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及其他(詩七首)

一張不平整的黑布

由上而下

它無聲無息

好像海水

也溫柔起來

一筆灰白

被誰抹了上去

接著是明黃、金紅、玫紅

有些掉下來

可以看到海浪

拍打礁石的濤聲了

——碎碎的，如魚鱗

隨著海灣漁船的

輕輕擺動

一抬頭

黑布被光芒

掀開了——

太陽的光芒里

“有我一生的力”

關于海的比喻

海像一匹巨大的布

但這匹布

不會因為風兒波動

它有自己的潮汐

我每一次潛入水底

都感到一種穿透與包容

走上沙灘

這匹布會破

這個比喻錯了

海的自愈能力——

船的沖刺

魚的躥跳

高貴體現在

它的哈欠與吟唱只對應

雷電

一只鷗鳥飛過來

累了只能棲在

海一支點上

波光明艷之時

大風起來

眨眼間包裹了大地

——油輪、玫瑰、云層

海嘯、冰山、軍艦……

展開時

像魔術的光澤

認不出痕跡

噢

無論如何

沒有一個比喻

與大海合二為一

一脈山泉

她細細碎碎地

我甚至

摸不到她的脈息

更不知

她來自哪里，要去哪里

水面上

一張飄動的樹葉

告訴我

她肯定不來自林間的

枝丫上

她綿長，干凈

——被月光罩住

也舍不得把秘密說出

響聲——

來自落差，為之呼應的

是寂靜

像一面巨大的鼓

這時

如果把頭俯到泉水里

一股清涼

甚至能把你的肺腑浸透

這時

如果能潛到她的縫隙

陽光的光影一閃一閃

一定能窺見時間的骨頭

“那像太陽一樣的東西”

馬嶼區中學

樹差不多被伐光了

但我還是看見當年的自己，坐在

教室的最后一排，為試卷上的

一道難題耿耿于懷

我多想再去坐一坐啊

但教室已消失了

鮮花與微笑

陽光樣灑下來

節省下來的米

被換了糖糕

中午的菜

浮不起半點油星。

晚自習后

我跑在同學們中間

一言不合，老拳相向

那時的我們多么滿足啊

縮在被子里

一邊討論著女生

一邊討論著習題

直到把月亮討論成了太陽

古道紅楓

引起楓樹歌唱的

肯定是秋霜

只是它的吟詠

僅僅是舞動的紅葉

陽光在上面舞蹈

鳥兒在上面筑巢

高跟鞋款款

踩過落葉

那是以后的事

在風中飄揚的

是一地的心事

石屋前磨盤上的苔蘚

和山泉

有一搭沒一搭地

聯絡著

這些歷經歲月的物什

與白白的秋云

悠悠地對視著

回鄉

歲月并沒有把它覆蓋

兩把太師椅

擺放在廳堂

通往屋外的路

被青草半掩

殘破的瓦缸

仍在檐下

少年走失的銅錢、彈子?

父親坐在太師椅上拉著憂傷的二胡

那把二胡現在還在

作為籬笆的木槿三三兩兩

開出紫色的花

幾只燕子飛進飛出

白巖山

我一步步跨上臺階時

春天正在白巖山上

我不知道，唐朝的楊國剛

是騰云駕霧而上

還是一鶴沖天

山頭漸現出一座

巍峨的高樓

多么抑揚

多么陡峭

世事的幸和不幸，在早春的

疲倦中，一閃

化為山后的蒼松

門前的溪水

一聲鳥鳴后

春天的白巖山，綠波蕩漾

本欄目責任編輯 張即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