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與他對視。
就在這間客廳,電視正播放著吵鬧的節目,卻不影響我與他帶有“戰爭”意味的對視。然而,我還是敗了。不,我一直失敗,從我認識他到現在,我一直被禁錮在他那雙深黑的眼眸里。只是現在我能夠看清——周圍的顏色慢慢淡化,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黑暗,是他眼中的黑暗。他就是我父親。他看我的每一眼都代表我將被他“控制”。說句實話,我怕他。
我在和他對視。
常在這間客廳,兒子的眼光越來越“挑釁”,這小子,都敢跟老子對著干了。不過他媽說的也對,這小子也十七了,長大了。嘿嘿……
二
我不喜歡他這樣對我。
常用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皠e和他們玩……”“這么熱的天,你想找死嗎?”“上小學了還不識字?”就算我取得一些讓我值得驕傲的成績時,他也只會說:“為什么考不過別人?”我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我曾經為了達到他的期望而努力學習,努力做好他要求的一切,但他卻熟視無睹。每當我犯了錯,他就讓我看著他眼里的黑暗。在那痛苦的黑暗里只有我一人承受,直到他覺得夠了。還記得中學時我最激烈的一次反抗。那天我和他都瞪大眼睛,用最狠的目光對視。雖然我還是陷落在他的黑暗里,但我不甘心,我想要沖破這痛苦的黑暗,讓光明能夠照耀我。我真的很想長大。
我只能這樣對他。
我需要他乖乖地聽我的話,我必須要有父親的威嚴。然而我錯了,他逐漸長大,父親的威嚴不再起作用。但他還得聽話,我可不想我兒子和十幾歲的流氓玩,也不想他在玩鬧時受傷(就算他是男孩)。我只初中畢業,但我希望他能成才。那時候為了他,我的眼睛經常痛。朋友叫我別看著他了,由他自己去吧,都這么大了。我說:“不行,我不多看著他點兒,以后就沒機會了?!比?/p>
現在,我上高中了。
擺脫父親“監視”的日子雖然很短暫,但是的確自由多了。不過父親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跑來看我,也說不上來有什么事情,真奇怪。最近我發現自己學會了很多東西:再也不會因為慌亂而停止思考,對待不公平的事(對我而言)能夠忍讓而不像以前那樣意氣用事。我開始相信這樣一句話:好運來臨,總是在厄運過去的時候,而且屢試不爽,所以我特別能堅持。因為能夠冷靜思考,我發現我學到的都是他教給的,都是我在他眼里收獲的。
現在,他上高中了。
沒想到他會乖乖地好好念書。呵呵,最近電視機前少了個他,我少了個訓斥的對象,真是不習慣。我想我可以讓我的眼睛休息了,但他長大后步入社會還是會遇到麻煩……不行不行,我還是多看著他好點兒。雖然這孩子成熟穩重了,但還沒經過大風大浪,僅憑他從我眼里的那些壓制中學到的,夠他用幾年?唉,對了!他現在應該睡覺,走,上樓看看他。
突然,我有個想去樓下看看我父親的想法,不知會不會被罵。
等會,要是他沒睡,我這樣過去不就……
已經摸下樓了,就若無其事地去倒杯水吧!
說給他倒杯水總行吧,是熱的還是涼的好呢?
我一步步走向客廳……
我倒完水正打算……
“啊,爸?!?/p>
“什么!兒子?!?/p>
我與他撞個正著,看著他手里的杯子和他的眼睛,我笑了,燦爛地笑了。
我與他撞個正著,看著他突然對我莫名地笑,我不知怎么地也笑了。
【作者系浙江省龍港第二高級中學星空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