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隱含的悲觀與希望

《夜》是俄羅斯后現代主義作家塔吉雅娜·托爾斯泰婭的作品，刊登在《十月》雜志1987年第4期上。在創作主題上，《夜》是社會現實題材的文本，沿襲了作者的一貫視覺，體現出俄羅斯后現代主義文學的主題基調——關注“小人物”的生存狀態，揭示社會生活的矛盾根源。《夜》通過弱智者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在一天里的所見、所言、所為、所想，構建出一個矛盾綜合體，即“世界——夜”，傳達出作者對社會存在的悲觀主義情緒。本文對俄羅斯后現代大家塔吉雅娜·托爾斯泰婭的早期后現代作品——短篇小說《夜》進行賞析，從中體會作者對當時社會的不滿和對前途的困惑。

一、《夜》的背景資料

塔吉雅娜·托爾斯泰婭寫作高峰是20世紀80年代，當時俄羅斯文學的寫作風格深受后現代主義文學影響，“后現代文化是一種沒有中心的多元文化，有時自相矛盾，它寬容各種不同的標準”，后現代主義文學追求一種極度的自由，它無視任何既定的文學原則，從根本上摒棄包括現代主義在內的舊的規范，這種“反傳統”決定了它必然要對小說、詩歌、戲劇等的敘述形式乃至敘述本身（對敘述本身進行解構的敘述叫做“元敘述”）進行顛覆，這是解構的一方面。

塔吉雅娜·托爾斯泰婭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俄羅斯后現代主義作家，這對包括托爾斯泰婭在內的一代作家思想和創作理念影響很大。在俄羅斯后現代主義作家行列中，無論是當年的開先河者，還是如今的引潮流者，都義無反顧地與經典作家劃清界限，竭盡全力地疏遠傳統風格，以此來彰顯顛覆舊秩序、開創新時代的決心和斗志。就這一點來說，托爾斯泰婭絕對是個另類。

《夜》的主人公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是一名弱智者，從小就生活在底層，與年邁的母親住在公共住宅里相依為命，靠糊紙盒為生，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在母愛的庇護下，雖然生活拮據，卻能單純地生活。《夜》借助弱智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的眼睛和心理活動，描述這一天他所看所聽，從一個“弱智者”角度，以其獨特眼光和語言表述來揭露社會的丑陋現象和人間冷暖，影射對現實的不滿情緒。

二、《夜》的悲觀與無奈

《夜》是社會現實題材的文本，通過描寫弱智者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的生存狀態，揭示社會生活的矛盾根源，并表現出極大的對生活不滿情緒及無奈。

第一，客觀原因，“理智”與“弱智”構成矛盾沖突，形成悲觀的基礎。“理智”對“弱智”的排斥，便是阿列克謝所說的“人們都知道，可就是不告訴他”。這是最為現實的理智與弱智的分界點，無法逾越，現實必然會對弱智者阿列克謝進行強制壓制，這構成全文的悲觀情緒基礎。

第二，主觀原因：與現實格格不入，導致悲觀情緒出現。在阿列克謝的眼里，世界是童話般的，清晨是“夜的王國砰然一聲關上大門”，黑夜是“白天累了，展開白色的翅膀，向西方飛去”，媽媽是“經驗豐富的領航員”，在“航海彩圖”上注明“那兒有雄獅，這兒有犀牛”，世界是危險的，坐電梯是“兩腿被扯住，一個勁地往下拽”。阿列克謝走不進正常人的常規世界，而正常人也無法涉足阿列克謝的另類世界。走入自我的主觀世界中是作者為主人公作出的無奈的選擇，這樣越發地激化了矛盾，使得主人公與社會更加不和諧，互為對立，充滿了敵意。而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差異，構成了托爾斯泰婭創作的美學要素。

第三，外在表象和內在存在之間的對比導致矛盾體系的最終確立。“每當躺到床上想睡覺的時候，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覺得兩只腳在一個勁地往下長，頭卻不停地向上升……”，“一個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也就是內心的他，緊縮成一團，越來越小，……另一個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外表的他，則碩大無比，像造船用的參天大樹，晃動著身軀，越長越高，……”這是“外在的”和“內在的”阿列克謝的對比。“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擁有自己的世界。在他的腦海里，世界是真實的，無所不能。在他身外，卻是另一番天地，黑白顛倒，好壞難辨。”這是“外在的”和“內在的”世界的對比。通過兩個一內一外的相互作用，尤其是內在對外在的襯托，最終呈獻給讀者一個頓悟之后的結論——外在被常人冠以“瘋子”的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最終“什么都明白，他已經讀懂了這個世界，還有那些規則……”

阿列克謝是被忽視的離群索居的孤獨者，他丑陋的外表和美好的心靈，絢麗多彩的內心世界和令人感到乏味的外部形象產生了巨大反差，托爾斯泰婭小說世界的悲劇性就在于這種內外之間的強烈的不和諧。

三、《夜》的希望與期待

雖然作者在文中透露出很多的悲觀情緒，但并不是對生活的完全絕望，在字里行間仍然滲漏出對未來的期望之情。

在文中，用“人們面帶笑容，把黏糊糊的圓紙片扔在地下，甩到墻上，張開大嘴，伸出紅紅的舌頭，吮吸那甜甜的、布滿小刺的冰棒”這種“哈哈鏡”式的夸張描寫來表現現實生活中的丑態；用“胸部平坦，長著羽毛，都有一張人臉”“當你看著它的眼睛”便會“忘掉人說的話，也像它一樣咕咕叫起來”的鴿子這種荒謬的象征來諷刺住在鑲著“金色的玻璃”的“高高的樓”里的“特殊的人”，來表示對社會的不滿態度，并借此諷刺社會不良現象，把人們的真正的意思表達出來。

雖然阿列克謝不被社會承認，并遭到社會的遺棄，但在阿列克謝媽媽的心中，自己的孩子還是有希望的。在媽媽的語言表達中句句都與“崇高的、規范的”傳統文本語言相去甚遠：“不要臉的東西！我讓你滾開！真是的，連病人你都不肯放過！……”正是這樣一個被生活磨掉了“溫文爾雅”的女人告訴他弱智的兒子“你一定能當上作家。想當，你就能當上”；一到晚上，把眼鏡低低地壓在鼻梁上，為他朗讀詩歌；在他痛苦地發作的時候“跑來”，“氣喘吁吁，伸出雙手，呼天搶地，一把抱住他，緊緊地貼在胸前，撫摸著，親吻著”。可見，表達偉大的人性之愛并不是所謂“崇高的、規范的”傳統敘述原則的專利，這也正是后現代語言解構功能的體現，借用媽媽之口，來表達對未來的期望。

如同其他后現代文本一樣，具有濃厚后現代色彩的《夜》不是簡單易讀的作品，但《夜》的語言不乏女性語言的體貼感，細膩，流暢，絲絲入扣，引人入勝，尤其是阿列克謝的心理描寫，異常貼切的天真幼稚，完全符合一個弱智者的心智水平，讓人讀來雖感荒誕，卻不覺得可笑，讓讀者在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的感染下，不知不覺地拿起手中的萬花筒，眼前頓時呈現出一個別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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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馬曉華，吉林建筑工程學院外國語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