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月下舞芬芳

伏夏的暑熱在夜風的輕撫下緩緩退卻，月光，放肆地將窗外的一切染色，只有陽臺被樹陰遮擋，留下了一塊朦朧的寧靜之地。都市的喧鬧都在這一刻消融了。月色晚風拂去了心里的煩躁與不安，享受著這份難得的閑適，覺得這樣的月夜不應該被打擾，安靜地和自己來一場約會，想起之前好友送的“古早味”的臺茶，復古的包裝不由的想起那名為《國風》的舞蹈。

騰出矮幾和蒲團，在高處點一盞燭燈借些許亮。再讓熟悉的舞曲古樂輕聲流淌，靜靜地等老鐵壺中的清水煮沸……拿出來自阿里山的香茶，布一席簡單的茶席，請自己入席。左手起蓋杯，右手請茶入荷，輕晃蓋碗，干茶在碗底沙沙響，好似一曲舞蹈開篇，鼓聲輕揚。引人靜聲靜待舞者起身表演。

水剛一沸，起壺、注水、溫茶；干茶緩緩隨著水搖蕩起來，偶有幾顆茶芽上下沉浮，旋即出水。茶湯微有茶色，好似宣告舞已開始。待水二沸，高沖入盞，碗底的茶都好似蘇醒了過來，上下跳躍，拂袖輕舞，搖曳著身姿將明亮的茶湯搖擺出來。第一道茶湯，橙黃明亮，還帶著些淡淡的炭火香味，含一口在嘴里，茶氣在口中微微上揚，滋味醇香柔滑，閉上眼。體會茶湯入喉的腳步。

看著茶葉在碗中扭轉的姿態，真是像極了這一曲舞蹈：首先舞者緩緩退后幾步，腳步微頓，抬手一拱以示舞始，轉瞬身形已轉，碎步移動，步履輕盈，翩若驚鴻，回身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仙袂翩翩若輕云出岫，倏爾，秀足輕點幾下，展臂挽袖頓身一笑復又仰身疾舞，隨即定身……

第三道茶，將壺嘴放低，輕緩注水，不讓茶葉高低沉浮。只是讓水沒過茶。使茶在水溫里綻放，待茶色溢出便將茶湯傾出。橙紅的茶湯在公道杯里旋轉，裊裊的水汽似乎帶著一些金圈騰空。盡管此道茶泡的手法輕柔，不過茶湯里的霸氣，宣示了這道茶的年紀，有力，帶著些沖勁，花果香氣由喉嚨涌上口腔。

第四道茶，為了感觸這道茶的內質，刻意用沸水將茶浸泡了—會。茶湯色澤深沉，細嗅杯蓋，茶香純正，帶著些小蘭花香氣和微微的木質香氣，杯蓋邊緣也被染上淡淡的茶湯，好似舞者長袖的金邊，隨著手腕輕甩。若隱若現。前一道茶湯的滋味還未在口中退卻，這道濃重的茶湯便撞進口腔。味苦、生澀的口感瞬間傳遍全身。叫人不禁皺眉，咽下口中的茶湯，口底生津，絲絲甘甜便由舌面、上顎、兩頰傳來……啥一口氣，茶香從口中溜出。

兩道茶似乎展現了這款茶的魅力，此時耳邊樂聲驟然轉急。原來，這曲舞亦達到了高潮，此時舞者以右足為軸，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躍起，玉手揮舞，纖足輕點，衣決翩翩。宛若凌波仙子。忽的，鼓、樂驟停，舞者翩然急轉，轉身下臺，盡管舞臺暫時空了，臺下的人亦不察覺，都在為剛才的舞姿驚嘆。

樂聲的停頓與一道茶的品茗配合的親密無間，抬頭望月，明月已然懸于頭頂，整個兒陽臺都灑滿銀色的月關，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熱茶的氤氯讓額頭已布滿細細的汗珠，但是茶氣游走全身，通透酣暢之感令人微醺。

口中茶味慢慢淡了，卻還不覺過癮，就似這曲舞還未謝幕。緩緩潤茶出湯，一連品著幾道，直至茶湯出現了水甜味，色澤也由油亮變得清黃，但是茶韻依舊不散，留在盞中、杯底、口中、身上……就像—位親切的長輩對我們的教導。即使記憶模糊，印記卻早已烙下。

此時琴聲緩緩響起。舞，亦到了尾聲，舞者隨步慢跳，身子如柔柳，只見其不慌不忙，帶著節奏感緩緩地再次登臺，纖細的手腕上，點點蘭花旋轉。這時飄柔的秀發帶著沉醉的感覺慢慢地一甩，將大家的思緒拉回，舞的意境則甩進心里，這一切都像舞蹈本身應有的，收緊衣袖，緩緩甩了出去，旋轉了一圈。在眾人沉迷之中，舞畢。

一道茶、一支曲、—輪月喚起了記憶里的一支舞，看以荒誕，卻意味深長。人們常常在叫囂著永遠不忘的時候忘卻了刻骨銘心，但是又常常在模糊的記憶片段里尋回曾經的感動。在這樣的永夜里，讓記憶蘇醒，再次己下這茶舞芬芳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