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又一首生命的詩章

摘要：詩歌的魅力在于能用最少的語言表達最豐富的情感，峻冰的詩就具備這樣的特質，他總是能將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同他的語言融成一片，而不是詞語的堆砌和羅列。本文從語言和情感兩個方面來探討峻冰詩歌的特色，探討其以豐富多樣的語言來承載厚重濃郁的情感的妙處。

關鍵詞：峻冰；《行吟韓國》；語言；情感

任何一位真誠對待語言的創作者都值得人敬重。初次接觸峻冰的詩，讀了數遍之后，心里贊嘆不已。他的詩的不凡之處在于能將他的思想和情感同他的語言融成一片，在那里活動著一個共同的生命、一個共同的靈魂，而不是矯揉造作的忸怩和歇斯底里的叫囂。峻冰的詩是“率真的敘述”“內心的歌詠”。詩人在《狼2：狼與天使》里寫道：“率真的敘述直面靜心的讀者／內心的歌詠迎來由衷的唱和”。我未必是“靜心”的讀者，卻是由衷的和者，因為這是我對語言的尊重，對詩及詩人的尊重。

一、語言的豐腴

峻冰的詩在華麗富瞻的語言中“溢出夢一般的迷離”。這里的華麗主要指顏色的交織呈現出的流光溢彩的美感。色彩在峻冰的詩中俯拾即是，成為了一道亮麗的風景。《雨中噴泉的夢境里聽歌》：“藍色的綠色的橙色的／桃紅色玫瑰色的水柱／水霧的飛升和舞蹈”，五色交織，恍如夢境，令人陶醉。又如，“曼妙抒情的歌吟／送來早秋傍晚的氣息／紅的陽光／金的沙灘／藍的海浪”，紅、金、藍的組合，寫足了早秋傍晚的氣息。《光州：紅色沸騰》：“遠道而來的／紅色／近處游弋的／紅色／廣場上南美風情舞的白色／湮沒于喧鬧的紅色／綠茵上白色和藍色的沖撞／感動了飛舞的紅色”，在“沸騰的紅色”中，白色、綠色、藍色成了裝飾，因為“赤裸的紅色”“是這個季節的主調”，更因為“燦爛的紅色”“是這個城市的微笑”。《峨眉清晨的旋律》：“在你的發梢／仰視／層疊的金頂高懸五彩的虹／那絢爛的橘黃／那秀麗的青藍／那跳躍的紅紅的玫瑰／可是新妝的你披了紗巾”，峨眉的清晨在橘黃、青藍、紅色的交相輝映中美輪美奐。

富瞻則表現為語言的飽滿圓潤與多變。峻冰的詩中有很多整齊劃一的排比句，從而讓他的詩汪洋恣肆，情韻悠長。而且他的排比輕靈而不凝重，多變而不呆滯。如《漢江之夜》：“那是一道雨后初霽的虹／那是一片溢滿朝霞的云／那是一顆星迷人的笑臉”，“讓溫柔的漣漪愛撫我的雙頰／讓淡淡的清香親吻我的鼻翼／讓滾燙的情感模糊我的視線”，“用細勻的呼吸溫暖我的精神吧／用清脆的笑聲渲染我的想象吧／用春天的旋律彈奏我的荒原吧”，詩人用三組排比句，寫出了漢江的迷離、漢江的柔媚以及詩人對漢江的沉醉。又如：“賽馬之后／出了勇士／轉山之后／敬了愛神／對歌之后／見了走婚”（《瀘沽湖，我的夢》），寥寥數語，已將瀘沽湖邊摩梭人的特色描繪得淋漓盡致。從這兩種排比中我們可以明顯看出詩人用語的圓熟與多變。又如《致巨濟海金剛》：“夏之松林里蓬萊的涼爽／春之陽光下金銀的璀璨／冬之雪地上石林的風骨／秋之濤聲中楓葉的容顏”，夏、春、冬、秋的排列，將海金剛四季鮮明的性格展露無疑。如果上述的排比更傾向于敘述，那么以下的排比則蘊涵了詩人深刻的思考。《仰觀大佛》：“岸不動水動／山不換景換／你不變人變”，在動靜的交錯中，多少人世倥傯，多少花開花落，多少月缺月圓，而大佛依然超凡脫俗，傲視紅塵，正如詩人所說大佛“不僅屬于時間”，“也不僅屬于空間”。

除排比的多變，詩人的語言還富有匠心獨運的魅力。如“逡巡于冬天的城市城市的冬天 ”（《站在城市的肩上》）；“本能的愛愛的本能”（《星期天：在幸福的邊緣》）；“纏綿的旋律纏綿了濃郁的雨意／濃郁的雨意濃郁了纏綿的旋律”（《觸摸音樂和雨》)；“宮殿的語言／語言的文字／文字的宮殿”（《文字與宮殿》）；“夜色的早晨／早晨的夜色”（《玫瑰節和酒》）；這些詩句不僅表現了詩人對語言的熟稔，更表現了詩人敏銳而獨到的洞察力。它們騰展挪移，充滿張力，能夠激發讀者無限想象的可能性，可見詩人詩藝上的非凡造詣。

在峻冰華麗富瞻的語言帶給我們一場視覺盛宴的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他的詩歌語言清新自然的一面。他的語言就像早秋山林里的風一樣，干凈、明朗，沒有雜質。如“艙外雨幕下／野菊泛濫／白鴿的引領”（《花海漫渡》）。雨、野菊、白鴿，暈染成一幅圖畫，濃濃淡淡，深深淺淺。又如“細雨呢喃／滾落凌飛的屋檐／石磚青黑的水鏡／旋轉了夢的背影”（《漢城·雨·小巷》），細雨的呢喃、屋檐的凌飛、青磚的倒影，點綴成漢城雨巷的古色古香。“多愁乳白的天空／滿地柔媚的殘梅／鴿音清脆漸細漸遠／森林靜立小徑彎曲”（《做客冬日》）。詩人的語言，“因了淡淡的沉思”，便“漾滿潔白的詩意”。

自然給人樸質無華的感覺，譬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是一種豪華落盡見真淳的境界。《溫熱的咖啡和涼爽的夜雨》：“咖啡散了它的熱度／可口微甜／若此時人生的滋味”。《我感到了幸福》：“不停追尋的過程中／我感到了幸福真的／這時或者／那里”。一切都不需要修飾，因為人生的滋味可口微甜，幸福在這里或者那里。《第一封信》：“那是你寫給我的第一封信／沒有信封沒有郵寄／你遞給我的時候／愛的天空／正下著雨／你說它是送我生日的禮”。沒有夸飾，沒有雕繢滿眼的炫目，有的只是精致的平淡，仿佛春釀，雋永、綿長，耐人尋味。

二、情感的濃郁

無論語言是華麗還是質樸，都不能湮沒峻冰詩里汩汩涌動的情感。情感是詩的精魂，正如詩人所說：“我頓悟有了感情／一切都有溫度和生命”（《午后的松林》）。

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人間詞話》）。峻冰的詩并非詞藻的堆砌與羅列，而是將情感傾注到字里行間，產生意脈不斷、涵詠不盡的藝術效果。以《機場送別》為例：“匆忙／你送我走遠／心底／二十分鐘／淚水一次次打亂久別前沉重的時間／彼此無言”。詩人并沒有用繁復的語言刻畫離別的場景，一切盡在不言中，任何表達都屬多余。“沉悶／整個空間／超重／書衣服和錢／沒有情感／目光沒有交談”，不僅時間沉重，空間也顯得格外沉悶。“目光沒有交談”，因為“水靈靈的眸子里／飽含欲說還休欲理還亂／欲罷不能的留戀”（《夜泊漢江》）讓人心疼。“急促／穿越你的思想／你的視線／抬頭看看天／忘了你／在寫著距離的黃線外傷感”，從“沉重”到“沉悶”再到“急促”，送別的一幕歷歷再現。但是終須一別，轉身的一剎那，“注定我永遠的遺憾”，因為沒有“說再見”，沒有再“看一眼”，沒有“揮揮手”，更沒有“用心拍下你的照片”。別離的愁緒一以貫之，別時的不舍，別時的悔恨在平實的語言中飛揚靈動，活色生香。此類的抒情詩還有很多，如《第一次相約》《襯衣》等，無一不是字中有情，詩中有韻。

峻冰的詩抒寫的不僅是感情，而且是溫暖的感情，這在他描寫家園的詩中尤其突出。家園是葉對根、根對葉的思念，是一個人永遠的眷戀。峻冰在詩里說：“在遙遠的異鄉／夢到小鎮／夢到村莊”，“想起小鎮／就想起村莊”，“小鎮是我的故鄉”（《小鎮》），在那里，“房檐下／母親坐成一尊雕像”（《房檐下的母親》）；在那里，母親“是年輪”，“是船下的流水”，“是花盆中的養分”，“是引我高飛的白云”（《母親和我的成長年代》）；在那里，“母親和父親”“用皺紋來記錄歲月的匆忙”（《小鎮》），兄弟姐妹們的關懷，“讓我今天仍感到溫暖”（《我的兄弟姐妹》）。這些語言讀來總是那么令人溫暖、感動。

當然，峻冰的詩不僅抒寫親情，也抒寫友情（《做客冬日》《幸福的馬拉松》）、愛情（《襯衣》《相望》）以及其他各種情愫。詩人說：“回憶與記憶想象與幻想／現實與真實的意境里／不僅有詩有畫有善有美／憂郁感傷爽直關愛思念眷戀”（《玫瑰節和酒》），這是詩人對詩歌以及人生的詮釋。

我們都有自己的記憶方式，峻冰“用詩的雕塑”“美化這奢侈了諸多美妙時光的日子”（《回到童年》）。我們期待峻冰有更多的佳作，因為詩人在不斷地尋找和發現，而“尋找和發現永遠都是人生的動力”（《觸摸音樂和雨》）。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