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僖公十五年,秦晉韓原之戰,晉軍大敗,連親征的國君晉惠侯也被俘虜。
當時秦國的國君是五霸之一的秦穆公,他下令把押送到都城的晉君殺掉,來獻祭祖廟。春秋戰國時期,部隊出征前,國君會向祖廟告祭,懇請祖宗之靈庇佑。仗打贏了,班師回朝后又要向祖廟獻俘告捷。但到了春秋后期,殺俘行為并不多見了,何況殺掉敵國的國君,更是相當罕見。而且晉君的姐姐穆姬嫁給了秦穆公,成為國君夫人,為穆公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其中一個是太子罃。
今日國人常將一對男女結婚說成“秦晉之好”。在春秋時期,秦國和晉國隔了一條黃河,一國國君姓贏,一國國君姓姬,兩國諸侯長期通婚,故有“秦晉之好”的說法。但兩個大國相鄰,產生矛盾甚至戰爭是難免的,因此在歷史上秦晉之敵也是常態。送死的幾乎都是兩國百姓,而高層將士被俘,多半會釋放回國,遑論作為小舅子的敵國國君了。要將小舅子殺掉,那一定兩國之間存在天大的仇恨。
小舅子到底是如何將姐夫得罪透了?是晉君違背了國際公約。
這場戰爭前六年,當時的霸主齊桓公召集各國諸侯在葵丘訂立盟約,史稱葵丘之盟,其基本內容是:幾諸侯之間,不要亂筑堤壩壅塞水流,不要阻礙糧食流通,不要廢黜太子,不要以妾為妻,不要讓婦人參與政事,等等。這個條約的目的是最大可能地維系諸侯國之間的和平。各諸侯國的居民,往往分布在同一條河流的沿岸,如果上游國家將河流作為武器,修筑水壩截斷水流,那么對下游國家居民的生存很可能產生災難性后果;同樣,由于自然災害頻發,一個地方發生饑饉時,必須從另一個糧食豐富的地區買進糧食,諸侯國之間不能因敵對關系而阻斷這種自由貿易。
晉君當時在國內殘害忠良,搞得民怨沸騰,陸續有大臣逃到秦國,建議秦軍討伐晉國。魯僖公十三年,晉國已連年發生饑饉,國君派人向秦君請求購買糧食運進晉國,秦穆公征詢各位大臣的意見。有些大臣說不要賣糧食給晉國,沒有糧食,晉國肯定內亂。而有大臣認為,天災流行,各國都可能發生,救災,幫助鄰國,是天道,應當遵行。最后秦穆公拍板賣糧食給晉國,并說:“其君是惡,其民何罪?”。
第二年冬天,晉國豐收了,而秦國發生了饑饉,使人來晉國買糧食,晉國斷然拒絕!秦國上下憤怒,晉君的行為不但違背了國際公約,還是典型的以怨報德。緊接著的魯僖公十五年,兩國之間便發生了韓原之戰,對被俘的晉君,秦國朝廷里一些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就在晉君將被處死祭祀秦君祖廟時秦穆公夫人穆姬聽說了,穿戴著喪服,拉著和穆公所生的三個兒女,站在一個高臺上,腳下堆滿薪柴,對趕來的老公威脅道,上天降災,讓秦晉兩國發生戰爭。你若是上午將晉君拖到祖廟里殺掉,我們母子四人下午就自焚;如果你晚上殺死晉君,我們就明天早上自焚!
這下,穆公徹底傻眼了,就算他不心痛自己老婆,能不心痛那三個孩子?只好作罷,赦免了晉君的死刑,把他囚禁到都城郊外的靈臺,不久就把這個混蛋小舅子放回晉國。第二年,晉國又發生饑饉,秦穆公照樣賣糧食給晉國,并說:“我怨怒其君,而憐憫其民。”。
春秋像秦晉這種通婚關系,因此能有限地相互制衡著,彼此即使為仇,也不至于報復起來太殘酷。但正因為這種人情關系存在,又使毀約得不到應有的懲罰,盟約無其嚴肅性,那么諸國之間的脆弱和平便很容易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