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游,騎黃鶴。
詩詞包
岳飛是南宋杰出的軍事統帥和偉大的民族英雄,他精忠報國,率領“岳家軍”抗金破敵,屢建奇功, 千百年來,他“還我河山”的浩然正氣鼓舞著無數中華兒女。清人陳廷焯讀其詞作時說:“何等氣概,何等志向!千載下讀之,凜凜有生氣焉。”
這首詞較同調的“怒發沖冠”之作略早,寫于岳飛出兵收復襄陽六州駐節鄂州(今湖北武昌)時。詞題為《登黃鶴樓有感》,屬登高題材,這類詩歌往往通過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等方式抒發詩人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匡國無門之怨。
詞作上片是以中原當年的繁華景象來對比如今在敵人鐵騎蹂躪之下的滿目瘡痍。開首二句,寫登黃鶴樓遙望北方失地,而“花遮柳護”四句,承上“許多城郭”,追憶中原淪陷前的繁華景象,由“想當年”領起,接下來陡轉筆鋒,寫現在汴京慘遭金人鐵騎踐踏,烽火連天,形勢險惡。
詞下片分兩層,慨嘆南宋王朝統治下“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的蕭索景況,請纓率師北伐,收復中原。前六句為一層。開首以兩組問答,加以強調,詞人的憤激之情可見一斑。“膏”,這里作動詞“滋潤”講,“膏鋒鍔”,即兵士被刀劍殺死。“填溝壑”是死的婉言,百姓饑寒交迫,無辜被戮,卻死無葬身之地,對此詞人不禁發出深沉的嘆喟。后四句為一層,詞人迫不及待地請求率領勁旅,直渡黃河,肅清敵人。此處化用《漢書》終軍請纓故事,不著痕跡。結尾用典,扣題且富有浪漫意味,表示今日“靖康恥,猶未雪”,未能盡游興,“待從頭收拾舊山河”后,定再駕乘黃鶴歸來,重續今日之游以盡興,樂觀自信與些許無奈洋溢字里行間。
詞作以時間為序,通過不同的畫面,形成今昔鮮明的對比,刻畫出一位以恢復中原為己任、壯志難酬的愛國將帥形象。
隴西即現在的甘肅隴山以西,是漢唐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詩取名《隴西行》,用的是樂府舊題,內容一般寫邊塞戰爭。陳陶,晚唐詩人,他一共寫了四首《隴西行》,這是其中的第二首,也是他175首存詩中最為人稱道的一首。
這首詩最大的特色是用以少勝多、以有限寫無限的技巧,使一首僅28字的絕句有了令人驚嘆的博大內涵。
前兩句寫征夫。詩人先寫征夫戰前宣誓的場面,“誓掃”“不顧”體現出了邊塞將士“捐軀赴國難”的無畏氣概和為國獻身的決心。接著寫戰斗,詩人沒有正面寫兩軍對壘的廝殺場面,而是描繪激戰之后的慘象,“五千”說明喪亡人數之多;“貂錦”本指漢代羽林軍所穿的錦衣貂,這里借指精銳部隊。不難想象出英勇的將士刀劈劍刺、血肉橫飛的拼死相搏的鏖戰場面,戰爭的殘酷,就在避實就虛中讓讀者浮想聯翩了。
后兩句寫思婦。詩人先用“可憐”一詞來兼發抒情、議論,由征夫捐軀沙場到思婦夢里思歸,過渡自然;“無定河邊骨”承接上句的“喪胡塵”,又呼應第一句的“不顧身”,更增加了歷史的厚重感。“猶是”一詞,堪稱神來之筆:丈夫已經成為了河邊的一堆白骨,妻子卻渾然不知,還在朝思暮想,連做夢都盼著丈夫回來團聚或是“共剪西窗燭”……這種癡等夢想,比寫知道丈夫已死的悲傷更富有悲劇性和震撼力。詩人還巧妙地使用了對比:“無定河邊”與“春閨夢里”是現實與夢境的對比,前者荒涼凄慘使人悚然,后者溫馨美好使人怡然。累累白骨和英勇征夫是虛實相間、榮枯迥異的對比;枯骨的慘白與春夢的艷紅是色彩的對比;拋尸永訣和重逢團聚是生死哀樂的對比。這些鮮明、尖銳而又不可調和的對比,都由“猶是”勾連,使詩意更深摯,情景更凄慘。
和盛唐邊塞詩著力描寫雄闊的場景、表達豪邁的情感不同,晚唐邊塞詩更多的是表現戰爭的殘酷和對深受戰爭之苦的人民的同情,表達對戰爭的反思和反戰情緒。這首《隴西行》就很有代表性。
——徐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