇錢江在賀龍元帥的女兒賀捷生的指點下,給毛澤東寫一封申訴信。信中寫道:
我們是北京電影制片廠的導演謝鐵驪、攝影錢江。最近我們被文化部于會泳、劉慶棠等同志整得實在沒有辦法,才向您寫這封信。
我們拍了一部表現海島女民兵生活和戰斗的故事片《海霞》,春節前拍完,送文化部審查,沒有通過。于會泳等同志提出了幾十條意見,作了全盤否定,批評我們違反了樣板戲“三突出”、“三陪襯”的創作原則,是嚴重的路線問題。按于會泳同志意見,《海霞》是無法修改的,只好入庫報廢。部領導讓我們認真學習于會泳同志的批示,要我們檢查創作思想,直至四月份才同意我們提出《海霞》在原基礎上進行修改的方案。全廠職工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補拍了一百多個鏡頭,于六月十五日再次送審,部領導看后仍不滿意,認為某些戲的處理沒有完全按照于會泳同志意見改好,強調指出五處必須按部領導的意見修改,給我們下達了行政命令。
我們對其中兩場戲在藝術處理上有不同看法,表示了我們在組織上服從,但保留自己的意見,并于六月十六日向江青同志寫信申訴。文化部領導得知后大怒,指責我們不事先向他們說明,就越級上訴是“兩面手法”“不光明正大”“大搞陰謀詭計”。從六月二十四日開始,在全廠發動運動整我們。在挨整期間,我們反復學習了您關于辨別香花和毒草的六條標準和百花齊放的指示,反復檢查了我們的缺點,反復考慮了部領導的意見,我們認為他們這種做法是違背百花齊放方針、違反黨章的。
文化大革命以來,我們拍了《智取威虎山》、《龍江頌》、《海港》、《杜鵑山》四部樣板戲,《海霞》是第一部故事片。《海霞》確實存在不少缺點,但是用六條標準衡量,它不是毒草。文化部領導口頭上也說它不是毒草,可是于會泳等同志的審查意見和多次批評都是無限上綱,把處理問題夸大到政治問題,給《海霞》扣上了“貶低英雄人物”“丑化人民解放軍”“拿窮人開心”“文藝黑線回潮的典型”等大帽子。于會泳等同志對《海霞》的藝術形式看不順眼,他們習慣于舞臺劇那種結構方式,挖苦《海霞》是“頭大脖子長身子短”的怪物,把《海霞》散文敘事的形式說成“不學樣板戲,闖什么新路子,什么散文式的,完全是地主資產階級人性論那一套”。
《海霞》修改后,全廠普遍認為比原來有改進。誰知就因為我們保留兩點意見,文化部便決定:“完全按原來(即第一次審查之前)的上演,新改的鏡頭一概不用。”理由是修改了就不好批判了。我們不能理解這是什么用意,這是與人為善嗎?這是對廣大工農兵觀眾負責嗎?這明顯是與我們慪氣,是因為我們提出了保留意見而對我們進行打擊報復。六月二十六日夜突然查封了《海霞》的底片、正片、磁帶,并宣布不經文化部領導批準,不得啟封。這種粗暴的做法是罕見的。
他們組織了一個班子,不讓《海霞》攝制組主要創作人員參加,不管底片缺損,不顧影片質量,強行恢復第一次審查之前的樣子。這樣做勢必影響影片的質量,責任還要讓我們來負,這豈不是有意在我們鼻子上抹黑,拿出去讓觀眾笑話嗎?在發行上,文化部規定不得用好膠片印,不在節日上演,不發行國外,不印十六毫米和八點七五毫米拷貝,不印發宣傳品,拷貝數以能收回成本為限。這實際是把《海霞》當作毒草對待。
我們的保留意見和越級申訴觸怒了部領導。劉慶棠等同志親自出馬,組織和指揮對我們的圍攻,說“這是一場兩個階級、兩條路線的斗爭”,把我們對藝術處理上的不同意見,說成是“不要黨的領導”,說我們是“行幫性的導演中心,專家治廠,藝術私有和技術私有”。劉慶棠同志還說:“北影十年不出故事片也沒有什么了不起,文藝革命的形勢照樣是大好的。”“我們要趕快培養自己的人。”劉把我們硬劃到資產階級的一邊。他們召開數次大小會議,動員群眾對我們進行揭發批判,把《海霞》攝制組說成是“土圍子”,作為“主攻方向”,并選了“薄弱環節”作為“突破口”。他們對工作中跟我們聯系較多的同志,進行層層圍攻,施加種種壓力,逼著他們一定要揭出“干貨”來。劉慶棠同志多次召開作者座談會,迫使每個人表態,誰敢發表一點不同意見,就指責、申斥,或從中打斷,不讓說下去了。北影一位軍代表對部領導這種做法提出不同意見,劉競用“山西省委不服從黨中央,不選王謙同志為四屆人大代表”一事相比來威脅他。我們給中央領導同志的申訴信是請別人抄的,也引起了他們的懷疑,當作反革命匿名信一樣在追查筆跡,向他們所懷疑的對象,多方盤問,迫其交代。有些同志氣憤地說:“在首都北京,在黨中央身邊,竟然發生這樣踐踏黨章的事情,使人不能容忍。”
春節后,幾位中央領導同志曾調看《海霞》第一次送審雙片(我們從未推薦),于會泳同志對此事非常生氣,在三月八日、九日、十四日一連三次電話通知電影發行公司,“除總理、洪文、春橋、江青、文元五位領導同志外,誰也不得調看過路片、封存片及未經文化部通過的國產影片”。劉慶棠同志幾次追問我們“其他首長看的《海霞》片是誰推薦的?是不是要給文化部施加壓力?”并在群眾中秘密追查此事。
目前北影廠氣氛很緊張,在高壓手段下,很多同志不敢說話,不能發表不同意見。他們組織單位寫揭發我們的大字報,不寫就受到監視和查問,簡直是把我們當成敵人對待。
主席:我們在工作中有缺點、錯誤,但對黨對人民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情,更無陰謀詭計。我們認為于會泳、劉慶棠同志的做法是背離毛主席革命路線的,是違背百花齊放方針的。他們這樣搞的結果,沖擊了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學習,擴大了矛盾,影響安定團結,同時束縛了創作人員的手腳,使之無所適從,謹小慎微,對黨的電影事業有害無益。想到這些,我們心情十分沉重。我們急切盼望您老人家在百忙中過問這件事,給予我們指示。
謝鐵驪、錢江的信通過鄧力群、胡喬木轉交給鄧小平,鄧小平轉呈毛澤東。1975年7月29日,毛澤東在信上批示:“印發政治局各同志。”
7月30日晚,在人民大會堂放映室,鄧小平等8位中央政治局委員及于會泳、謝鐵驪一起觀看了《海霞》的第一稿和第三稿,看了4個小時。對于當時的情形,毛毛在《我的父親鄧小平》一書中作了詳述:
7月29日,毛澤東批示,次日,根據毛澤東的意見,鄧小平與在京政治局委員,在人民大會堂小禮堂審看《海霞》。電影放映時,編導謝鐵驪坐在鄧小平與李先念之間,與他們邊看邊講。“四人幫”的干將、文化部長于會泳坐在一旁。監視著場內的一舉一動,之后,馬上去向江青作了報告。鄧小平、李先念和其他政治局委員認為《海霞》一片沒有問題,中央旋即作出決定,此片可以在全國上映。
其實,于會泳反對《海霞》公演,并非與汪月霞和洞頭先鋒女子連有何過節,同黎汝清、謝鐵驪也沒恩怨,他只不過當個操刀手而已。在四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期間,有人向于會泳介紹汪月霞時,于會泳還說:“向工農兵學習,向女民兵學習,今天終于看到你的風采了。”
如今,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已經走過了50個春秋,也續寫了50年的輝煌。2010年6月8日,在洞頭先鋒女子民兵連建連50周年之際,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習近平發來賀信。賀信說:“50年來,民兵連始終堅持無私奉獻精神,發揚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革命英勇主義精神,在保家衛國、建設海島、救災搶險等方面作出了積極貢獻。”“希望你們在新的歷史時期,大力弘揚‘海霞精神’,更好地適應時代新要求,努力展現巾幗新風采,繼續為發展地方經濟,維護和諧穩定,服務國防建設等作出新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