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孩、杏琴:
……現在國防廠普遍困難,大都發不了工資,興安化工廠還可以湊合的,還能發了工資。萬媛的廠比較困難,過節時才發了七月份的工資。你退休了,不斷寫稿子這很好。我在慶??箲饎倮?0周年,讓我寫回憶錄和自傳,我懶于動手沒有寫,只寫了個短篇文章登在廠報上。關于您寫的敵人用木頭子彈打人的事,可能是我當時講錯了,也可能是記錯了,因為其意完全與當時情況不同。現把當時的情況與我的簡歷敘述如下:
我是在事變后半年即1937年后半年入黨的,1938年參加工作,簡歷是任過黨支部書記,任過數任區委書記,后任過縣公安局長、市公安局長、市公安局黨組成員兼經保處長,大型廠礦保衛廠長,最后任黨委書記,受過中共地委黨校學習和中央黨校學習。其中工作最困難最危險的經歷有三次,第一次沁縣五區任區委書記兼區政委時,第二次當中共代表與敵人停戰談判時,第三次是任興安化工作保衛工廠和任廠黨委書記時。
先講1943年任沁縣五區區委書記時。五區在當時是沁縣最危險的一個地區,它是接敵區也叫游擊區,敵強我弱,是一個出生入死的地方,當時的干部認為是一個畏途,誰也不愿到該地區工作。當時的縣委書記林紀青他動員時對我說:毛主席說過,越是困難的地方越是要去,這才是好同志。當時黨是秘密的,我任五區區委書記時公開身份是區政委,一來區委書記是秘密的,二來當時還駐有一個部隊的加強連,是營級編制、我兼這個連的政委,所以叫區委書記兼政委。這個區的環境十分惡劣,東西南北四面就有三面是敵人,東南面是沁縣城敵人駐著,東面是固亦村有敵人據點,北面是漳元鎮是敵人的區指揮所,南面是二沁大道是敵人的封鎖線,只有西面是伏牛山,是我們賴以存在和敵人作斗爭的地方。
從五區到縣委開會,還得過二沁大道敵人的封鎖線,還得部隊或民兵護送。我記得在1943年的秋天,我從沁南縣委開會回區時,路過二沁大道敵人封鎖線,護送我的部隊已經返回去了,路過開村時,發現開村后面的紫山上哨樹還立著(哨樹是防避敵人侵擾出發的一種信號,是用民兵看守,如沒有敵情時哨樹就立著;如發現敵人出發侵擾時就放倒,群眾就躲避T)我以為沒有敵情,就從紫山下走過,到臨近紫山時發現山中間有人影走動,當時敵人穿的衣服是土色的,如不注意很難發現,實際情況是敵人已經把看樹的哨兵已捆縛起來,已經有敵情,但敵人還把哨樹樹立著來欺騙群眾。
我發現山腰有人影走動,就趕快到石巖下隱蔽,但石巖下已有好多群眾在隱蔽著,因之,我把隨身攜帶的文件和手槍埋在沙里。不多時,敵人已來抓人了,我和群眾一起逃跑,敵人開槍打人是用木頭子彈。他為什么用木頭子彈打人呢?不是因為他沒有真子彈,而是因為要抓民夫,準備第二天出發掃蕩。敵人的規律是每次掃蕩前都要抓氏夫,他們用民夫給他們搶的東西來拿用。我混在群眾中一齊跑掉,沒有被抓住,敵人一方面用木頭子彈打人,同時還騎馬追捕群眾。
我為什么能混在群眾里跑掉呢?因為當時在游擊區工作的同志強調群眾化、穿的衣服完全和群眾一樣,戴的手巾是布的,穿的鞋襪也是布的,不刷牙不洗臉,要洗臉也是一個月只洗一兩次,不能戴毛巾,不能穿線襪子。當時群眾對付敵人的經驗有三條,即叫做“吃的好些,穿得爛些,見了太君(指日本人)走的慢些!”我們在五區(即游擊區)的生活是:吞糠咽菜,風餐露宿,犧牲流血,傾家蕩產。當時革命干部的待遇每天只有斤四兩(當時一斤為16兩)小米,到了1942年最苦難的時期一天減為14兩,其余靠生產自救。
風餐露宿,是整年不能在家睡覺,熱天睡曠野,冬天睡土崗子。逢年過節,刮風下雨,更加不能在家睡覺,因為敵人就是趁機來家捕捉干部的。我們有個區委副書記剛從縣季調來不到三個月就犧牲了,就是因為在老百姓家吃了夜飯走的遲了,就被敵人抓走了,后來跳井犧牲了!
所謂流血犧牲,就是全區主要干部大邵犧牲了。區長犧牲了,區委書記犧牲了,區委副書記犧牲了,農會主席犧牲了,武委會主任犧牲了,公安助理員犧牲了等等,就是我是個幸存者。
所謂傾家蕩產,就是因為我當干部,敵人把家燒了,但左鄰右舍都沒有燒。我和您嬸母可以說是患難夫妻,因為我革命,敵人用刺刀放在您嬸母的肚子上問你男人是不是八路,你嬸母說不是,是個放羊的,問到哪里去了,說是到我娘家拿衣服去了,才免于難。
那個時候工作艱苦,每天是晝伏夜出,每天工作要下山上山,走了多里路,死的死了,活的人也準備天天犧牲,時時犧牲,真乃是視死如歸,前仆后繼,為的不當亡國奴,為了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消滅戰爭,消滅帝國主義。我們和群眾關系真乃是魚水關系,一家人關系,對老者敬如父母,對同年的男女如同兄弟姐妹。在群眾家里給擔水掃院,春天一塊到地播種,夏秋一塊到地里收割,群眾對我們無話不說,我們對群眾也不時交心。在游擊區工作,如果沒有群眾支持,一天也待不下c我記得有一次全區在開會,半夜被敵包圍,我們還沒起床敵人就把炮彈、子彈打到院里,后來起床不能開燈,走時褲子和鞋都沒有身上,走到路上遇上敵人就跳到數丈的坑里。第二天吐了血,就患了便秘病,在京透視時發現一根腸子被蹲壞了。自1938年武漢失守后敵人對國民黨實行誘降政策,對敵后華北實行三光政策,對游擊區實行蠶食政策,到處捕殺干部,就是蠶食政策的體現……
叔父潤身
一九九五年九同二十日于太原
家書故事
吳念孩
在紀念全民抗戰爆發70周年的時候,我找出叔父在生前給我寫的7頁長信,重溫他老人家講的親身經歷的抗日故事,希冀中國人民偉大的抗戰斗爭史能為我們每一個人所銘記。
叔父寫信時已84歲,正值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之時。老人家當時興致很高,在長達7頁的家書中阱了7個抗日故事,這些故事既有叔父機智躲過鬼子追捕的驚心動魄,又有他和戰友們當年睡曠野、饑寒交迫卻時時準備犧牲的艱辛,更有記憶中叔父覺得溫暖的魚水軍民情……
叔父的長信說明,他以三次實際行動,實踐了毛澤東同志“越是困難的地方越是要去,這才是好同志”的教導。他從縣委機關去抗日最困難的游擊區任區委書記,正說明了這一點。
為了保衛人民群眾,叔父與戰友一次又一次冒著生命危險開展對敵斗爭,浴血奮戰,出生入死。在叔父寫給我的其他信中,還有很多感人至深的小細節。比如,一次叔父帶著兩名戰士,在寒冬十月涉冰水過漳河,凍得腿腳比針刺還痛,他們咬著牙,把疼痛化為仇恨,破壞了敵人的交通線,使鬼子的火車半個月動彈不得,通迅設備成為聾子、瞎子。為了分化瓦解敵人,叔父與戰友經常開展政治攻勢,把抗口標語寫到敵人的據點和碉堡墻上。
在戰爭歲月中,叔父依靠干部和群眾按照上級要求,完成了囤糧、擴軍、組織婦救會、做軍鞋等任務,直至日寇投降。他機智英勇,視死如歸,不愧為一名抗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