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析漢字的藝術精神在漢語國際教育中的意義

摘要：在漢語國際推廣過程中，對外漢語教師應該把漢字字體結構中包含的藝術精神運用到課堂教學中，讓外國學生深入認識和掌握漢字的形體結構。教師在漢字教學實踐中對漢字藝術精神的宣傳，可以使學生提高學習興趣、增強對漢字的體悟、提高漢語學習效率、深入理解中國文化，具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關鍵詞：漢語國際教育；漢字字體結構；藝術精神；中華文化

文字語言和遺傳代碼，是祖先傳給后代的兩種基本信息。文字是人類文明的標志，也是人類社會得以發展的重要基石。人按照母語的形式認知世界和接受以往的知識，這決定了人們的意識和無意識的基本方式。語言文字是維系人與世界各種關系的基本紐帶，成為各類傳統文化發展的主要媒介。漢字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是唯一從原始社會傳承到現代仍在使用的文字。

近年來，隨著中國對外貿易的蓬勃發展和中國國際地位的日益提高，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選擇學習漢語，漢語國際教育事業在全球范圍內正進入快速發展的階段。但是在學習漢語的過程中，很多外國學生都反映漢字難認、難記、難寫。

“漢字被認為是漢語學習的重點，也是最大難點。這是由于由筆畫組成的方塊漢字是記錄語素的語素文字，是與世界上大多數民族使用的、以記錄音素的字母拼寫的拼音文字根本不同的文字形態。”[1]為了提高外國學生學習漢字的興趣，加深對漢字的理解，對外漢語教師有必要理解漢字結構的特性——藝術精神，并把這一點應用到教學實踐中去。具體來說，可以從三個方面入手來解決這個問題。

一、欣賞漢字結構流露的音樂美

中國民族音樂與漢字具有同構性，音樂和漢字在結構形式和表現手法上，也都有著尚簡易和多變線性的特點。在對外漢語漢字教學過程中，教師應該讓學生懂得漢字和拼音文字最大的不同在于其獨立成字而不進行分詞連寫。這就如同中國傳統器樂以獨奏為主而不似西方以合奏交響樂為主。

在海外的漢字教學課堂中，可以先讓學生欣賞一些傳統的中國民族音樂，這種以旋律為主的單音音樂，細微神奇，學生可以在老師的引導下從中感受類似漢字書法的氣韻和生動的線條美，透露出心靈直覺把握的情感幅度。“這種靈動的氣韻蕩激著宇宙、自然、人生、人倫、人格、人性之萬象，可謂宏觀巨細，無所不包。”[2]而能夠從音樂中聽出漢字的線條，不具有極深厚的中華傳統文化修養和感受力是難以做到的。也許并不是每個學生都能做到這一點，但是用音樂的方式來感受文字無疑可以提高學生對漢字藝術魅力的感受和理解，對于增加學生對漢字的好奇心，提高他們的學習興趣無疑具有積極作用。特別是在書法課上，教師應該對漢字“偏重神韻，略于形式”的特點為學生作重點介紹，這可以結合民族音樂的彈性結構形式作演示。如用古琴演奏同一譜本形式，可有不同的打譜和奏法，說唱、戲曲、器樂使用同一曲牌，可有不同用法或唱法，就像書寫同一個漢字，可以有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等諸多書寫方法一樣。

當外國學生把漢字的欣賞和書寫上升到如同欣賞和演奏音樂一樣的藝術高度，那么即使在沒有教師輔導的課余時間，他們也會花時間和精力來學習這魅力無窮的漢字。在此基礎上，教師可以進一步對比中西方文字在音樂性上體現的差異：西方音樂注重和聲配器，給人以立體的渾厚美。西方樂理宛如表音文字講究形構，形式嚴謹，缺乏彈性，因此結構具有封閉性。如果用西方音樂理論分析中國音樂，則很少能找出主題發展的邏輯關系，還會覺得中國音樂結構“松散”“毫無章法”，這和西方人對于漢字“復雜而無章法”的偏見如出一轍。中國漢字如同音樂一般沒有固定的書寫展開方向，而是因字形而異。而且拼音文字只能向一個方向書寫，而漢字則可以有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里到外、斜上到斜下等多種書寫方向，如同中國樂器靈活多變不拘一格的演奏技法一樣。西方作品的曲式如同拼音文字，沒有拼寫順序就失去了一切意義，這也是西方音樂結構觀念的穩固的心理基礎。漢字則與其相反，每個構成部分都具有其意義和功用，如同“宮商角徵羽”般具有很強的節奏美和韻律美的特征。這就使漢字形成了流動的節奏型和豐富的組合體，書寫起來富有工整的律動美。即使學生不能完全理解這些含義，但在藝術的熏陶下也能夠加深對漢字的認識。

二、感受漢字結構描繪的圖案美

上世紀50年代，印度總理尼赫魯曾對他的女兒說：“世界上有一個偉大的國家，她的每一個字都是一幅優美的畫，你要好好地學習。我說的這個國家就是中國。”

對外漢語教師在漢字教學中應該讓學生認識到漢字所具有的這種自然物的外形結構美，這不僅保留了自然物原始的外在形式美，而且通過人為取舍、提煉和組合后具有了一種美術創作的協調和韻致。學生在學習漢字時，應該在教師引導下感受漢字具有的大自然的淳樸氣息和漢字構圖造型的意蘊，這會給每個漢語學習者一種全新的感受。“在象形、指示和會意字的教學中，采用古文字形圖解的方法最為生動、形象，便于學生記憶。如：象形字‘瓜’的小篆形體像瓜莖、瓜蔓中有瓜果形；指示字‘本’在“木”下加一短橫‘—’，特指“木”之根，引申為根本；會意字‘采’，上面一只手，下面一棵樹，手在樹上表示采摘；還有‘休’，一個人背靠大樹表示休息；‘從’，兩個人在一起，表示二人一起行走，等等。”[3]“人們將自然的、繁復的具體形象提煉成單純概括意向形態，從自然的形式上升為人為的形式，從普通的形象升華為藝術的形象，這不僅是漢字發展演變的過程，也暗合了西方美術理論從寫實派到印象派再到抽象派的發展線索。”[4]

在漢字的國際推廣中，教師應該向學生傳達中國漢字一些偏旁中所具有的美術含義，如“木”旁，凡是帶有這個偏旁的字都和木頭或多或少地有關系，而這個偏旁本身也有如枝繁葉茂的樹木。“三點水”偏旁也具有類似的含義，在“波”字中，其左邊的偏旁為人們描繪了水面的景象，而右邊的“皮”使人想到了水面如同動物的皮毛一樣起伏不平，這不就是波浪的圖畫嗎？教師的這種教學方法會讓學生清楚地感受到，漢字這種集合美術與想象的文字并不是以前所認為的“古奧”和“繁雜”，也不是原汁原味地描畫客觀事物，而是傾向于提取物體的精神氣質，采取“抽象”手法從“形似”上升到“神似”，這和中國傳統國畫的思想保持一致，所以自古就有“書畫同源”的說法。相信感受到漢字美術內涵的外國學生將不再視漢字學習為畏途，而會把一個個漢字看成是一幅幅生氣靈動的圖畫，從而在陶醉中學習，在學習中陶醉。

如果是漢字教學的書法課，教師則可以從漢字書寫的一筆一畫來向學生講解漢字的這種美術性：“漢字形式雖然豐富多變，各有特點，但其構成卻是由‘點’‘橫’‘豎’‘撇’‘捺’五種基本筆劃組成。這五種筆畫看似一些簡單的點和線，但它們絕不是僅僅具有幾何意義，而是呈現出宇宙萬物的流動與氣勢，充滿了動能和節奏美感。”[5]

當然，對于初學漢字的外國學生來說，要讓他們認識到漢字結構的美術內涵是體現在其部件偏旁組成和筆畫本身之中這一點，確實有一定難度，但只要教師有相當的外語溝通能力，學生有較強的文化藝術感受能力，那么通過漢字美術性來提高漢字學習的興趣和效率，并進一步了解中國文化的確是一條行之有效的途徑。而且中國的書法是很多外國人都很感興趣的，如果讓學生學習用毛筆寫漢字、寫自己的名字，他們一定會非常興奮，對于寫漢字也會充滿興趣；同時，這樣可以增加他們課后練習漢字的次數，使他們記得牢、寫得好。

三、權衡漢字結構的建筑性

在外國學生由筆畫到偏旁、由偏旁到漢字的學習過程中，體會漢字形體結構的建筑平衡感與力學原理不僅可以幫助學生快速識記漢字，更能加深記憶，避免缺筆少畫、添橫加點等書寫錯誤的發生。

首先，漢語教師需要提高自身對于漢字建筑性的理解和感受。無論是陶文符號或甲骨文字都是把自然物反映為視覺平面形體的縮影，它具有體質感和立體感。在漢字圖形符號特別是甲骨文字中都有明確的中心位置，它們均呈現出良好的平衡感和穩定感。這正是通過幾何中心和重心的作用，對物質世界受到重力作用的理解和表現。這是建筑學中支撐和平衡的核心。除此之外，漢字在圖形符號和甲骨文字的結構中均具有條理性、層次感和節奏感。節奏雖為音樂術語，也可視為是某種有規律的時空關系運動變化中的建筑物中各部分互相施力和受力達到平衡的表現。

其次，怎樣把這種對漢字建筑性的權衡運用到教學實踐中來也是相當重要的。對外漢語教師應該讓學生在掌握一定數量漢字的基礎上理解漢字的建構性，把感性知識和理性知識結合起來，用已知的漢字結構特點和所用的筆畫偏旁組合方法進一步深入理解漢字建筑內涵。漢語學習者要真正理解這一點，必須有一定的漢字實踐知識，從數量積累達到理性理解。如“心”“平”“羊”等字，左右各一點使其在量和形上都保持對稱和平衡；“正”“欠”“與”等字，左右雖不一樣，但能夠形成力的相互牽制，具有穩固協調的建筑美；“冊”“朋”“由”等字，是左右空間對稱；“品”“街”“攀”等字，則是多部分協調組合形成的均衡，形式飽滿，連貫勻稱。

隨著理解的深入，外國學生也許會發現某些漢字，如“中”“甲”“來”“本”等字，當中有一根中心軸，它兩側的筆劃分量相同，互相對稱，很像天平。而還有一部分漢字，如“容”“疊”“善”“翼”等字，是由左右或上下的某些筆劃或偏旁部首互相銜接支撐而成的，雖然看不到中心軸的痕跡，但它卻發揮著中心軸的作用。“漢字雖然其形廓不是正幾何形體，而是左右高矮不一、大小不勻的形塊，如：吃、吸、屹、如、湊、細、螟等字，但是由于它們具備了良好的支撐點或底邊接觸面，也取得了建筑構建上的平衡和穩定。恰如廣東的‘金雞嶺’、或黃山的‘仙人曬靴’一樣，巨石突出于懸崖之外，千古不落。奧秘在于它的重心垂線沒有超出自己底邊的接觸面、或支撐點寬度的緣故。”[6]

所以，外國學生在學寫漢字時要盡量使其結構符合建筑學原理，使字形布局合理、安定端正，形式優美。而缺筆少畫、添橫加點、筆畫錯位等書寫錯誤則會破壞漢字的這一美感，如果學生在這一點上有深入認識，那么在書寫漢字時就會具有相當的自我檢查和糾錯的能力。假如我們在漢語國際推廣中忽視了漢字建筑構造的作用和價值，那么漢字作為中華文明最重要的符號也就失去了其精髓與靈魂。

四、結語

以上從音樂、美術、建筑三個方面討論了漢字結構的藝術精神在對外漢語文字教學中的作用和意義。其實漢字結構所包含的美感和所傳達的信息還遠不止于此，有的學者還從漢字結構組合的規律中提出了漢字字核普遍存在的假說，認為字核具有簡化漢字結構、溝通若干漢字的橋梁作用。還有的學者從漢字書法藝術入手，提出了漢字結構的黃金分割比例規律。關于漢字結構的理論和觀點層出不窮，這說明了漢字這一古老的文字在日新月異的現代社會不僅沒有僵化過時，而且還放射出了異彩紛呈的勃勃生機，展現出相當強大的生命力和適用性。作為傳播漢語知識、弘揚中華文明的對外漢語教師，把這些新的理論運用到漢語國際教育與推廣的教學實踐中去以提高課堂教學效率并增強學生學習動機顯得尤為必要。

注釋：

[1] 劉珣：《對外漢語教學引論》，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69頁。

[2] [日]南溪鶴：《文字的魅力》，王寶平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62頁。

[3] 李莉：《漢字文化與對外漢語漢字教學》，《甘肅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9年第2期。

[4] 王恩全：《論漢字結構所體現的人文精神與社會文明》，《沈陽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5期。

[5] 廖振華：《淺談漢字結構的藝術美》，《衡陽師范學院學報》1985年第3期。

[6] 張志和：《初談漢字結構的黃金分割比例問題》，《中國文物報》，2001年11月28日。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