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究徐光啟對西學態度與李鴻章之異同

摘要:本文通過對徐光啟和李鴻章不同的生平簡介與分析，論述明末與清末中國士大夫對西洋文化的不同接受態度，是由于明晚期社會和清末社會思想開放程度的不同而導致的。本文從這方面論述，是為說明明代不是傳統認識中的黑暗，而是開放開明的。

關鍵詞:徐光啟 李鴻章 態度 西學

一、徐光啟與李鴻章的時代

(一)徐光啟其人

徐光啟，字子先，號玄扈，出生于明朝嘉靖四十一年(即1562年)，逝世于明朝崇禎六年(1633年)，南直隸松江府上?？h城人。20歲中秀才，36歲中舉人，43歲中進士。42歲時在南京天主教堂接受傳教士郭居靜的洗禮，加入天主教，教名Paul(保祿)。官至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入內閣參與機要。著有《農政全書》，《幾何原本》，《崇禎歷書》，《測量法義》， 《泰西水法》， 《考工記解》， 《勾股義》等農學和科學著作①。他提出“欲求超勝，必須會通;會通之前，先須翻譯”這一具有前瞻性的呼吁。

徐光啟生活的時代大約在明朝晚期。他出生的那一年，總共存在276年的明朝已經走過194年，他去世那年，明朝距覆滅只有11年②P1。中國兩千年來年的傳統封建社會正在走向土崩瓦解，不同于以往的新的因素正在醞釀滋生。

晚明，官方的程朱理學已經衰落，陽明心學、受到心學影響的人本主義的泰州學派、重商思想、非君浪潮，等樸素的民主思想在社會上非?；钴S，社會思想的多元化為西方思想的傳入與接收創造了較為寬松的環境;

隆慶元年，明政府取消海禁，準許民眾航海前往東洋和西洋貿易，自此東南沿海的私人海上貿易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形成了一個澳門——果阿——里斯本之間的貿易，澳門——長崎之間的貿易，澳門——馬尼拉之間的貿易②P15。這些貿易的顯著特點是外商支付大量的白銀給中國商人，于是占世界產量三分之一的甚至更多的白銀都流入中國，沿海的商品因此經濟增長受到了相當大的刺激，資本主義因素發展起來②P15。

而在這個時代，由于長期積累的弊端造成社會危機日益深重，萬歷首輔張居正指出了當時政治存在的五大弊端:宗室驕恣;庶官瘝曠;吏治因循;邊備未修;財用大匱②P2。他采用“一條鞭法”等改革措施進行十年的新政改革，稍微緩和了社會矛盾。但他死之后，立即遭到朝野多方面的攻擊，不僅被朝廷削去生前所有官職，抄沒家產。這導致萬歷初年張居正主持的新政受到嚴重削弱，張居正指出的五大弊端不僅故態復盟，而且變本加厲。張居正新政的中斷，愈演愈烈的黨爭成為晚明政治舞臺上綿延不絕的一出一出的鬧劇，激烈負氣的黨爭消耗了明王朝的內部力量;罕見而持續的晚明小冰期，使得陜西一帶持續旱災，土地兼并和天災導致農民流離失所，農民開始在陜西造反;努爾哈赤的建州女真反叛建立后金，吞噬了遼東大量明朝屬地，對明王朝造成嚴重威脅。中國在科技上開始與西歐落下距離，西方至大航海后，開始的宗教改革和文藝復興，近代科技在西歐如火如荼的展開。雖然明王朝危機重重，但當時士大夫階層中關心時局的有識之士，仍在思考如何改變明帝國所面臨的社會危機，徐光啟便是其中一員。

(二)李鴻章其人

李鴻章，字漸甫，號少荃，出生于道光三年(即1823年)，死于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安徽廬州府合肥縣人。二十五歲中進士，累任江蘇巡撫、湖廣總督，官至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文華殿大學士。在任時籌辦北洋艦隊，創辦江南制造總局和金陵制造局，天津機器局，輪船招商局。西方又以李、俾(俾斯麥)、格(格蘭頓)并稱三雄③P107。

康乾雍時代，是中國最后一個盛世。但其文字獄的慘烈可謂是登峰造極，知識分子成為埋頭考據的“乾嘉學派”，思想界沒有了晚明的活躍的多元化思潮，黑暗無聲，以致龔自珍發出“萬馬齊喑究可哀”的哀嘆?？登喝拈]關鎖國將中國從一個沿海國家打成一個封閉的內陸國家，從統治階層到下層民眾愚昧無知。明朝大量采用的火器到清朝時完全退回到大刀，長矛的冷兵器。李鴻章生活的年代，也正值清的晚期，經濟走向衰敗，民力凋敝，官場腐敗糜爛，各地蜂擁而起的起義和叛亂讓清廷疲于應付。嘉靖和道光年間，更是被梁啟超稱為“猶復文恬武嬉，太平歌舞，水深火熱，無所告訴，有識者固稍憂之矣” ③P12。然而滿清對世界的認識遠不及還未遭到歐洲殖民者大規模騷擾的明朝，而悲劇已經無可挽回的到來。

公元1840年，林則徐在虎門銷煙，英政府以保護僑民為名，出動軍艦進攻廣州，史家一般以這一事件為中國近代史的起點。此時清王朝正值道光帝在位。戰爭伊始，道光帝認為英軍不堪一擊，但隨著戰事的發展，英軍圍困珠江口、攻占浙江定海、直逼天津大沽，使得道光帝大為震驚，忙派大臣琦善等人與英軍談判。至此，清政府不得不與英國簽訂《南京條約》。此后，法國和美國也效仿英國，與中國簽訂了中法《黃埔條約》和中美《望夏條約》，中國的門戶從此被打開。公元1851年，清咸豐帝即位，在同年一月發生了震驚朝野的“太平天國”。 洪秀全以“拜上帝會”為名，在廣西桂平縣金田村發動起事。

在太平天國期間，英、法等國于1856年至1860年再次對華開戰，史稱第“二次鴉片戰爭”。在這次戰爭開始階段，英法聯軍由天津登陸，直逼北京，清咸豐帝以木蘭秋獵為名，逃往熱河避暑山莊。中國被迫與各侵略國簽訂了多個不平等條約，迫使清政府進一步對外開放國門，并割讓了大塊土地。咸豐帝死后，皇太子(同治帝)即位，其母慈禧太后在恭親王奕欣的協助下處死肅順等輔政大臣，開始了中國歷史上近半個世紀的“垂簾聽政”。

二、 徐光啟與李鴻章對西學接觸

(一)徐光啟之西學

徐光啟在與西方傳教士的交往中發現西方的數學中有中國自古所缺乏的數理邏輯，西方有中國缺乏的先進的水利技術和火器，天文。便立即投入翻譯和學習當中。萬歷二十三年，徐光啟在韶州拜訪了耶穌會傳教士郭居靜神父，在這里聆聽了天主教學說，第一次見到了利瑪竇繪制的世界地圖，也第一次知道世界有個歐洲。

萬歷三十一年，徐光啟從神父羅如望處拿到了天主教有關書籍，連夜閱讀后決定加入天主教，由郭居靜洗禮，教名保羅。徐光啟在接受天主教教義時，有意將天主教義與儒學思想進行了比較、整合，形成一個新的意義系統，并以天主教中某些教義和西方重實踐的理論補充儒學。這是由于:第一，由于晚明社會一方面尚空談，另一方面社會發展又要求重實學，傳教士不僅帶來天主教義，而且帶來西方科技理論，而這個理論是與實踐緊密結合的;第二，晚明社會道德淪商，人心迷茫。他認為佛家對儒家產生了負面影響，破壞了儒家的教化功能，徐光啟希望借助于天主教的天堂地獄，向上帝懺悔的教義能對人民起到教化作用;希望天主教教義為儒學帶來新鮮血液，剔除佛家造成的“虛空”的成分。第三，借助其補益王化，達到儒家的理想的盛世。這說明徐光啟是發現并承認儒家學說不足之處的，并且主動虛心學習。

徐光啟同利瑪竇認識后，總是深深地被利瑪竇的講述所吸引，尤其對他帶來的大量西方書籍更有濃厚的興趣，他對不同于中國本土的西方科技感到吃驚，敏感意識到中國即將被西方超越，發出了“欲求超勝，必先會通”的呼聲。由于經世致用的指導思想在起著主導作用，使他時刻注意科學研究，特別是數學。他曾對利瑪竇說， “利先生您所攜帶來的經書微言妙義，如果把它翻譯過來，使我們中國人飽聞書中要旨，獲得它的原本以裨益民用，也是您千古大快的事，未知您是否有這個意思?” ④P20。利瑪竇同意了翻譯《幾何原本》。

《幾何原本》是一部與我國古代傳統的數學截然不同的著作，不僅出現于命題之中的名詞、術語十分陌生，就是邏輯推理形式也在我國古代數學著作中找不到的。面對這些困難，徐光啟并沒有被嚇倒，他每天都來到利瑪竇的住處，讓他一句句地講述，他一字字地記錄。碰到不明白的地方總是虛心地詢問直到弄通為止，回到家里還要將記錄的稿子加以整理、修改、潤色并工作到深夜。由于工作緊張，他臥病在床達兩月之久。但就是在病床上他仍然對草稿進行字斟句酌的推敲 ，終于“《幾何原本》的翻譯從萬歷三十四年便開始翻譯至公元萬歷三十五年春譯完前六卷隨后，即付梓。總之耶穌會士的‘學術傳教’帶給了中國拉丁文譯本《幾何原本》。徐光啟、利瑪竇完成了《幾何原本》前六卷中譯本的翻譯大業。對《幾何原本》抱有很高期望的徐光啟曾面對著《幾何原本》譯出后的社會反應感嘆:“習者蓋寡”竊意百年之后，必人人習之，即又以為習之晚也?！毙旃鈫⑸八蠚v書，包括了近三分之一的數學基礎理論，但徐光啟有著同樣的擔心:“臣所懼者……臣等書雖告成，而愿學者少，有倡無和，有傳無習，恐他日終成廢閣耳” ④P21。但是歷史的發展比徐光啟估計的還要凄涼，在兩百多年之后的晚清，經嚴復等近代思想家的提倡，西方擅長形式邏輯的優點與近代科學進步的聯系才為中國學人所注目。

為了解決中國“多貧乏，一遇水旱，則有道饉，國計亦拙焉”⑤P66-P67的農業問題，徐光啟親自引種番薯;另外同傳教士熊三拔翻譯西方的水利著作，譯成《泰西水法》一書⑤P66-P67;天文學方面，羅馬教皇頒布的新歷《格列高利歷》即今用的公歷，利瑪竇來華時同樣將其帶入，徐光啟參與編譯，將其編入崇禎歷書中，于崇禎八年完成了《崇禎歷書》。這部歷書理論占到了三分之一，系統介紹了西方一些天文學理論和方法，具體的計算和天文表。在他的影響下，西方的形式邏輯思維方式在一些明清之際的科學家那里成為了群體性思維方式，如李之藻，梅文鼎，方中通等等。“所謂泰西文明便普遍成了士大夫中間時髦的學問” ⑥P28。中國傳統科技出現了某種類似西方近代科技的轉向。

(二)李鴻章之西學

生存在這個巨變時代的李鴻章開始也同當時的大多數士大夫一樣對西方愚昧無知。他初到上海，見外國槍炮性能優越，殺傷力強，感到震驚，他說:“洋兵數千，槍炮并發，所當輒靡，其落地開花炸彈真神技也?！彪S即認識到中國兵多而弱的原因是因為武器太落后， 但又認為“中國文武制度，事事遠出西人之上，獨火器不能及。”他還說:“每思外國兵丁口糧貴而人數少，至多以一萬人為率，即當大敵。中國用兵多至數倍，而經年積歲，不收功效，實由于槍炮窳濫。若火器能與西洋相埒，平中國有余，敵外國亦無不足” ⑦P43。面對清政府內外交困的形勢，李鴻章大聲疾呼:“今則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構煽，實為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輪船電報之速，瞬息千里;軍器機事之精，工力百倍;炮彈所到，無堅不摧，水陸關隘，不足限制，又為數千年未有之強敵”⑦P43，這樣，以他為代表的洋務派打出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救國口號。李鴻章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中外實力相距過于懸殊，“彼之軍械強于我，技藝精于我”，“有貝之財，無貝之才，均未易與數強敵爭較，只有隱忍徐圖”。他認為列強各以兵力相雄長，軍械強，技藝精，中國如果抵抗“即暫勝必終敗”，他還總結說，亞洲各國對歐洲人的歷次戰爭，總是“先勝后敗”，中國應以之為鑒，吸取教訓，當務之急是先學洋法，習洋器，為“自立”作準備。李鴻章在辦洋務之初，是由于這樣的認識:“中國但有開花大炮，輪船兩樣，西人即可斂手”，“中國文武制度，事事遠出西人之上，獨火器萬不能及”，可見李鴻章最初是把“自強”寄托在仿造外洋船炮，創辦軍事工業上 ，沒有認識到中國在政治體制上與西方的差距。李鴻章正式向朝廷提出了兩項建議:一是變“考試功令”，理由是“以章句、弓馬施于洋務，隔膜太甚”，“所用非所學，人才何由而出?”所以應“另開洋務進取一格，以資造就”;二是設立“洋學局”，“分為格致、測算、輿圖、火輪、機器、兵法、炮法、化學、電氣等數門”，所學如有成效，“與正途出身無異”⑦ P43。他先后建立了上海、蘇州炮局，江南制造總局，金陵機器局，接辦和擴建了天津機器局，一手籌劃建立了中國第一支近代化海軍———北洋艦隊，開始改變了清朝軍隊刀弓矛箭、帆篷舟楫的落后狀況。

李鴻章的變法思想是當時上層統治階層中最開明的，達到了相當的高度。但頑固守舊派在中國被西方打敗的情況下，仍舊妄自尊大，抱殘守缺，盲目到瘋狂拒絕西方的一切的地步，成為至清朝終結中國每一次變革的可惡的破壞者。

三、兩者接受西學的態度及其原因

可以說徐光啟在西學傳入中并沒有狂妄無知的堅持中國勝于西方，毫無理性的排斥西方的學說，相反他明智認識到了中國的不足之處，并且虛心向西方學習，以彌補中國的不足之處。他學習西方，不是僅止于皮毛，他發現中國古代科技停滯發展的重要原因，成為西學廣泛傳播的重要力量，并且將其帶入中國當時的士大夫階層當中，出現了大量以西式學術為基礎的學術成果。由此窺知，這些都與晚明的社會氣氛和當時士人的開明分不開，明朝人對西方的態度是積極開明的。徐光啟才能在這種開明的環境中推廣西學，甚至加入天主教。

比較兩者不難發現，李鴻章學習西方已從早期的器物達到了一定變革政治制度的高度，因為李鴻章所處的時代是西方十九世紀早已普遍以資本主義立國，建立憲政民主或君主立憲的近代國家。西方殖民者四處出擊，拓展自己的殖民地。但李鴻章對西方的認識卻是在西方與中國直接的激烈碰撞，對中國已經造成重創之下產生形成。而且堅持“中學為體”的思想，不能承認中國與西方已出現根本的差距。反之，徐光啟的時代，西方各國雖然進行宗教改革，文藝復興，但西方各國在制度上普遍盛行君主制，資產階級革命尚未展開，不比當時中國強到哪里。雖然荷蘭殖民者，葡萄牙殖民者，甚至英殖民者已經到達中國，但當時中國在火器上，船艦上并不輸于西方，西方殖民者占不到中國便宜，而且當時中國一旦發現西方的新式火器，就立即學過來，例如紅衣大炮，而且還有火器專家為此寫下專門的軍事著作討論大力發展火器，建立與西方相似的近代熱兵器部隊。徐光啟作為明帝國的宰相，并未無知的表現出天朝上國蔑視西方蠻夷的態度，他以儒士之禮待傳教士并且親自去了解西方學說，通過比較中西學說，理性的承認中國之不足，贊美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虛心接受西方的學術成果，積極采納當時歐洲都不敢使用的日心說，甚至不惜加入天主教以獲取泰西學說，這是后來的李鴻章及整個晚清士人挨了打方知自己不足之處所不能比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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