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如古典美學三境界

如果說，《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思無邪》構成了安意如的“漫漫古典情系列”，那么，隨著《世有桃花》的出版，一個更能體現安意如古典文學追求和高度的系列誕生了，那就是由《陌上花開》《美人何處》《世有桃花》所組成的“安意如古典美學世界”。

編輯安意如的書，對我們編輯來說是一種美的享受和學習，在中國古典文學中雖然沒有“美學”這個概念，但對美的審視是貫穿著中華古典文化的始終。

在這個“古典美學世界”系列中，安意如向我們展示了逐漸遞升的三個不同的美學境界。編輯《陌上花開》時，我們的定位是評析中國古典文學的“詩之美”;編輯《美人何處》時，我們力求探尋中國古代的“人之美”;而在編輯《世有桃花》時，我們則盡力向廣大的讀者解讀中國古典文學的“意境之美”。

先說《陌上花開》所揭示的“詩之美”。這里所指的詩，不僅局限于詩歌，而是代表了安意如在書中所提到的包括詩詞曲賦在內的多種古典文學作品。安意如以美艷而婉轉之筆，或者勾勒或更多是細描過往的那些人情、人心，及人情、人心所呈現的美，無論這美是幽雅，是婉曲，是悲涼，是頹喪……《陌上花開》沒有如《當時只道是尋常》專注在一個人的情感，也不像《思無邪》聚焦一個遠古的時代，從先秦時代的《越人歌》到近代的龔定庵，從北方的胡太后到西藏的倉央嘉措，時空兩維的跨度，不可謂不大。《陌上花開》中那些所有的動人情事、所有的卓異人格，不僅以詩詞為引子，而且在詩詞里得到聚焦和突顯。然而，它們似乎又不同于安意如以往的作品，在歷史中游歷，有如行走在薔薇園，你可看到那些華美的詩句，一如怒放的花般鮮艷，一如明日的花般凋零，或喜或悲，又要分辨那薔薇下的刺，不被歷史的滄桑人世的坎坷所刺傷刺痛。這本書注定要以史來繹情”，經由這樣的方式，寫書的人方能最終找到古今的契合，跨越時代，與古代那些精彩紛呈的人物心心相印。

相比《陌上花開》重點著墨于古典文學作品篇章之美本身，《美人何處》展現的是中國古代的人之美——尤其是女性之美。

這一冊里描摹的都是“她們的故事”，那些或真實或虛擬的美麗女子們的故事，安意如力求展示中國古代美女的外貌和心智之美，“借光陰為紅線，在若隱若現的記憶中尋覓她們”。這么說來，《美人何處》突出、發展了《陌上花開》已然開始的對過往歷史中人物遭際及優美人格的表現，不過更有意集中在美女們的身上而已。至于不同，《陌上花開》稍多對于種種“情愛”的感喟，而《美人何處》則更多理性的觀照，勾畫出那些女性在有時自己都無法把握的情勢之下，如何憑著一己的意愿和聰慧，順勢而為或逆流而行，演出一幕幕出乎意表又盡顯性情的戲劇來。

2010年8月，我們推出了安意如最新的作品《世有桃花》，該書是通過尋覓桃花身上所寄托的象征與夢想，來解讀中國古典文學中最深邃的境界。

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王國維第一次正式使用“境界”這一概念。在文學研究的發展過程中，境界、意境、意象這三個名詞雖有不同的解釋，但他們大體代表著同一個概念，那就是體現文學當中最美的內涵，代表了古典詩詞的最高美學范疇。在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桃花是凡塵中最美麗的容顏，是朋友間最真摯的情意，是人世間最純潔的愛戀，是天下最令人神往的地方，同時，桃花也承載著紅顏易逝，青春不返的無奈與蒼涼。

編輯該書的過程對我們來說也是重溫中國古代文化的過程，更是再次享受文字之美的過程，與桃花有緣的人和故事，從古至今非常多，有隱逸之宗陶淵明的桃花源，有唐代詩人崔護目睹的“人面桃花相映紅”，有晏幾道和李香君的桃花扇等等，誠如安意如這本新書《世有桃花》所說的，“桃花在中國，太復雜，但凡想起，先有一言難盡的曖昧”，而“對于外國人來說，他們很容易了解松竹梅蘭和牡丹在中國文化中的意義，卻不容易弄明白桃花這樣東西的文化內涵”。確實，桃花比較松、竹、梅、蘭乃至牡丹之類中國文化中鼎鼎大名的花朵，意蘊遠為復雜多歧，它可以明艷、可以妖嬈、可以幽遠、可以悲涼……“將一朵桃花看開，它就能成世界”，這紛繁眩目的桃花世界，各有神采，雖然紛紜不一，但桃花確“是古典詩詞中不可回避的概念”，“是深入探究古典詩詞最動人的線索”。編輯該書時，我們曾與安意如反復溝通，她再三表示該書就是要重新發掘詩詞的古典情懷與現代感興，闡述中國古典文學中的象征和意境之美。

至此，作為三本書的責編，回顧從《陌上花開》起，中經《美人何處》，到《世有桃花》，安意如所傾心向往、所著意書寫的對象，從細致體悟傳統詩詞的情感天地，折向對古代女性內外美的體察觀照，結穴于用心疏解古典美學意象的意趣，在古往今來的真實與貫通古今的情思之間穿行，構成了她的美麗的古典世界，在陶冶讀者之前，先洗滌了我們這些編輯的心。

(作者單位系萬榕書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