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里的女子
蔡志燕
站立鏡旁久遠
讓鏡子制造時間
寂寞傾聽美麗
也忘記一些出口
心事忐忑盛載身體
想遙遠的事
那些幸運之都那些迷茫之冢
那些從前盡失的
喜與悲的遙遠
一個迷戀憂傷與灰色的女子
失陷于碧翠
只訴于明月或于自戀
累了仰面躺下
聽心呼吸看影子舞蹈
風箏與季節在飛
薩克斯飲露涵蘊的深沉
心是空的
鏡子中的女子呵
鏡子外你始終
找不到自己鏡子里
又拒絕或迷失那原本易碎的美麗
或許明日或許今朝
或許驀然他年
當一切灰白凝染黑發的青春
可否記得鏡子里
那個找不到出口的
曾經的女子
這是一個女性解放運動空前活躍的時代,這是一個潛意識中男性霸權還未完全退盡的時代。在這個男性地位依舊“高貴”的現代社會里,女性生存和心理的世界較于男性有更多的掙扎、焦慮、無力和感情困擾。當青春不在、容顏不在,所有的美麗都隨時間消逝,隨之而來的是內心的孤獨,那種努力掙脫內心枷鎖、尋求自我精神世界出口的渴望。這首蔡志燕的現代詩《鏡子里的女子》為我們照出了無數女人的內心圖畫。
一、關于“鏡子”
鏡子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從中我們可以看到自己,雖然只停留在表面,但是在忙碌的生活世界里,短暫的自我審視卻是對自我內心世界的一種反觀。鏡子對于女性來說應該有更為特別的意義,它是女性追求美的一個媒介,女性可以用它辨別外表裝扮是否美麗。
同時,鏡子還照亮了女性的心靈。心靈上的孤寂是現代社會人的生存寫照:只身一人打拼在陌生的城市,人與人間的冷漠和冰冷,精神家園的缺失,這些已經成為了大都市多數現代人的心理痼疾。人無法去掌控時間,只能順從于時間。我們能記起流逝的愛,卻不能看見頂峰時期的美。我們很想穿越時空去改變一些東西,因此只有“讓鏡子制造時間”,鏡子便是時間的載體。
二、鏡中與鏡外
此詩中,孤寂的女子和鏡中孤寂的女子的影像構成了一對美麗而憂傷的詩歌意象。在這里就形成了鏡子里和鏡子外的兩個寂寞的女子的意象。
鏡中的女子是唯美的。“寂寞傾聽美麗”,原本用雙眼觀看的美麗卻變成了天籟之音,我們用耳朵也能感覺它的存在,視覺與聽覺的連通賦予了鏡子神秘的美感,也讓寂寞蒙上了一層美麗的紗巾。原本麻木的女子在鏡中找回了以往的悲歡,讓她感到一絲溫暖。她在鏡中看到了“那些幸運之都,那些迷塚之愛/那些從前盡失的喜與悲的遙遠”。
鏡外的女子是現實的。鏡中的虛幻給孤寂的女子帶去了片刻的歡愉,但很快又跌落到殘酷的現實中。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往往使人生陷入一種兩難的境地。虛擬空間的幻想在這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世界里不堪重負甚至是被顛覆。生存的困境和對美好的設想間的矛盾交織于內心造成心理感受上的空蕩和虛無,無奈現世無法使靈魂得到救贖,所以“心是空的”。這種無處排遣的壓抑與苦悶只能訴之“明月”;也許更可悲的是只能寄予自戀,孤單到只能“聽心呼吸看影子舞蹈”,這又是一種何等凄涼的場景。
“鏡子中的女子呵,鏡子外你始終找不到自己,”這實際上是同一個人但卻想尋求不同內心解讀。在詩中詩人試圖將鏡中和鏡外構成兩個空間緯度,而在這兩個緯度之中女子沒有找到自己的定位,而在這兩個維度之間也未能找到平衡。表現著照鏡之人的苦悶與彷徨。
三、關于“出口”
鏡子本是沒有“出口”的,而出口是可以與鏡子相聯系的。鏡子本身就像是一面冷冰冰的隔墻,不可穿透,若想尋到那扇門就只有破碎,是否也是女性容顏易失的一種隱喻和象征。“……鏡子里又拒絕或迷失那原本易碎的美麗”。這個出口是女子內心那種對自我價值實現的一種無限追求所需要的一盞指路明燈,而現實生活的規則,對女性外表的高標準強調的同時對其內在豐富性的忽視給女性造成職場或生活方向感的迷失。這種迷失正是女性對現實感到無力的真實反映。
其實,這個“出口”的涵義是多方面的,是人生的自由、是幸福、是永恒的美麗抑或是真愛……但都可歸結成是對人生崇高與美好的一種向往。女子在不斷地尋找人生的出口“寂寞傾聽美麗也忘記一些出口……”這是在人生追求之路上感到疲憊和因各種繁瑣纏身而無力掙脫時的暫時的擱淺。但是人生轉眼就“驀然他年”,鏡子里那個曾經尋找出口的女子已青春不在。詩者想傳達的絕不僅僅是對青春易失的扼腕嘆息之感,而是這個“出口”的出口只能是時間制造的結果,是對現實矛盾的妥協,其最終還是沒有找到出口而是此去經年物是人非。但是這種愿景,在通往可能是自由、幸福、美麗、真愛……等等人生美好事物的路途中,我們需要這么一個“出口”、這樣一扇窗來實現人生的終極性意義。這也是我們每一個現代人都會面對的人生的“二難悖論”:人生的困境和追求的無限的矛盾。
“女”,作為與“男”對立的客觀存在,他們相融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相離則應是各自獨立的兩個世界。而事實卻是,大部分女性無法獨立成一個世界,主要原因我以為有兩個:生理的和社會的。生理原因屬于先天宿命。而社會原因則是長期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的結果。一個女性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成長,要有所作為,最終總是得付出于男性幾倍的代價。所以想要成為一個所謂的女性主義者就不得不面臨精神世界的諸多災變,它的必由之路就是要付出無法計量的努力和辛酸。因此在現實的社會生存中,女性要經受更多的來自客觀和自我精神重壓所帶來的挑戰。事實上,越來越多的女性有了自覺的意識,走出狹小的場域尋求屬于自我的精神世界。
(作者簡介:董鑫(1986-)女,河南人,重慶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