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傻”丈夫重寫人生

14年前，丈夫突遇車禍，傷愈后智力受損如同三四歲的孩童，她把“傻”丈夫當成自己的一個學生，從最簡單的說話、認字和生活自理學起……她是一個普通的老教師，也是一個非凡的妻子。

劫后余生

李楓樺1953年出生在吉林省通榆縣，大專畢業后，她在洮南市第九小學任教。1980年4月，她與邙劍維戀愛結婚，邙劍維是當地一家酒廠的業務員，兩人同歲。兩口子經過十多年的奮斗，李楓樺晉為小學高級教師、副校長;邙劍維成為酒廠的分廠廠長。

1992年，洮南市第九小學開辦了專門對弱智孩子實施特殊教育的育智班，李楓樺分管育智班的工作，每天忙得團團轉。見妻子辛苦，邙劍維包下了家務活兒，十分體貼。

1995年11月的一天，邙劍維外出遭遇車禍。醫生表情凝重地對李楓樺說:“病人腦部受損嚴重，手術后很可能長期昏迷。”李楓樺毫不猶豫地說:“醫生請你一定救活他，即使是植物人，我也會照顧他一輩子。”

手術后，邙劍維昏迷了兩年多才從植物人的狀態蘇醒過來。

帶丈夫“上學”

邙劍維雖然蘇醒了，他卻變得愣頭愣腦，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吃喝拉撒仍需別人服侍。

1998年，洮南市育智學校成立，李楓樺被任命為校長。同事看李楓樺十分辛苦，對她說:“你丈夫成了智殘，你干脆把他帶到學校來一塊教，你不用兩邊跑，對你愛人康復也有好處。”得到同事們的體諒，李楓樺請示了洮南市教委，讓丈夫得到特批到育智學校學習。

育智學校原有三十多個學生，最大的23歲，最小的8歲。邙劍維這個“學長”除了年齡大，遠不如那些學弟學妹，因為那些孩子雖然弱智，但能走能跑，他卻只能坐在教室里呆頭呆腦地望著那些孩子。

針對邙劍維的情況，李楓樺對他著重進行感知肌能訓練，只要有空閑，就扶著丈夫走步，教他發音、說話。漸漸地，邙劍維能扶著墻走路了，能夠說一些短的句子了。

一天，邙劍維坐到別的孩子的座位上，那個孩子見邙劍維搶了他的座位，不肯罷休，哇哇地哭起來，教室里亂了套。老師只好叫來李楓樺。

李楓樺先是安慰了那個學生，然后勸邙劍維回自己座位去。邙劍維不為所動。李楓樺只好換一種口吻哄他:“你看，你擋住后面的同學看不到黑板，這多不好啊。他們都管你叫爺爺，爺爺應該讓著同學，是不是?”這次邙劍維有了反應，“嗯啊”地答應著，慢吞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個小插曲傳到那個學生家長耳朵里，他怒氣沖沖找到學校。李楓樺先是代表學校向家長道歉，承認工作沒做好，然后坦誠地告訴家長:“不好意思，昨天和孩子搶座的那個人，是我的丈夫。他也是個智殘人，請你諒解，以后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不愉快了。”

同命相憐，家長了解到李楓樺的處境之后，眼圈紅了:“李校長，你有一個智殘丈夫已經很痛苦了，還天天為這么多智殘孩子操心，你很偉大!”

那個家長走后，李楓樺生氣地呵斥丈夫，邙劍維委屈得低頭“嗚嗚”地哭起來。晚上回到家，邙劍維好像還在生氣，李楓樺喂飯，他也不吃。李楓樺心軟了，她摟著丈夫，說:“劍維，你要體諒我對你發火。你在學校這個樣子，讓我為難啊。”正說著，邙劍維突然伸手放在李楓樺的面頰上，笨拙地替她擦拭眼淚，接著用跑調的旋律唱起《愛你一萬年》這首他們常聽的流行歌曲。李楓樺大吃一驚，心頭瞬間涌上一股暖流，她在丈夫的懷抱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依舊相愛相伴

2001年暑假的一天，李楓樺在學校加班，忘了回家做午飯。當她匆匆打開家門，忽然聞到一股焦煳味，直奔廚房發現煤氣灶開著，鍋里蒸著雞蛋羹，鍋里水已經燒干，雞蛋羹蒸糊了。原來，邙劍維感覺餓了，自己扶著墻一步一步挪到廚房，做了雞蛋羹。李楓樺吃驚后怕之余，也為丈夫能夠動手做飯感到高興。

過了一個多月的一天中午，李楓樺端了一盤餃子喂丈夫吃，吃到一半，她去接電話。接完電話一看，發現盤子里的餃子和筷子不翼而飛。“咦，餃子誰吃了?”邙劍維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偷吃的。”說著，他將右手從背后轉過來，手里赫然攥著一雙筷子。

丈夫會自己吃飯了，李楓樺心頭一陣狂喜，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幾個老師圍攏過來，都為李楓樺高興。為了鼓勵丈夫進一步生活自理，李楓樺把衣服、褲子擺到邙劍維面前，鼓勵他說:“從今天起，你要自己穿衣服，你一定能做到。”

邙劍維抖抖索索地穿起衣褲，由于四肢關節有些僵硬，邙劍維穿褲子時很費勁。李楓樺想幫他，但還是忍住了。20分鐘后，邙劍維終于穿戴完畢，只是把衣扣系錯位置了，前襟一長一短。李楓樺沒有替他糾正，帶著他去了學校，見到老師就驕傲地說:“看，這是我家劍維自己穿的衣裳，棒吧?”老師們一邊沖邙劍維豎起大拇指，一邊笑著說:“真棒!”

在妻子和學校老師們的照顧、教育下，邙劍維慢慢地恢復了生活自理能力，他學會了自己做飯、吃飯、穿衣服、讀書看報、與別人進行交流。與此同時，他的“情商”也在一點點得到恢復:他能夠回憶起兩人相識、相知、相愛的細節。丈夫的這些改變，讓李楓樺心里充滿了感動。

2003年9月，李楓樺以智障者家屬和優秀智障教育工作者的雙重身份，出席了中國殘聯第四次全國代表大會，受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時任中國殘聯主席的鄧樸方了解到李楓樺的事跡后，對她說:“李老師，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偉大女性!”

2008年9月，李楓樺退休了。為給丈夫創造一個好的康復環境，2009年6月，李楓樺搬到了長春居住。

2010年8月初的一個晚上，李楓樺發燒了。邙劍維伸手摸了摸妻子的額頭，說:“發燒，熱。”隨后，他從李楓樺包里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挪動腳步，打開房門出去了。

李楓樺嚇了一跳，丈夫從來沒有單獨出過門啊。她急忙下床，開門偷偷跟了出去。她看著丈夫扶著樓梯，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從三樓挪到一樓，然后步履蹣跚地朝一家藥店走去。不一會兒，丈夫又步履蹣跚地從藥店里走出。看見妻子，邙劍維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舉起手里的藥盒，咧嘴笑著說:“我買了藥。”李楓樺呆呆望著丈夫，半晌才喃喃說:“謝謝。”這個深夜，兩個相依相愛的人相攙著走在回家的路上……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