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約翰內斯堡機場停機坪里的飛機大多異常漂亮,有兩架飛機身上竟招搖地印著Puma的標志。然而等候我們的,是猶如游樂場玩具的小型飛機——可載29名乘客,由Swazi Air Link執飛,目的地是斯威士蘭首都姆巴巴內。據說因為缺少資金,斯威士蘭另一家運營國際航線的航空公司2008年停運, Swazi Air Link因此成為惟一的選擇。感謝2009年中斯的建交,身為中國游客的我們終于有機會踏足這個處女地般的國度。
人們津津樂道于這個國家的高艾滋病感染率(斯威士蘭有近40%的成年人感染艾滋病病毒,比例居世界之首),帶著惡作劇般的恐嚇、知情者的優越感以及身為局外人的僥幸——好像這是它惟一重要的事實。
另一個能有效勾起游客獵奇心理的主題是:斯國國王擁有14位王妃。每年持續若干天的蘆葦舞節就是選妃儀式,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少女為美好的前程奔赴現場。曾有一位16歲的參選者直言不諱:“我要生活得好,有錢、寶馬和手機。”能夠扭轉她命運的姆斯瓦蒂國王在《福布斯》“全球最富王室成員”榜單名列第15;與之對照的是斯威士蘭普遍的貧窮——2/3的民眾處于赤貧狀態。
斯威士蘭大半國土被南非包圍,經濟也嚴重依賴南非,為GDP貢獻7%(2008年數據)的旅游業尚算發達,但基本由南非財團控制。博彩業在旅游業中占很大比重——約有60%的外國游客為賭客。2010年南非世界杯即將開戰,斯威士蘭也開始尋求走向國際的機會,招牌是文化遺產、傳統和多樣化的生物,以及一流的自然保護區。
盡管不富裕,斯威士蘭還是盡其所能地為挑剔的富人準備了度假時的棲身之地,比如位于山谷中的斯威士溫泉酒店(Swazi Spa Valley)。正午時分,新富的黑人家庭在游泳池畔瞇起眼休息,孩子們則表演般地一次次躍入水中。酒店房間正在裝修,各個角落都聞得見新鮮的油漆味。門口有光腳束辮身著鮮艷長袍的斯威士族人,專供客人拍照,舉止熟練,面帶疲倦。同是斯威士族人的客房服務員Vuyisile,形神俱似《亂世佳人》里的黑嬤嬤。她光腳走進房間,開始打掃。臨走前兩次教我拼她的拗口名字,大概是怕小費錯給了別人。她的月薪折合成人民幣大約只有兩三百元,家里還有一個孩子在上高中。拿到小費后,她用強健而黑得發亮的手臂盡可能溫柔地擁抱了我。
隔著山谷,酒店對面是一片輪廓清晰的村莊,參差不齊的農舍沿著山脊布滿整個山脈。那個煙火升騰、實實在在的斯威士蘭終究離度假勝地有些距離。在族人聚居地對面,游客們忙于曬太陽、打高爾夫球或騎馬。
想要領略斯威士民族風情的游客則去民族文化村看歌舞表演。負責熱場的斯威士蘭族姑娘盡顯現代風味,英語口音純正。演出開始后,觀眾五次三番上前,泄憤一般狠狠把錢甩在舞者腳下。這是一種奇特的風俗。表演結束,熱場姑娘返場兜售起民族歌舞的DVD,場上的小伙子們則用英文歌相和。關于過去,他們先唱“You were fighting each other(你們曾互相征戰)”,又唱天下大同:“You are mine, and I am yours(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同時向正要離開的女游客們拋媚眼。
Mlilwame野生動物保護區的土著司機兼向導,帶著同樣的熟練和倦怠,帶我們奔赴不設防的非洲草原。經過一番誘導,他才肯唱上兩句所謂的自創曲目:I love you baby,I need you my darling(寶貝兒我愛你,親愛的我需要你)。想必斯威士蘭人都具備這種突兀而直白的熱情。
最后,我們登臨Mlilwame山頂。空氣中沒有任何雜質,山下有村莊,天際線的顏色微妙流轉。山頂有一塊高懸的巖石,關于它,有這樣的傳說:過去部落的犯人會被戴上腳鐐,推上巖石,他可以選擇自己跳下去,或者被推下去。
土著司機沒空理會我們的驚異,他忙著從預先備好的冰桶里變出取之不盡的啤酒。在太陽完全落下前的短暫時分,因為啤酒和敞篷越野車,我們像身處廣告中。然而面對那與天地一體的山林,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