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為貴:君子而時中

2010年國慶節前夕，深圳評選出來的30年杰出人物和杰出創新人物中，中興通訊股份有限公司(000063.SZ)董事長侯為貴均名列前茅。這兩頂桂冠或許正好可以作為25年來侯為貴帶領中興不斷獲得成功的一個注腳:其杰出的業績源于杰出的創新。如果說企業的創新體現在市場能力和技術能力的完美結合，那么用傳統文化來解讀，就是“君子而時中”。

踏準市場鼓點

與任正非“狼性文化”相較，中興的創始人侯為貴多年來走的是一條中庸之道，并被稱之為“全面分散企業風險的中庸之道”。侯為貴對此未予置評，其中的原因除了他認為中興作為上市公司可以任人評說之外，根本之處在于“全面分散企業風險”是防御性的，作為科技領先的企業更應當引領潮流，在市場上做到“君子而時中”。

儒家認為“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中興精準地踩著中國電信業的發展鼓點，幾乎抓住了產業近年來每一個新的市場機會。2002年，在許多廠商對小靈通市場并不看好時，侯為貴敏銳地察覺到了小靈通業務背后的商機，在公司2004年的250億元銷售額中，小靈通占了120億元。2007年，中興舉債40億元投入TD-SCDMA，在當時TD牌照未發的情況下，對TD前景胸有成竹。2008年4月，中國移動TD-SCDMA正式啟動3G手機市場。

如果以為踩準市場熱點的“君子而時中”靠的是好運氣，那就錯了:決定因素是背后的道。侯為貴堅持以市場和客戶需求為導向，在中興企業文化手冊中明確規定，對外交往、宣傳以及發布公司業績要堅持誠信務實的原則。秉承服務客戶的理念，將客戶隨時變化的要求作為一種市場信息用于指導企業發展，“君子而時中”就沒有懸念。

不讓兒子做部長

2009年，素有中國企業管理領域“諾貝爾獎”之稱的“袁寶華企業管理金獎”頒給了侯為貴，表彰的是他領導中興數萬余名員工成功探索出了一條符合中國實際、體現中華文化的中興之路。一般認為，侯為貴是低調的，他倡導的“溫清文化”與中庸管理有不解之緣。中興之路刷新了中庸哲學的一個千古陳詞。

這個千古陳詞就是把中庸之道當作搞折中，即所謂的“扣其兩端，允執其中”。侯為貴在企業內部處理各種兩難問題的實踐告訴我們，“恰到好處”的解決方案并非是各方力量博弈后的折中，其中存在著是與非、優與劣的取舍或評判。為了解決執行乏力和官僚主義的消極作用，侯為貴支持創辦了專門揭露中興內部陰暗面的《中興內參》，每期都在上面寫批注，絕不回避矛盾。中興的企業文化中，有著不能容忍的行為底線，即“故意虛假報賬”等五條高壓線，無論何人，一旦觸及，一律開除，沒有商量的余地。

企業發展當然需要處理好理想與現實、理論與實際等“兩端”的關系，但是這和企業追求卓越的努力是兩回事。在市場上如果做不到“君子而時中”，中庸管理極有可能是甘于平庸。中國電信業者在印度與美國的業務受阻之際，中興在歐洲市場獲得突破，拿下了2億歐元的訂單。聽到有記者將中興視為“第二個華為”，中興總裁史立榮極為不快:“我們更加透明，而且不那么咄咄逼人。”顯然，史立榮這種“中庸”式的表態絕非“允執其中”。侯為貴在這方面鋒芒畢露:目標是在近三年使中興能進入全球通訊設備前三強。

中庸哲學中有和為貴的內涵，侯為貴在企業內外也非常重視和為貴，他一方面在企業文化中強調“互相尊重”，另一方面是在各種矛盾中始終保持進取心。實現的途徑是“反求諸己”，即以身作則，嚴格自律。侯為貴有個兒子曾在中興工作，有一些員工聯名請求讓他兒子當部長，但主管的總經理認為不合適，不同意。后來，這名總經理去侯為貴那里匯報這件事，侯為貴當即表示這名總經理做得正確。早年侯為貴的親戚中也有一些到中興工作的，但都必須從最基層做起，至于能否得到提升，則取決于這些親戚的能力，不能享受特殊待遇。在公平、公正氛圍中的和為貴，就不難實現企業的“包容性增長”。

劃水的鴨子

有人說侯為貴是一個“溫和的機會主義者”，從表相上看，這或許符合侯為貴的處事特征，但如果以為侯為貴在本質上也是如此，那是一種誤讀，甚至是一種貶損。因為“君子而時中”的背后，需要一種執著精神。侯為貴對牛很感興趣，那大概是因為用牛的形象表征中庸管理的執著精神非常恰當。

按照《中庸》的說法，執著就是對道的堅守、遵循，而企業家對道的堅守只能體現為產品和服務的“君子而時中”，否則再好的中庸管理也沒有實際意義。然而，執著的精神可以是鋒芒畢露的，可以是含蓄的，后者更容易取得讓外界意想不到的效果。中興把中庸管理的執著形象比喻成“劃水的鴨子”:鴨子劃水，上面看起來不動，但下面在拼命劃。也就是說，每一位員工表面上都平靜規矩，實際上都在努力工作。“劃水的鴨子”在企業層面上的表現就是堅持穩健經營，盡管背后有痛苦的掙扎。

與鋒芒畢露的比較容易“變臉”不同，含蓄的執著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更具有韌性。中興能夠踩準市場熱點就與靈魂人物侯為貴的執著有很大關系。在形勢極具不確定性的情況下，侯為貴常常扮演著既定方向唯一的堅持者和支持者的角色。決定上CDMA項目后，由于資金和政策的反復，這一項目的實施遭到內部的抵制，以至最后拆散項目組的通知都發出了。一天早晨，主持CDMA研發的技術人員遇到了侯為貴，侯為貴順便問起項目進展情況，當他獲悉項目組已解散的情況后，又氣又急，“誰說要停的啊”。在他的跟蹤下，這個項目終于結出了正果。由此我們也可以讀出“不偏”、“不易”的積極意義。

被媒體稱之為通訊業偏執狂時代的中庸之道，中興的中庸管理意義并不限于通訊業。比如低調，但從不放過機會。中興在印度市場中雖然不賺錢也沒有放棄。侯為貴認為，把印度市場鞏固住，對中興怎么控制成本、精打細算是一種鍛煉。面對媒體“領導人應該具備何種基本素養”的提問，侯為貴的回答是:領導人各方面都不能有太大的短板，一個領導帶一個團隊，首先是能夠打勝仗，同時要體現君子之風。這個君子之風是創新而不是與對手的惡性競爭。創新不是模仿中的折中，而是比較充分的掌握自主知識產權，直至在行業標準的制定上享有相當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