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蘇聯文化“解凍”時期的改革入手,分析了“帕斯捷爾納克事件”發生的必然性,揭示了俄羅斯文化“解凍”的底線和實質,根據文化“解凍”的特點和帕斯捷爾納克的行為特征,進一步分析了該時期的文化“解凍”對知識分子的影響。
關鍵詞:帕斯捷爾納克事件;文化“解凍”;意識形態;知識分子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4-0010-02
在蘇聯文化“解凍”時期(1953~1964年),對文化領域的“解凍”是該時期意識形態工作的主題和特征。為改變斯大林時期蘇維埃文化的危機狀態,蘇共中央在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上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批判個人崇拜、拋棄斯大林時期的高壓政策、為受迫害的知識分子恢復名譽、給知識分子創作自由等。這些措施給蘇維埃文化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推動了蘇維埃文化的民主化進程。帕斯捷爾納克事件是蘇聯文化“解凍”時期最典型的文化事件之一。
一、帕斯捷爾納克事件
鮑·列·帕斯捷爾納克(1890~1960)是20世紀蘇聯文壇才華橫溢的詩人和作家。他出生于高級藝術知識分子家庭,曾在莫斯科大學法律系和歷史哲學系學習,一生致力于詩、散文和小說的創作。他的著名詩集《云霧中的雙子星座》、《在街壘上》和《生活啊,我的姐妹》(1914~1922)奠定了他抒情詩人地位。衛國戰爭時期的詩篇《冬天的原野》(1945)和《到天晴時》(1956~1959),贊揚戰斗英雄和勞動者為祖國和人民的獻身精神。他的散文《中篇故事》(1929)、《人與事》(1956~1957)和《柳威爾斯的童年》表達了他的現實主義的文藝觀點。
從1948年至1956年,帕斯捷爾納克用近10年的時間完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長篇小說《日瓦戈醫生》的創作。小說概述了1905年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戰、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國內戰爭、新經濟政策時期和社會主義建設等一系列重大的歷史事件,真實地反映了俄國十月革命前后30年間的社會變遷和人情世態。講述了俄羅斯知識分子日瓦戈醫生在重大歷史事件中的坎坷命運,揭示了具有人道主義思想的俄國知識分子痛苦、矛盾而復雜的心理。該小說被《新世界》雜志拒絕發表,1957年小說在意大利米蘭出版,一年內在不同的國家出版了多次,隨之在西方各國引起了極大的轟動。1958年10月23日瑞典皇家科學院鑒于小說“在現代抒情詩和偉大俄羅斯敘事文學傳統領域取得的重大成就”授予帕斯捷爾納克諾貝爾文學獎。獲獎后,帕斯捷爾納克在回復作家協會的信中寫道;“我認為,諾貝爾文學獎的榮譽并不僅僅屬于我本人,屬于我這個生活在俄羅斯的當代作家,同時也應該屬于蘇聯人,屬于整個蘇聯文學”。然而,這項國際最高文學殊榮的獎項未得到官方的贊許,卻遭到了意識形態機構對作家的譴責和批判。蘇聯作協以“政治和道德上的墮落以及對蘇維埃國家、對社會主義制度、對和平與進步的背叛行為撈取諾貝爾獎”之名做出取消帕斯捷爾納克作家的稱號,并將其開除出作協的決議。迫于輿論壓力,帕斯捷爾納克“懇求不要對我采取這個極端的措施”,并聲明自愿放棄諾貝爾獎,才獲準留在蘇聯。直至1987年2月,蘇聯作協書記處正式宣布撤銷1958年開除帕斯捷爾納克會籍的決議,恢復作家的政治名譽,此時,帕斯捷爾納克逝世已27年。
二、“帕斯擅爾納克事件”發生的必然性
1 蘇聯文化“解凍”的底線
與斯大林時期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相比,蘇聯文化“解凍”時期在意識形態和文化領域進行了“解凍”,但是,在這個時期的不同階段,對文化領域同樣實行“解凍”和“控制”相結合的策略。然而,無論是文化的“解凍”還是“控制”,在意識形態和文化領域采取的一系列方針政策都是為蘇聯的政治路線服務。因此,該時期文化“解凍”是以不威脅到蘇共在意識形態中的統治地位為底線的。
具有批評和探索精神的知識分子,為了深入地理解過去和現在,通過文學藝術創作真實地反映社會和歷史,并對其進行還原、揭示和重新評價,其結果往往與蘇共中央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相抵觸,被認為超越了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的底線,因此,即使在文化“解凍”時期,蘇共中央對意識形態工作也不乏實施強有力的“控制”,使文學藝術創作政治化。帕斯捷爾納克事件就是其中典型的事例之一。蘇共中央認為,《日瓦戈醫生》在國外出版是“玷污了蘇聯作家和公民的起碼榮譽和良心”,“小說中表明作者的一系列反動觀點,即對我國(蘇聯)的看法,說明十月革命是個錯誤,支持十月革命的那部分知識分子,參加革命是一場無可挽回的災難,而后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罪惡”。因此,給帕斯捷爾納克定性為“政治上和道德上的墮落以及對蘇聯國家、對社會主義制度,對和平與進步的背叛行為”。
2,蘇聯文化“解凍”的實質
斯大林時期在文化領域的重要特點是文化專制和意識形態的控制,蘇聯的文化“解凍”深受斯大林時期的意識形態和思想體系的影響,雖然蘇聯的文化“解凍”在反對斯大林的個人崇拜和文化專制,為受迫害的知識分子恢復名譽等方面做出一些有益于民主的決定,但是不可能徹底放棄斯大林時期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基本模式。在對待知識分子問題上不可避免地帶有斯大林時期的思維模式和處理方式·例如,把文藝思想問題上綱為政治原則問題,甚至混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用處理敵我矛盾的辦法來處理不同流派、不同認識的問題。不允許而且不承認蘇聯的文學藝術存在不同的流派等。這些情況在斯大林時期表現得特別嚴重,而在蘇聯的文化“解凍”時期也依然存在。所以,文化“解凍”只是對斯大林時期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明顯不適應部分做出一些積極的改革和調整。
在對待帕斯捷爾納克事件問題上,蘇聯中央認為小說《日瓦戈醫生》混淆了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性質,否定十月革命,定性作者是“政治上和道德上的墮落以及對蘇聯國家、對社會主義制度,對和平與進步的背叛行為”,混淆了敵我矛盾和人民內部矛盾。并采用處理敵我矛盾的辦法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如組織作家協會和社會各界對帕斯捷爾納克進行批判,甚至威脅剝奪帕斯捷爾納克蘇聯國籍,并驅逐出境等,表明在對待知識分子問題上還存有斯大林時期文化專制的模式。但是,與斯大林時期相比,蘇聯文化“解凍”時期在知識分子問題上是比較人性化的,改變了斯大林時期的完全否決、殘酷鎮壓等極端做法。在處理斯捷爾納克事件方法上較為溫和,盡管如此,帕斯捷爾納克事件仍給蘇聯的國際威望帶來負面的影響。
3 帕斯捷爾納克的行為特征
帕斯捷爾納克不但具有俄羅斯知識分子的主流創作意識,而且具有獨立的創作意識和創作精神。隨著50年代的文化“解凍”,各種文學思潮。其中包括現代主義思潮逐漸復蘇,部分有膽識的作家銳意革新,勇于實驗,寫出了超乎尋常,引人矚目的作品,而這在當時并不為大多數人所接受,帕氏就在此列。然而,這種創作意識和創作精神在某種程度上與蘇共中央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不相吻合,它不僅體現在作品內容上,也反映在作家的行為上。
帕斯捷爾納克在《日瓦戈醫生》小說中運用了現代主義的表現手法,原則上違背了蘇共中央所確定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為唯一的創作方法的準則。蘇共中央不允許,也不承認蘇聯的文學藝術存在不同的流派,1957年11月14日,赫魯曉夫在答美國記者夏皮羅時曾說:“在我國的文學藝術中,除了蘇維埃派之外,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派別”。此外,帕斯捷爾納克在未經國家允許的情況下把自己在本國不允許發表的作品以非官方渠道轉送到國外發表,這一行為的本身打破了禁止蘇聯作家在境外發表作品的禁律,而且蘇聯本國的審查制度首次暴露出對此事的無能為力,從而引起了蘇共中央的不滿。1958年諾貝爾委員會決定授予帕斯捷爾納克諾貝爾文學獎進一步激發了事態的發展,1958年10月23號蘇共中央委員會通過了“關于帕斯捷爾納克誹謗小說的決議”,決議指出:“將諾貝爾獎授予帕斯捷爾納克的長篇小說-這樣一部誹謗性地描述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實現這場革命的蘇聯人民和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作品,是針對我國的敵對行動,是國際反動勢力在煽動冷戰的手段”。
以上事例表明。帕斯捷爾納克事件的發生并非完全因為小說內容,小說作者的行為同樣觸犯了蘇聯中央的禁律是導致該事件發生的原因之一。
三、蘇聯文化“解凍”對知識分子的影響
1 蘇共中央給予知識分子的民主和自由僅限于宣傳和歌頌當局的思想、路線和方針政策,用來表現其民主、德政和施政方針。但是,知識分子不能逾越規定的底線,而當知識分子創作與蘇聯的意識形態相抵觸,就會認為超越了文化政策的底線,將對其采取“控制”措施,導致了一些知識分子命運的改變。
2 蘇共中央在處理與知識分子的關系問題上采取的方式、方法過于草率簡單,不能很好掌握知識分子政策。例如,對于長篇小說《日瓦戈醫生》,普通讀者包括赫魯曉夫本人都沒讀過,就將作者帕斯捷爾納克定為“政治上和道德上的墮落以及對蘇聯國家、對社會主義制度,對和平與進步的背叛行為”。
3 蘇共中央對知識分子存在著傳統的不信任。由于知識分子所從事的文化藝術創作與意識形態緊密相連,作品描寫的歷史和現實從某種角度分析帶有一定的政治觀點。蘇共中央出于對西方和傳統文化的排斥,對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批判,便對知識分子的創作利用階級分析觀點嚴格審視,從而產生對知識分子抱有更多的懷疑和不信任態度,往往導致知識分子冤假錯案的發生。
綜上所述,“帕斯捷爾納克事件”是蘇聯文化“解凍”時期典型的文化事件之一。該事件的發生與文化“解凍”時期的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以及帕斯捷爾納克個人性為密切相關。該事件雖為個案,但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蘇聯文化“解凍”時期在意識形態和文化政策的改革以及對待知識分子政策上仍然沒有從根本上擺脫斯大林時期的運行模式,對知識分子的創作和行為特征缺乏正確認識,其結果必然處理不好與知識分子間的關系,對蘇維埃文化及世界文化的發展帶來消極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