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舊換新”:舊貨到底哪去了?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各國政府為刺激消費推出一系列“以舊換新”的政策，但換下來的二手汽車和舊家電流向何方?

在非洲貝寧，輪船卸下的外國舊車，很快就能找到買主。而在中國的一間倉庫里，工人一臉愁容地看著堆積如山的廢舊電視和冰箱，不知道如何處理。

2008年的美國次貸危機引發全球制造業的蕭條。為了拯救汽車和家電產業，德、美等國在2009年初率先推出對私人汽車“以舊換新”的財政補貼，中國也于同年在9省市試點家電“以舊換新”。產業得到振興，但這些換下來的舊產品，到底去向何處?

一個驚人的發現

2009年，德國政府向近200萬擁有汽車的德國人提供換車補助。根據該計劃，任何汽車只要使用超過9年，車主就可以申請換取現金，用來購買更環保的新車。德國政府規定每輛舊車的補助大約為2500歐元。這項政策受到了空前的歡迎，也讓德國國內汽車銷量節節攀升。

但是人們并不知道報廢后的舊車去向何方。今年年初，德國警方發現12輛報廢車經過漢堡港銷往西非國家貝寧。另外還有幾十輛可疑的舊車整齊地停放在港口，等待運走。這一消息曝光后令德國國內輿論嘩然。

來自尼日利亞的商人烏祖烏魯在德國注冊了一家貿易公司，從事的正是將二手德國車走私到非洲的買賣。每輛車的運費約為400歐元，而烏祖烏魯能凈掙200～300歐元。在德國政府實行“以舊換新”計劃之前，他每個月只能發出一兩輛車，但從2009年開始，他每個月都能搞到20多輛車。

現在他經手的多是在德國已經淘汰的豪華轎車，貨源來自于網上交易或是廢舊車廠。 “在這里你甚至可以找到1994年產的梅賽德斯C180，那可真是好東西，甚至都不用試駕檢查一下，我知道肯定有人愿買。”

而在貝寧，官方對于走私來的德國二手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僅在首府波多諾伏周圍就有40多家二手車交易市場，市場里常年停放著7萬多輛來自歐洲、日本等發達地區的報廢名牌汽車。貝寧的消費能力不足以消化這么多的汽車，這里已經成為報廢汽車銷往尼日利亞等鄰國的中轉站。

德國媒體認為，德國政府只是要求舊車廠家或者經銷商將這些車運送到廢舊車場，由這些企業或者商家做下一步的處理。像烏祖烏魯這樣的投機分子實際上鉆了空子。 西方國家每年的汽車報廢量是汽車保有量的5％～8％(美國1000萬輛、日本400萬輛)，如何處理這么多報廢汽車?在這一點上，美國人的做法更堅決，他們通常要求企業在汽車油箱中加入強烈腐蝕的液體，以毀掉引擎，禁止舊車二次流通。

日本法律對于處理報廢汽車的有害部件要求嚴格，包括一定要將氟利昂、安全氣囊以及提取的廢物殘渣妥善處理。日本現在有專門的公司來處理報廢汽車的廢鋼材，還有公司負責把不能再用的70％的殘渣繼續利用，還可以對氟利昂、安全氣囊進行回收。

近些年，中國市場的汽車消費直線上升，報廢汽車拆解和回收的問題也變得越來越重要。相比較發達國家，中國的二手車和報廢車回收市場還有待進一步規范。目前，還沒有專門的廠家負責處理這些報廢汽車。

廢中生金

對于中國來說，如何處理報廢的家用電器顯然是一個更緊迫的問題。

在政府鼓勵并撥款支持家電“以舊換新”之前，中國居民的舊家電通常通過以下渠道淘汰：一是流動商販上門收購，然后販賣到城郊廢舊物資集散地，再進行簡單手工拆解：二是電器維修商在維修的同時進行回收，再流向舊貨渠道。這兩種回收方式約占報廢總量的80％左右。

以電子產品制造基地廣州市為例，《廣州市固體廢物污染防治規劃(2005～2015)》報告顯示：廣洲市2010年產生的電子垃圾數量達到11萬噸，其中絕大部分被轉移到二手市場進行出售，或通過地下作坊式的回收者、個體戶和拆解者進行處理，由于深度拆解基本轉移到周邊二、三線城市，廢舊電子產品在廣州只進行簡單拆分和分類，對金屬和塑料的提煉和回用環節則是轉移到佛山、汕頭和清遠。

回收廢品也可以生金。有研究表明，在1噸隨意搜集的電子板和各種卡片中，可以分離出143公斤銅、0.5公斤黃金、2公斤錫等有用金屬，其中僅黃金就價值不菲。因此廢舊電器回收、拆解及原料提煉是利益可觀的行當。

《世界博覽》記者曾在2009年初赴廣州市采訪。在番禺等地的高檔樓盤中隱藏著一些城中村，戶戶緊閉大門。據知情者介紹，這里便是拆解廢舊電器和電子產品的小作坊。從卷閘門或通風口看進去，店內堆滿了顯示器外殼、零配件和導線。工人們在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拆解零件。其中一位女工告訴記者，大部分東西都能賣錢。顯示器的玻璃砸碎后也能賣幾毛錢一斤，電線里面的金屬線往往會被撿出來賣錢。

當我們借鑒發達國家的經驗時會發現，經濟發展與資源的回收產業是同步的。

由于電子廢棄物對各國環境構成了很大威脅，歐洲大多數國家已經建立了相應的回收體系。比如在德國，電子廢棄物回收處理企業一般規模都不大，大多為市政系統的專業回收處理公司、制造商下屬的專業回收處理公司等。 而日本則采用消費者責任制，也就是說，消費者廢棄扔掉一個舊電冰箱，需要支付廢舊電器處理費，大約相當于人民幣450元。

堆積如山的家電如何回收

2010年初，國務院公布《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回收處理管理條例》，提出國家建立廢棄電器電子產品處理基金，用于廢棄電器電子產品回收處理費用的補貼。

但是這一條例要到2011年1月1日才開始施行。此條例執行前兩年內回收的舊家電如何處理?

商務部的數據顯示，2009年家電“以舊換新”實施的前兩個月中，全國共回收五大類舊電器138.3萬臺，而同期銷售新電器達102萬臺。北京市是家電“以舊換新”的試點城市之一。2009年8月試點正式啟動時，北京市共15家銷售企業和16家回收企業中標，但其中家電拆解企業只有1家。

這家指定的拆解企業就是華星環保公司。其市場策劃部經理周徐介紹，他們現在拆解的主體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產品。出于設備的限制，他們獲得的附加值只是拆解過程中產生的塑料、銅、鋁等，一些有害材料處理時反倒要交納一定的費用，再交給更下游的危險廢棄物處理企業進行無害化處理。

“如果舊家電只做拆解處理，考慮到環保，有時甚至是賠錢的買賣。”國內一家家電企業負責人說。由于“電子垃圾”的正規回收不能像小作坊一樣拆散砸爛、煉化取金，需要經過環保處理，拆解后產生的價值甚至不及處理成本。因此，在國家沒有出臺以舊換新補貼標準之前，國內家電企業很少有主動愿意“包攬”舊家電回收的。

“以舊換新”政策實施之后，華星環保公司一次性接收蘇寧賣場送過來200多臺廢舊家電，之后清華同方等生產企業也逐漸開始籽廢舊產品送來回收，短短兩個月里就累積了近9萬臺舊家電。

超出他們拆解能力的廢舊電器堆成小山，只能在倉庫里繼續等待2011年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