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圖書出版產業成長性分析

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圖書出版產業雖然在發展中有波折，但總的趨勢猶如這30多年來的國民經濟一樣，保持著長期的持續增長，尤其是自2003年中央大力推進文化體制改革后，我國的圖書出版產業更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出版產業的規模不斷擴大，市場化進程不斷加快，產業的基本結構不斷改善，市場競爭日趨激烈。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后，我國的圖書出版產業雖然外表仍然凱歌高奏，但是內部各種長期累積的問題有所顯現，行業的成長性頗受影響，產業的一些問題有待深度探討。為此，筆者根據出版業歷年的數據，從產業規模、產品結構、增長方式、產銷對比四個方面，對我國出版產業成長性進行了分析，研究其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判斷未來的發展趨勢。

產業規模

從出版物的總量來看，我國圖書出版產業近年來發展迅速。2009年，全國新聞出版業實現總產出10668.9億元;實現增加值3099.7億元，占同期國內生產總值(GDP)的0.9%;營業收入10341.2億元;利潤(結余)總額893.3億元。不包括數字出版在內的全行業資產總額為11848.5億元，凈資產(所有者權益)為6168.3億元，納稅總額為620.3億元。2009年，全國共出版圖書30.2萬種。其中，新版圖書16.8萬種，重版、重印圖書13.3萬種，總印數70.4億冊(張)出版期刊9851種，平均期印數1.7億冊，總印數31.5億冊。出版報紙1937種，平均期印數2.1億份，總印數439.1億份。出版錄音錄像制品25384種，出版數量4.0億盒(張)，發行數量3.8億盒(張)。出版電子出版物10708種，2.3億張。就出版總量和銷售的整體規模而言，我國已經毫無疑義地進入全球出版大國行列。

從當前我國主要的出版力量——出版集團的發展狀況來看，我國出版業的產業規模也在迅速增長，主要的出版集團均具有較強的經濟實力。隨著2003年開始的文化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化，加上中央積極推動出版業雙百億(銷售收入和資產規模)集團的建設，各地的出版集團借助轉企改制之機，大力拓展各項業務，尤其是以江蘇鳳凰出版傳媒集團公司、安徽出版集團、遼寧出版集團等為代表，紛紛走上業務多元化發展道路，大舉進軍房地產、金融、醫藥、貿易、旅游等領域。在此過程中，這些集團的資產規模和銷售收入快速增長，企業的規模迅速膨脹，出版業已經出現進入我國國內500強之列的企業。

產品結構

現代出版業屬于服務經濟的一個部分，根據其受眾的需求和自身所發揮的功能，大致可以區分為大眾出版、教育出版、專業出版三大板塊。現代出版業發展到今天，其成熟階段的特征和結構可以美國、英國等發達國家為代表，其明顯的特征就是出版業在業務擴張和經濟支撐上對于教育出版的依賴程度顯著降低;而大眾出版高度發達，出版業的娛樂功能被充分挖掘出來;同時以提升職業、發展科技、研究學術等為目標市場的專業圖書出版蓬勃發展。

我國的圖書出版產業就出版大的板塊而論，目前的發展尚處于初級階段，與發達國家的出版業還存在巨大的差距。以2008年的數據為例，圖書出版產業791億元產值中，大中專教材和中小學課本、教學參考書籍就占273億元，再加上超過150億元的中小學教輔以及其他教育方面的輔助產品，整個教育出版在全年圖書總產值中超過50%，文學圖書、兒童圖書、社科人文等大眾讀物的產值所占份額不到40%，科技、財經、法律、醫學等專業出版物的生產總值大約只占10%左右。最近10多年來，我國的大眾出版迅速發展，出版業對于教育出版的依賴程度在不斷減弱，我國圖書出版產業的基本結構正在走向日益成熟的道路。但是出版業的經濟支撐力量和利潤的主要來源仍舊是教育出版尤其是中小學的教材教輔。

不僅如此，在圖書零售市場上，教材教輔(主要是教輔，因為教材進入零售監控的情況并不太多)所占比例也很高。自北京開卷1998年開始跟蹤我國圖書零售市場并建立完整的監控數據以來，教材教輔類圖書所占零售市場碼洋份額一直在20%左右，而且在多數年份，教材教輔類在我國圖書零售市場的各個一級市場中都是份額最大的類別。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原因，教材教輔的單冊價格比較低，其零售冊數所占比重更高，2008年就占了32%。這類讀物在零售市場上所占比重過高，既反映了我國出版業的發展還處于比較低的水平，同時其所占用的大量人力物力和市場資源也影響了我國出版業的發展進程和產業轉型的速度。

我國圖書出版產業結構上存在的問題不僅僅在于深度依賴教材教輔，專業出版的發展緩慢也是一大癥結。專業出版包括科技、醫學、財經、法律和學術文化出版，在發達國家，是現代出版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在這一市場中涌現了如勵德·愛思唯爾、威科、斯普林格、約翰·威利等多家實力雄厚的國際出版巨頭。但是目前在我國出版業中，業界一般所謂的專業出版物要么近于研究性教材，要么是打著專業圖書旗號的大眾讀物，真正屬于嚴格意義上專業出版的出版物還十分缺少。其中的部分緣由在于，一方面內容資源的供給嚴重不足，質量一流的科研成果尤其是科技方面的論著相當一部分已被國際上的出版巨頭吸納并在海外出版英文等版本，另一方面國內專業圖書的市場不振，銷售疲軟，出版社因為出于經濟方面的考慮而不愿意出版。這種狀況與我國正積極推進的創新戰略有所相悖，有待于出版業界在今后認真采取措施，努力改進。

粗放式的持續增長

從圖書種數、新出圖書種數、總印數、總印張、總定價五項指標來看，1998年之前，這些指標尤其是總定價的波動特別劇烈，各項指標的增長走勢顯得散亂，而自此之后，這幾項指標在發展的趨勢上已呈現出明顯的同步性。一個顯著的特點是，反映我國圖書出版產業發展趨勢的這五項指標在大體同步的同時，其增長速度和趨勢在向年增10%以下發展(2008年的總定價和總印張增長有特殊原因)，而且，反映出版發展規模和人均圖書冊數的指標——總印數，始終沒有大的突破性增長，在各項指標中基本處于最低位，有些年份呈負增長，每年的圖書出版種數不斷擴張，單品種印數持續下跌，出版產業的增長動力來源于印張價格上升和單冊印張增加，其中有一些合理的因素，但值得擔憂的問題也有一些。

產銷失衡

首先就2008年的造貨數據作一說明。2008年出版業的造貨總量，日前剛剛發布的2009年全國新聞出版業基本情況中的年度圖書造貨總量，都是大幅增長，主要原因有二:一是2007年開始大規模實施農家書屋建設工程，促使近兩年的圖書造貨規模大幅度擴張;另一個原因是2007年開始，政府管理部門規范民營文化公司發展，出版單位積極與民營文化公司合作，采用“收編” 方式，將這部分出版力量納入正規出版大軍，他們所出版的圖書也被順利統計進入年度數據，從而出現2008年的出版定價總金額的暴漲。至于庫存的快速增長，有民營合并進入體制內出版單位的因素。但是，近兩年退貨急劇上升，退貨率一般在25%到30%，庫存的居高不下乃預料之中。

從前表可見，我國的圖書市場仍處于擴張進程中，因為生產規模繼續擴大，行業年銷售不論是開卷監控的市場銷售還是政府統計的年度行業純銷售都在繼續增長。但是，圖書市場總體的發展趨勢是有所逐步放緩，因為年造貨的增長速度逐年在下降(2008年的大增長有其特殊原因)，市場純銷售的增長速度也在不斷下降，尤其值得關注的是開卷對我國主要零售書店的監控數據，最近10年來，除了2003年與2005年外， 2000年至2007年的其他幾年書業銷售的年增速都在10%以上，但是2008年增速開始下降至4.44%，到2009年進一步下降到4.21%，大大低于年度GDP的增速(8.7%)，而圖書庫存增長的幅度10年來始終大大高于年度造貨和行業純銷售增長的速度。

關于庫存不斷增長的問題，需要進行細致深入地分析。中小學的教材，包括一部分的高校主干教材，屬于市場已知的剛性需求，基本不會產生庫存。庫存主要產生自教材之外的出版物，庫存的持續快速上漲表明圖書行業市場化運營的這部分業務產能過剩，銷售乏力。而出版社為了在單品種平均印數、單品種銷售冊數下降的狀況下繼續保持增長，不得不大量增加新書品種，雖然總印數沒有大的增長，但隨著退貨率有增無減，加上一些書根本就沒有從倉庫發到書店，使得在市場上實現銷售的圖書總冊數遠小于年度的圖書總印數。我國相關稅收政策和出版業國有資產的監管部門給出版社報廢處理庫存設置了各種障礙，出版單位處理庫存妨礙其完成經濟指標，使得每年真正被報廢處理的圖書總量與整個庫存增加量相比顯得微不足道，導致年末的圖書庫存越來越大，而一般圖書在報表上顯示的利潤一大部分都沉淀在難以銷售的存貨中。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到，當前我國出版產業的規模在不斷擴張，主要出版集團和大社名社的實力顯著增強，行業的經濟支撐還要依賴教材教輔，但書業市場化程度不斷加強，我國出版產業正穩步改善內在素質，不斷提升發展的水平，漸次脫離其初級發展階段，向上前行。同時我們也看到，我國圖書出版產業的增長勢頭正逐步放緩，產銷有所失衡，產品庫存積壓勢頭不減。這表明，我國出版產業多年來采用的粗放式發展路徑應有所改變，而以大量浪費資源和污染環境為代價，來支撐書業進行擴張的發展模式，既不符合當前全球對發展低碳經濟和加強環境保護的要求，也與我國出版產業保持持續健康穩定發展的需求相悖。因此，切實轉變發展方式、推進出版業的產業轉型已經成為我國圖書出版產業亟待探索和解決的重大問題。

(作者單位系少年兒童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