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下,各個媒體都在推銷一位三十幾歲的相聲奇才,我是在2006年春節前夕鳳凰衛視的節目里看到郭德綱的專題的,鳳凰吹捧人一向有高招,只要推出新人,幾乎都可以紅起來。
果不其然,在鳳凰之后,郭氏相聲成為2006年中國文化一大亮點,聽說他在北京的演出是一票難求了,而在幾年前,他的演出是門可羅雀。
首先要肯定的是,他的相聲有點耳目一新,和以姜昆為代表的官方相聲比較起來,他的傳統意識非常強,比較好的繼承了舊中國天橋相聲的優點,那就是民間性、民俗性,是純粹意義上的娛樂,沒有什么教化作用,沒有現在相聲的虛偽或者說是偽崇高,說白了,他不是歌頌型的。
要說他的基本功,當然還是不錯的,但也不是天才,起碼他的貫口就不利索,有點大舌頭,語速緩慢。自然,語速不快不完全是毛病,他的天津老鄉馬三立就是以慢見長的。慢,也是特點,也是一派。
其實,只要熟悉傳統相聲的人就知道,并非郭德綱創建了什么新門派,而是他恢復了被現在相聲主流們破壞了的相聲感覺。
他在節目中頻繁使用的砸掛,符合了老百姓對今天社會民情的需要,但是已經因為他的過分使用引起不少圈內人的反感,因為他從來不挖苦自己,不拿自己父母祖宗開玩笑,說明他是很清楚開涮的殺傷力的。
講相聲而不講政治,是他的一大看點,他總是拿普通老百姓開涮,只是拿一些無關痛癢的社會問題說事,甚至就拿以前壓制過自己的相聲同行抖包袱。
應該特別提到的是,他的并不成熟的相聲藝術有今天這么火,是姜昆們的反面幫助成就的。
還是1992年,那個時候的姜昆儼然是相聲大爺了,我在北京采訪他,好像是在中山公園或者是勞動人民文化宮,反正是有劇院的位置,一場演出大拼盤,他和唐杰忠合作,唐在開場前一小時就到了劇院,開始準備工作,可他是在自己節目開始前幾分鐘到的劇院,搞得工作人員急得不得了,以為他要誤場了。他對記者的態度就很傲慢,完全不像唐杰忠那么慈祥謙和。
我后來一想,那恰好是中國相聲下坡路的開始之日。一條漫長的下坡路。
今日的姜昆,已經當之不讓地坐在中國相聲泰斗的位置,作為中國曲藝家協會的領導,他在接受中央電視臺采訪時,毫不隱瞞自己的霸道作風,利用曲藝家協會的名義和經費,他培養自己的門人,在課堂上,只準他說,不許別人插嘴,有學員想提出自己的問題,就遭到他的大聲呵斥:出去!
他有他的理由:不要你們自己掏錢來聽課已經是款待你們了,你們還這么浮躁不知趣。這真正是奇了怪了,人家有疑問或者有意見應該是再正常不過了,曲藝家協會總不能你姜昆當了家就沒有一點民主空氣吧?
當然,比起以前還要從學員那里搞錢的做法,姜昆已經是進了一大步的。
認真說,姜昆并不是郭德綱的自然對頭,姜雖然對郭的節目沒有肯定,也還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除了說不要把節目搞得太庸俗,也沒有正式的批評。
好多相聲的從業者對郭德綱搶了自己風頭肯定是不滿的,所以現在要找各種理由和他理論,甚至要上法庭。
而這,對于郭德綱來說更是天大的好事情,等于在從不同角度炒作自己。
郭德綱的機會就在于相聲的不景氣,或者說就在于脫離劇場的相聲已經死亡。相當于股票已經跌入谷底,其他做股票的都斬倉出局,而他才開始進入,上升空間無限。可以這么說,正是因為以姜昆們為代表的官方相聲的無能,才成全了郭德綱。
一個被火燒過的森林,這時無論什么植物出現,都會吸取死灰的養料而使自己長得茁壯。
(選自《博客2008-2009》/李更 著/珠海出版社/2009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