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一個愛不起的男人

李雷

那年夏天，我從一所財經大學畢業，經同學介紹，我應聘到長春一家私營企業當總經理助理。

一天，總經理萬總滿臉不悅地找到我，遞給我一份合同要我看。我一看，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我把其中的一個關鍵字給打錯了，使這一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與原來的背道而馳。這個失誤將給公司帶來80萬元的損失。

“萬總，我知道我這次給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我愿意賠償，同時我引咎辭職……”

“你賠得起嗎？”萬總頓了頓又說，“當初面試時我看中的是你認真負責的個性，我很信任你，所以我不會因為一次失誤就同意你辭職，你安心在這里干吧，我不會為難你的！但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吸取教訓。”

在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里，在日常工作中，我更加謹小慎微，細致周全。

一天午休時，我偶然聽到旁邊的幾個女同事在議論萬總，才知道萬總在大連有一個妻子，是個富家小姐。聽說萬總已有妻子，我心里竟莫名其妙地郁悶起來。

當天晚上，我失眠了。輾轉反側中，我心里想的都是萬總。

一天，我和萬總去外地簽一個訂貨全同，在到達那家公司樓下下車時，我不小心一腳踩空，把腳給崴了。萬總趕緊下車跑過來把我扶起，讓我重新坐進車里，調轉車頭把我送到醫院，安頓好一切，他才匆匆地去簽合同。

那天，萬總簽完合同又返回醫院，他問我：“感覺怎樣？要不要緊？”很長時間沒聽到別人關心我的話，尤其是一個男人的，當時我就哭了起來。這反倒把萬總嚇得夠嗆，傻乎乎地問個不停，直到后來我撲哧笑出了聲，他才一臉不解地把我扶進車里，又把我送進賓館房間，還特意叮囑服務員照顧好我。

春天來臨的時候，萬總帶我去韓國談一筆生意。合同簽完之后，我們倆一身輕松地來到首爾的幾個風景點游玩。那天晚上，我們住在一個鄉間別墅里，異國的美景，鄉間大自然的風光，使我陶醉其中。就餐時，我目光定定地看著萬總，撒嬌地要他和我對飲，我說：“萬總，明天是我的26歲生日，你不想說點什么？”

萬總似乎很勉強地舉起杯來，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他說：“曉雅，和我出來你也很辛苦，明天我會為你過生日的。來，先慶賀我們又成功地簽了一個合同！”他的這句話讓我一下子清醒起來。

按原來的行程計劃，我們還可以在這里逗留一天，可他突然改變了主意，要提前飛回大連，并說要在那里為我過生日。

到了大連，萬總把我安排在賓館住下，自己離去。傍晚6點鐘時，萬總回來了，他的身后，一位容貌秀美、氣度不凡的女子坐在輪椅上，那是他的妻子！

那個晚上，我又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萬總開車送我到機場。“曉雅，我知道你可能生我的氣，怪我昨天沒通知你就把太太帶過去為你過生日，我也知道你內心的想法……可我不能啊。我的老家在一個非常窮的村子，我家里更是窮得不能用語言來形容。20年前，我考上了大連的一所大學，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上大學的第二年夏天，我家里遭水災，家里實在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了，我準備退學。這時，她聽說了我的事，就找到我說，她可以讓她的爸爸供我上大學，她爸爸是大連的一個公司的經理，媽媽是一家銀行的副行長，家里很富裕。她說她不想看到同班同學因為家里窮而輟學。后來，大學一畢業，我們就結了婚。那一年，她突然得了一場大病，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高位截癱……”

突然，車子停了下來，萬總趴在方向盤上啜泣起來。好半天，他才擦去眼淚，抬起頭來說：“這些年來，我們連起碼的夫妻生活都不能過啊！可我不能因為太太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我不能那么做人，我想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曉雅，你是個很優秀、很能干、很漂亮的好姑娘，我真的感謝你這一年多來的努力工作，更感謝你對我的情意。”

“你不要再說了，我……”聽到這里，我已是淚水滂沱。

當飛機起飛沖向天空時，我俯視著下面變得越來越小的建筑物，我感覺心中憋悶，快要透不過氣來。

回到長春，我給萬總留下了一封辭職信，離開了這個愛不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