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說父女上輩子是情人,但我似乎是父親上輩子的仇人,今生來向父親討債的。
小品演員范偉少時曾喊出過“打倒我爸”的口號,這對處于叛逆期又與爸爸有諸多矛盾的我來說,是正中下懷。“對,要打倒老爸!”我比范偉還大膽。
在一次與老爸“戰斗”后,我拿起毛筆在舊日歷的反面上大筆一揮,寫下四個大字——“打倒老爸”。然后在“打倒老爸”的下面夸張地畫了一幅漫畫,我得意揚揚地掛在墻上,抱著“青春無敵”的心態,等待被老爸發現后的“暴風驟雨”。
出乎意料的是,老爸竟然沒發現。唉!也對,他不是那種會跑到“敵營”里“刺探軍情”的人。于是,我改變策略,把舊日歷掛到門上。
果不其然,如此明目張膽的挑釁引起了老爸的注意。老爸端詳了一會兒我的杰作,沒有說什么,神情莊重地走開了。
老爸是那種不服氣、不服輸的人。他的這次反常,多少讓我有些吃驚,準備好的滿肚子反擊的話作廢了。
老爸是個在外面一臉嚴肅,回家對我常常“惡語相加”,有時還“拳打腳踢”的人。這著實讓我反感,氣得我幾次揚言要與他絕交。老媽總說,那是老爸愛我的表現。我才不信呢,反正我討厭他,厭惡他,如果真能把他打倒在地,我一定要再踩上一腳。
中午吃飯時,我正要動碗筷,老爸說:“既然要打倒我,就不應和敵人同桌共飲,請你離開此桌。”
“這話應該是我說的!沒見過這樣的爸爸。”我反唇相譏。老爸鼓了鼓嘴,賭氣離開了。老媽看到這情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冤家!”
不知道老爸是真的生氣了,還是已經認輸了,反正我是勝利了。
下午我得意揚揚地來到學校,誰知樂極生悲,由于我太得意而疏于防范,從樓梯上跌下來,扭傷了腳關節。當時我想:這一定是老爸對我的詛咒!
老爸趕到醫院,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非但沒有像其他父親那樣詢問傷勢,也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冷嘲熱諷,而是當著眾人的面發瘋似的大聲斥責:“怎么搞的,怎么搞的嘛!”
我嘟噥道:“都是您,您肯定咒我來著……”我委屈得大哭了起來。老爸沉默了,眼圈紅紅的,背過身去。
醫生說,沒有骨折就不用住院了,在家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由于我“寸步難行”,老爸把我從樓下抱進家,我卻覺得老爸假惺惺的。腳腕腫得跟饅頭似的,讓我沒日沒夜地疼。但即使再疼,我也不要老爸進我的房間。老媽對我無可奈何,只能一個人跑前跑后地忙活。
夜里,總有一雙手來撫摩我的頭,幫我翻身,那手是溫暖的。從受傷以來,我不知換了多少種偏方,腳到底是慢慢地好了。
度日如年的半個月過去了,一天老媽有事外出,就只剩我和老爸了。老爸端著藥走到我門口,敲了敲門說:“可以進去嗎?”
我沒好氣地說:“不要!”可老爸卻笑著走了進來。在老爸將碗送到我眼前時,我一揚手將碗打翻在地。老爸先是驚呆,后是沉默。
老媽回來了,看了看“戰場”,一改往日的和藹可親,機關槍似的對我開槍:“你爸怎么不好了,你說。在你受傷的這段時間里,你爸這里尋良藥,那里找偏方。你不讓他進你的房間,他怕你激動養不好傷,等夜里你睡了,便整夜整夜地陪你。夜里你一旦醒了,他就悄悄地退出房間,怕你生氣。還有,你爸腿不好,平常扛袋面都費勁,那次竟把你抱上樓,你怎么就那么不體貼你爸呢?!”老媽說著說著,竟哭了。老爸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拽著老媽的衣服說:“別說了。”
我聽著,眼睛不由自主地泛紅了:“爸,對不起!”老爸見我這般,忙過來為我揩著眼淚說:“自從看到你‘打倒老爸’的口號,我就知道,女兒長大了,今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過分寵愛了。不過你這次受傷,是徹底把老爸打倒了!”
我和老爸和好了,老爸天天帶我練走路。不過老爸現在的慈父形象多少讓我有點不習慣。看到我與老爸和睦相處的情景,老媽笑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把老爸打倒了,還是老爸把我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