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秦可卿在《紅樓夢》中是一個“模糊”的角色。很多研究者認為“淫”是秦可卿的主要特點,認為秦可卿最后死亡的結局,是由于她自己的“不潔”導致的,我認為不是這樣。那么,秦可卿為什么會被冠以“淫”的稱號?作者原意中的秦可卿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讓我們結合有關材料,從人物形象入手來淺談一下。
關鍵詞:秦可卿 性格特點 人物形象 淫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04-0040-01
在今存本《紅樓夢》中,秦可卿是一個夢幻人物。她在《金陵十二釵》正冊中處于末位,在文中涉及之處也是用了很少的筆墨,可以說在曹雪芹筆下,有關秦可卿的情節、文字,不僅不如對黛玉、寶釵描述的多,甚至還趕不上晴雯、襲人,是一個不太重要的角色。很多研究者認為“淫”是秦可卿的主要特點,他們的理由有二:一,認為秦可卿臥室的擺設集中的反映了她的精神面貌;二,認為她與賈珍私通。縱觀紅樓全文我們會發現,秦可卿是作者筆下一個封建社會悲慘女性形象,以“淫”字蓋之有失公正。下面我就針對他們的各條理由,來逐步闡述一下我的看法。
首先我們來看他們的理由之一。認為秦可卿臥室的擺設集中的反映了她的精神面貌。小說第五回中秦可卿首次登場。因為“寶玉倦怠,欲睡中覺,”所以秦可卿帶他來到自己的房中,作者通過賈寶玉的視覺展現出秦氏房內的擺設壁上有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道是“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于含章殿下臥的塌,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這一系列古代“香艷故事”中的器物,反映了秦可卿的淫蕩么?我不否認秦氏房內的擺設是在突出一個“淫”字,不錯,借物寫人,寓以褒貶,這是文藝創作中常用的手法,秦可卿是賈府里的重孫媳婦,在封建社會大家庭里。她的臥室是不能夠按自己的意愿隨心所欲去布置的,秦可卿作為賈府的重孫媳婦,上面不僅有公婆,還有一祖母,如果她的臥室擺設不被認可的話,那么,她早就會因犯“七出”之條而被休了。由此,秦氏臥室的擺設是被大家認可的。那么如此說來,秦氏丈夫公婆也都不是什么“安份守理”之人,既然是這樣,我們就不能籠統地認為這種擺設僅僅反映了秦可卿的精神面貌,它應該是對寧府被淫污所染的藝術寫照。
說秦可卿與公公賈珍私通,這是有道理的。書中寫焦大耍酒瘋,先數落賈蓉,接著“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爺去,哪里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每日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這里,“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指的就是他“爬灰”。史料有載:第十三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最后總批:“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作者用史筆也。老朽因自有魂托鳳姐后事兩件……,其事瑣未漏,其言其意則另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刪去。”又:“通回將可卿如何死故隱去,是大發慈悲也,嘆嘆”。同回正文“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下批“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賈珍哭的淚人一般”下批“可笑,如喪考妣,此作者刺心之筆也。”“另設一壇于天香樓上”下批:“刪去卻是未刪之筆。”“盡我所有罷了”下批:“盡我所有,為媳婦是非禮之談,父母又將何以待之!故前此有惡奴酒后狂言(指焦大瘋罵),及今復見此語,含而不露,吾不能為賈珍隱諱。”“名喚賈珠者,見秦氏死了,他也觸柱而亡”,批“補天香樓未刪之文。”這一切都說明了秦可卿并非死于病。作者還為這位少婦的死安排了一個巨大的喪禮,在全書故事中,也只有以后“元春歸省”那一件事的規模盛大能和秦氏之喪相比擬,無情的暴露出賈珍和秦可卿的特殊關系。可是僅此就以“淫”字來概括秦氏為人,我認為有失偏頗。誠然,《紅樓夢》中的秦可卿是個青云直上的人物,合家上下對她都是頌揚之聲,可她的“青云直上”并不是借力于什么風,而是借力于自己的花容月貌。可紫鵑說的好:“公子王孫雖多,哪一個不是三房五妾,今兒朝東,明兒朝西,娶一個天仙回來,也不過三夜五夜,也就擱在脖子后頭了。甚至于拎新棄舊,反目成仇的多著昵!娘家有人有勢的還好;要是娘家無人無勢,就只是憑人去欺負罷了。”秦可卿便面臨著“蓉大奶奶”的位子與她娘家的家世不相稱的問題。其父秦業不過“營繕郎”,年事已高,且“宦囊羞澀”,為秦鐘籌辦二十四兩柬修還得“東拼西湊”,而賈府呢,“假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上上下下都是一雙富貴眼睛。”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蓉大奶奶”的位置并不像“璉二奶奶”那樣牢靠,她的容貌使她成為“蓉大奶奶”卻并不能保證她不被賈蓉遺棄,不受歧視,紫鵑想到的,要強心細的可卿當然讓也想到了,所以,在賈府,她處處小心時時注意,在梅芳園里,秦可卿扶侍寶玉睡覺是為了博賈母歡心:宴寧府寶玉會秦鐘,二人在里問暢敘,忙近來囑寶玉道:“寶叔,你侄兒年小,尚或言語上不防頭,你千萬看著我不要理他。”為的是怕秦鐘萬一使寶玉掃興;鳳姐初三到賈府,秦氏抱病在身,猶“強掙扎了半天”,直陪鳳姐回去,為的是怕萬一怠慢了鳳姐讓她見怪;秦氏病重之日。賈府走動一群大夫,“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倒有四五遍來看脈”。秦氏冒著著涼添病的危險,“一日換四五遍衣裳,起來見大夫”,為的是怕禮儀不周落人非議。秦氏的這種“會行事兒”,正反映了她的細心和要強,反映了她不求與人一掙高下,只求不開罪人,不落人口舌,只求保住自己“蓉大奶奶”的位子,平平穩穩過日子。她言談帶笑,行事恭謹,原以為可以過平穩日子的,可殊不知,為秦氏博得賈府上下一片疼愛和器重的優點,也為她帶來了不幸。賈蓉父子是把聚囿當作風流事的衣冠禽獸,對娘家無權無勢又年輕貌美、合家一片贊揚的兒媳,他當然不會放過。其妻尤氏是一個遵循“三從四德”的封建婦女,她對其妹尤二姐“與賈珍,賈蓉素日有聚囿之誚”,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又兼之出身寒門庶族,所以對丈夫唯命是從。因此,秦氏面對賈珍的威脅便陷于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要么以死抗拒,要么委身順從,二者只能選其一,因此賈珍的每一次挑逗,都把她推入了憂慮的深淵。然而秦氏不是尤三姐,她依戀她一直為之努力的“蓉大奶奶”的位置,因而逐漸的滑向了后一條路。如果據此就片面的給秦可卿冠以“淫”的罪名,實在是有失偏頗。
秦可卿是作者筆下第一個著重塑造的女性。作者在第一回中自己說明:“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污臭,荼毒筆墨,壞人子弟。”可見他也是只談情而避釋淫。作者對秦可卿這一人物的塑造的意圖,我認為不是在批判秦的“淫”,而是在揭露整個賈府的骯臟淫亂,道德敗壞,同時借以揭露封建階級的腐朽性。作者以“宿孽總因情”來說明賈府何以會“箕裘頹墮”、“家事消亡”,這又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樣:“舊唯物主義在歷史領域內自己背叛自己,因為它認為在歷史領域中起作用的精神的動力是最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