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主義文學是20世紀初日本小說界針對當時的“硯友社”的庸俗寫實主義而興起的新文學,主要特征是強調(diào)“無理想、無解決”的“平面描寫”論,追求“真”以及強調(diào)人的本性的自然性[1]。自然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家包括島崎藤村、田山花袋、德田秋聲、巖野泡鳴、正宗白鳥等。島崎藤村的《破戒》和田山花袋的《棉被》是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經(jīng)典代表作,都著重客觀、真實、自然地表現(xiàn)社會和人生。其中,田山花袋的《棉被》以近乎三分之二的筆墨描寫了“我”的自然心理活動,充分表現(xiàn)了人的本性的自然性。
自然主義文學的重要特征之一是追求人的“真”,即強調(diào)人的本性的“自然性”,小說的構(gòu)思和框架通常直接表達人的“本能沖動”,尤其是男性的欲望,通過人物的心里活動如實的表現(xiàn)自我的感覺、心理、情欲等,忠實于內(nèi)面的真實。資本的自然主義文學發(fā)端于法國的自然主義文學,法國自然主義文學作品中的肉欲描寫與日本古典文學中的隱私描寫、女性肉欲、愛和性主題表現(xiàn)一拍即合,也迎合了日本的好色審美理念[2]。因而日本自然主義者特別強調(diào)“本能沖動”,即性欲是對人的生活“決定性”的作用。他們根據(jù)實證主義理論的方法,從生物學、生理學、實驗遺傳學、醫(yī)學來看,觀察人的“自然性”,完全無視人的“社會性”。他們非理性地渲染人的動物性與肉欲本能,過分強調(diào)和張揚人的本能野性,即動物屬性的一面。簡單地說,即他們通過肉欲謀求人生的享樂[3]。
田山花袋是明治時期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代表作家,他的小說以大膽、冷靜的筆觸和新穎的藝術(shù)形式,深刻地揭露了人性的虛偽、丑惡以及明治時期社會與個人的沖突。[4]正如田山花袋所說:“自然主義的文學必須是接觸時代的作品,它必須是描寫這個國家和這個時代的?!?907年發(fā)表的《棉被》,講述了一個有家室的男子,迷戀上一位女學生的畸戀故事,反映了在明治維新中東西文化沖擊、傳統(tǒng)觀念與現(xiàn)代觀念相互碰撞的時代里,一個文學家對自己的舊式婚姻的反思和對新式婚姻的憧憬,行文中處處透露著自我的本真,彌漫著男性的欲望[5]。
首先,對一位路遇女教師的幻想。八年的婚姻生活,讓竹中時雄厭倦了生活。走在路上看到年輕美麗的女子的時候,時雄就開始希望能開始一段新的戀情。每天上班途中他都會遇到一位年輕的有魅力的女教師,成為時雄每天生活中的“唯一的樂趣”,并對那個陌生的女人開始了“天馬行空似的胡思亂想”,幻想著和她談戀愛,去小茶屋偷偷的約會、到近郊去散步……甚至因為這個陌生的女人對自己的妻子進行了詛咒,那時候時雄的妻子正懷有身孕,他想的竟然是“如果不幸難產(chǎn)而死,把那個女老師娶進門,會怎么樣呢?”甚至還開始計劃著妻子死后如何將那個女教師順利地娶回家。一句惡毒的詛咒,把一個渴望婚外情的男人的內(nèi)心刻畫得入木三分。
其次,對妻子的厭倦。竹中夫人在整個小說中一直是個輔助的配角,連名字都沒有交代,她的所有的出場情景都是為了配合丈夫與女弟子的戀情展開。自從三年前她懷上第三個小孩時,竹中對她就已經(jīng)沒新婚的感覺了,連“從外國小說中獵‘奇’也不能滿足?!眳捑肓似拮拥摹斑^時”,他認為“處在這樣的時代,妻子依然梳著舊式的橢圓形發(fā)髻,走路像鴨子,除了溫順與忠貞之外別無長處”,這讓時雄最感到可悲。盡管妻子善良、順從,對丈夫與芳子的事處處忍讓,辛苦持家,照顧三個孩子,卻得不到丈夫的心。盡管當時雄看到寺廟的常夜燈時,也想起了當初遇妻子的初戀,甚至反省自己的行為,“為什么快樂生活也變得荒涼呢?為什么他又渴望起新的愛情?”連自己都覺得“這是多么的可恥啊”,可是他對自己潛藏心中的現(xiàn)實,對于芳子的不倫之情,“不可思議地,卻絲毫沒有動搖。”作者以“告白”的方式深刻地表現(xiàn)了男人的本性和生活的真實性。
再次,對秀夫的嫉妒。在得知自己暗戀的女學生芳子有了男朋友,時雄煩亂了思緒。嫉妒、惋惜、悔恨,種種情緒像一陣旋風,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不去,“心中的火焰越燒越旺”,只能通過不斷的醉酒麻痹自己。當時雄知道田中秀夫到姐姐家找過芳子時,“恨不得立刻詢問她戀人的事,他住在什么地方?什么時候回京都?”平實的語言卻赤裸裸地表達了時雄對情敵的嫉恨。在麹町三番町馬路邊的廉價旅館里與田中秀夫的談話也不歡而散。他不能公然地阻止田中來找芳子,因為在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把他當成他們愛情的“和善保護者”,可又無法忍受心愛的女人“移情別戀”。每次看到他們熱烈相戀的樣子,“心里一片火燒”。這讓時雄常常焦躁不安,怎么也靜不下心來,尤其是當時雄得知田中秀夫和芳子發(fā)生過關(guān)系后,煩悶之上加煩悶,懊惱之中添懊惱,悔恨自己沒有趁早下手,對秀夫的嫉妒不言自明。
最后,對芳子的畸戀。竹中時雄對自己的女弟子芳子的畸戀是整個小說的主線。正當時雄苦悶痛苦的時候,橫山芳子的到來,讓時雄的生活被打破了。當時髦、新式、美麗的女弟子如同仰慕偉人一般叫喊著:“老師!老師!”怎么能叫他不動心呢?芳子的生氣勃勃讓時雄感覺回到了“新婚的當初”,當看到芳子的臉靠近一本書的時候,“一股難以名狀的香水味、肉體的香味、女人的香味撲鼻而來”,充滿了赤裸裸的情欲的味道,時雄迷戀能夠“巧妙地用臉部表情表達情感”的芳子,開始幻想和芳子“開始新的生命和生活”。因為讓這個年輕的女弟子住在自己家里,與妻子還發(fā)生了“冷戰(zhàn)”,最終只好讓芳子寄宿到妻子的姐姐家。時雄醉酒后在姐姐家見到芳子時,“內(nèi)心感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滿足”,并且認為“雖然有一個強大的情敵,只要把她據(jù)為己有,才會覺得心安,這是戀人常有的心態(tài)?!睍r雄一直在等待著占有芳子的肉體的機會,在得知芳子已經(jīng)有男朋友之后,內(nèi)心深處苦悶不堪。田中秀夫棄學來見芳子后,時雄最終破壞了芳子的愛情。在得知芳子已經(jīng)非處女之后,更是非常地憤怒和嫉妒,赤裸地表達出“既然那樣——既然她樂意把自己的身體給那個男的,自己又何必尊重她處女的貞操呢?早知如此,自己應該大膽出手,滿足自己的性欲”,后悔自己沒有早點出手,在感情的出軌和肉體的出軌之間,竹中在理想和現(xiàn)實中不斷地苦苦掙扎。芳子帶給他莫大的精神的滿足,但是由于“在社會上,他仍然是一個正直的人,值得信賴”,時雄不得不掩飾自己肉體的欲望,被芳子當作她和秀夫的愛情的見證人和月下老人。時雄壓抑的情感無處宣泄,最終只能在芳子被逼回家后,性欲、悲哀、絕望的痛苦涌上心頭,卻只能“把頭埋在冰冷而臟的天鵝絨被領(lǐng)里盡情哭泣著”。
注:該文系2009年江蘇大學教學改革與研究項目“關(guān)于構(gòu)建日語數(shù)字化教學環(huán)境的構(gòu)想和實踐”(JGYB2009126);江蘇大學人文社科重點項目“外國語言文學理論與應用研究”(JDR2006A11)
【參考文獻】
[1]鄒存峰.論日本自然主義文學——從作品看日本自然主義文學的特色[J].安徽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5).
[2]王麗平.求“真”的日本自然主義文學[EB/OL].http://eastlit.pku.edu.cn/Article_Detail.aspx?id=860,2007-2-10.
[3]葉渭渠,唐月梅.20世紀日本文學史[M].青島:青島出版社,1998.
[4]鄭成芹.論田山花袋小說的思想藝術(shù)風格[J].北方工業(yè)大學學報,1999.(2) .
[5]葉琳.近代日本作家作品研究[M].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2.
(作者簡介:王瑩,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文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