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文集

星云禪話(十三)

物我合一

宋朝詩人蘇東坡和秦少游，才華都很高，又很自負，經(jīng)常在一起談學(xué)論道，互不相讓。

一天，蘇東坡和秦少游在吃飯時，正好看到桌上有一只虱子。蘇東坡就說:“這個地方好臟，竟然有虱子，不知是誰身上的垢穢變成虱子的!”

秦少游一聽，馬上反駁說:“虱子哪里是人身上的垢穢變的?它是人穿的衣服里的棉絮變的。”兩人為此爭論不休，最后決定第二天去請教佛印了元禪師，以作公斷。

蘇東坡求勝心切，先私下去找佛印禪師，請他務(wù)必“幫忙”說虱子是人體的垢穢變的。蘇東坡走了以后，秦少游也來找佛印禪師，請他說“虱子是衣服里的棉絮生出來的”。

佛印禪師都答應(yīng)了他們，所以蘇東坡和秦少游二人都以為自己穩(wěn)操勝算。

第二天，當(dāng)三人見面時，佛印禪師就說:“虱子的頭是從人體的垢穢中生出來的，虱子的腳是從衣服的棉絮里長出來的。”

禪師巧妙地做了一次和事佬，有詩云:“一樹春風(fēng)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現(xiàn)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這首詩告訴我們“物我合一”的道理。外在的山河大地，也就是我們內(nèi)心的山河大地;外在的大千世界，也就是我們內(nèi)心的世界。物與我之間，沒有分別。我們?nèi)绻盐铩⑽艺{(diào)合起來，好比一棵樹，雖然接受同樣的陽光、空氣及水分，但是各枝葉卻有不同的生機，彼此又無礙地共存于同一株樹。

因此，宇宙世間在現(xiàn)象上盡管千差萬別，在禪的本體上，還是一個。

一切皆禪

有位云水僧聽說無相禪師禪道高妙，想找他辯論一番。因禪師剛好外出，由侍者沙彌出來接待:“禪師不在，有什么事我可以代勞嗎?”

云水僧說:“你年紀太小，不是談話的對手。”

沙彌說:“年紀雖小，智慧不少。”

云水僧一聽，覺得這回答還不錯，想和沙彌打個禪機看看。云水僧先以手指比了一個小圓圈，并向前一指。侍者則攤開雙手，畫了一個大圓圈;云水僧豎起一根指頭，侍者就豎了五根指頭;最后，云水僧豎起三根指頭，侍者便用手在眼睛上比了一下。

云水僧大驚，誠惶誠恐地跪下來向沙彌頂禮三拜，掉頭就走，心想:我比個小圈，向前一指，問他胸量有多大。他攤開雙手畫個大圈，說他的心有虛空那么大。我伸出一指問他自身如何。他伸出五指說他奉行五戒。我再伸出三指問他三界如何。他指指眼睛，說三界就在他眼里。一個侍者尚且有這么高的禪風(fēng)，無相禪師的修行一定更加不可思議、莫測高深。

無相禪師回寺后，侍者報告先前發(fā)生的事。他說:“那云水僧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俗家是賣燒餅的。他先比一個小圈說我家的燒餅只有一點點大，我馬上攤開雙手說燒餅很大喔!他又伸出一個指頭說一個燒餅賣一文錢嗎?我伸出五個手指說賣五文。他想還價，伸出三指問三文錢如何。我想這個人太沒良心，便指指眼睛，說他不識貨。想不到他就嚇得逃走了。”

無相禪師聽罷說:“一切皆法也，一切皆禪也。侍者，你會嗎?”侍者茫然。

佛法講究機緣，禪，就是機緣。懂得，便無時不禪，無處不禪，無人不禪，無事不禪。不懂，即使說得天花亂墜，也與禪無關(guān)。禪史中有趙州茶、云門餅之說，此皆禪也。俗語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故無相禪師說，“一切皆法也，一切皆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