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正受“二戰”煎熬的國家苦苦求援,卻遲遲沒有回音時,相對“置身事外”的美國正急切地向世界傳達大蕭條后振作起來的形象,表達著她對未來的渴望。
1939年-1940年,紐約世博會中展示的21世紀人類形象。這是由吉爾伯特#8226;羅德(Gilbert Rhode)設計的,這位設計師表示21世紀的人類將不會刮胡子,而是留下漂亮的胡子,他們的帽子將是一個天線,接收以太空間的無線電波,穿的襪子是一次性的,衣服將不再有領子和紐扣。
1939年,紐約世博會,亨利#8226;德雷福斯設計的2000年娃娃形象。她頂著透明的網狀發髻和戴著石頭裝飾的手鐲,右手舉著一個小風扇。
南都周刊見習記者 黃修毅
紐約、舊金山世博會主題 建設明天的世界
主要發明
電視轉播:本屆世博會上,首次采用電視轉播技術。富蘭克林總統的開幕致辭通過視頻傳遞到會場外的電視屏幕。這次轉播之后,電視機一躍成為大眾家庭娛樂的新寵。
尼龍塑料制品:尼龍是世界上第一種完全人造的纖維, 1938年正式上市,二戰期間盟軍使用尼龍制作降落傘,后來輪胎、 帳篷等其它軍事物資也用尼龍制造。
磁帶錄音機:二戰期間,德國廣播電臺開始大量運用磁帶錄音機,播出重要軍事將領的錄音。二戰后,終于誕生了第一臺可供錄音室用的美國磁帶錄音機。
上海東北部的五角場地區,道路橫平豎直,與這個城市沿黃浦江發展的放射狀交通網系大相徑庭。這片梧桐樹濃蔭如蓋的“棋盤形”城區,東西向馬路都以“國”字開頭,南北向則都冠以“政×路”之名,蔚然有都城之風。再往北,緊鄰著當時發電量達到15萬千瓦的楊樹浦電廠,驅動著30年代“大上海規劃”中的政治和工業中心。
1930年代的世界,有多少城可以推倒重來?西班牙小城格爾尼卡遭遇人類史上首次“飽和轟炸”的滅頂之災,畢加索進入了他的“藍色時期”。饑莩遍野的德里舊城,甘地率眾絕食靜坐,作古老文明面對現代的最后負隅。
自1929年始的六年時光,是國民政府頒布的第一部臨時憲法《訓政綱領》所約定的“訓政時期”,當初的立法者希望在這一階段過去后,國家可以進入憲政時期。很快,上海被冊立為“上海特別市”。經過華盛頓和會后幾個年頭的安定發展,加之相繼從列強手中奪回自主關稅,上海,這個熠熠閃耀的“遠東第一大城”似乎真的要為中國人下金蛋了。
席家,是上海灘上的金融世家。早在清同治年間,席與棠的曾祖父席錫藩就曾擔任麥加利銀行、中法銀行等多家外商銀行的買辦,他的曾叔父席正甫則是匯豐銀行的買辦。從席與棠記事時起,父親席涵深已經“代代相傳”地接過了中法銀行的攤子。父親幾年間置辦了36套西裝,一天換一身,連軸轉地出入生意場。
據1936年的調查統計,外商在華銀行約有三分之一駐扎在上海,中資銀行更有35%在上海設立總行。上海金融業可運用資金占到全國的47.8%。不僅財富聚積上海,進口商品、機械工業制品也通過上海口岸 流入內地;農副產品、工業原料則源源不斷在港口囤積,以至當時的中國銀行總經理張公權感嘆“全國對于上海,差不多都是入超”。
當中國還處在傳統農業向現代工業緩慢轉型的過程中,上海似乎已經提前迎來了她的“消費經濟”時代。當時的上海市社會局對305戶在五年內堅持記賬的家庭進行了調查,其中產業工人占到了88.39%,每戶人家的年均收支為400多元,比起北平和塘沽地區的家庭高了近一倍,其中文化娛樂開支“遠勝于國內各地的勞工階級,即較歐美日本諸國,亦不多讓”。
“看電影去伐?”成了上個世紀30年代上海人茶余飯后的一句招呼。《電通畫報》甚至在一張上海地圖上把所有32家影院的照片都貼了上去,以醒目的廣告詞招攬看客:“每日百萬人消納之所!”
席與棠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光,就是父親從繁重的銀行事務中脫身,以一輛英國產的Austin(澳斯汀)汽車載上母親和兄妹4人,前往大光明、國泰、美琪看電影。彼時的上海影院里最受歡迎的是好萊塢影片,雖然直到1936年方才引入字幕,但在現場“口譯”的幫助下,各階層的觀眾半似聽書半似看戲地為這聲光電的演繹癡醉。魯迅在“左聯”機關刊物《萌芽》上發表的譯作《現代電影與有產階級》一時紙貴,他在附記里寫道“如《電影與資本主義》那樣的書,現在是萬不可少了!”
等到一種被稱為“意譯風”(Earphone的音譯)的設備,把吳儂軟語吹送進觀影者的耳朵,人們已有意識地隱匿在影院的“黑匣子”世界,回避淪陷的“孤島”與外界的隔閡。1939年,在太平洋的東岸,美國人爭相要擠進一個七英寸大小的鏡頭,希望自己的身影出現在紐約世博會的數千萬觀眾面前。羅斯福總統在開幕式上的演說,進行了人類歷史上首次電視實況轉播。
電波把大蕭條之后振作起來的美國形象傳向了世界。經過150年開墾的新大陸,急切地展示著她“對未來的渴望”。空調機、彩色膠卷、電視機等一大批新產品閃亮登臺,地鐵、高速公路、醫療保險、公共福利等一系列新設施、新理念、新制度紛紛亮相。
與此同時,在美國的西海岸,舊金山也如火如荼地舉辦了他們的世博會,這是史上絕無僅有的一個國家同時在兩地召開兩屆世博會的“奇跡時刻”。現代通訊技術的展示也成了1939年舊金山世博會上最抓人眼球的部分,貝爾公司讓罕有機會撥打越洋電話的民眾在展館內聽到自己的聲音,這種早期的錄音電話技術被那屆大會稱為“透明電話模型”。
但直到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很長一段時間,美國的聲音似乎成了一條攥在邱吉爾、蔣介石等異邦領導者手中的“單聲道”。這些正受到“二戰”煎熬的國家苦苦求援,卻遲遲沒有回音。而相對的置身事外也為美國的壯大贏得了可貴的時間。
中國就沒那么幸運了,“八一三”淞滬抗戰的炮聲打斷了嬰兒的試啼。美國歷史學家魏斐德(Frederic Wakeman)認定,“上海乃是二次大戰中第一個被摧毀的世界大都會。”
席與棠再次見到孔祥熙時,孔正受命接替宋子文協調上海各銀行的應付財政,以備戰事之需。隨著國庫資金的調運,上海的各大外商、中資銀行也紛紛撤離本埠,大批工業企業隨之遷往內地。
父親席涵深作為中法銀行唯一的中方“留后”,在上海呆了下來,為了安全起見,席涵深特意挑了舊的中式長袍穿,還故意打兩個補丁。家里最“扎臺型”(上海話“掙面子”)的家當是1937年添置的美國大冰箱,但里面顯得空落落。
在涌向碼頭的人流中,有一張蒼白桀驁的面孔,那是英國詩人奧登(W.H.Auden)啟程赴漢口,他的《戰時》組詩仍將傳揚,“歷史用它的悲哀來對抗我們的高歌/‘樂土’從未有過;我們的星只暖育出/一個尚未證明其價值的有希望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