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文論的“失語癥”是伴隨著近現代以來的文化轉型而產生的,所以,要真正實現中國文論話語的重建,必須在當前的文化語境上著力。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作為重建的重要方式,具有高度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也是尚待深入探究的領域,文章初步展開了論述,認為加強傳統文化教育和加快文化產業發展是重要的內容。
關鍵詞:文化軟實力;傳統文化;文化產業
中國文論“失語癥”并不是一個純然停留在文論領域的問題,它與整體文化的轉型息息相關,來源于長期以來對傳統文化的病態式清理。所以重建中國文論話語必須置身于整個文化語境當中來進行詳細考察,從文化思維的高度上來深化重建路徑的探究,根本旨歸就是“要接上傳統文化的血脈”。①中國文論和中國文化之間是相輔相成的,從話語建設上來講,文論話語的建設在一定程度上依托于文化話語的演變,否則獨自的超拔,始終只能更新乏力,因此從文化的高度上來思考文論話語的建設也是重要的課題,可以呼應問題產生的原因。對文化語境給予關注,原因還在于當前文學理論學科邊界的擴展,文本逐漸泛化,進而表現為文化研究的正位。種種現象表明,文化建制的深化對重建中國文論話語的實現與否至關重要。在重建的過程中,中國文化話語的主體性價值需要顯明,依托于文化的主流建制,文論話語的生存空間日漸被正視。
一
中國文化的主體性要明晰,必須首先增強其本身的內涵,從而展現出超凡的吸引力,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打開國際視野,以得到其他國家和民族的理解和認同。中國文化的存在價值曾一度受到諸多質疑,打倒“孔家店”式的活動不斷沖擊著中國文化的價值體系。雖然在批判中國傳統文化時,一直有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理念,但是急切的變革情緒時時泛濫,使精華與糟粕之間的分野逐漸模糊,批判標準失衡,日積月累,這種狀況造成中國傳統文化生存語境的惡化。中國傳統文化價值的模糊與失落嚴重制約著當前中國文化體系的構建,缺乏深度歷史傳承的文化很容易被他國文化理念侵入,因為文化根基的薄弱使我們缺少穩定的話語,面對現實難以展開自己的言說,更不用說去影響他國文化的言說方式。反而是在文化多元化的時代中,被他國文化的話語規則所規范,中國文化的話語權被嚴重遮蔽。要改變現狀,中國文化的發展戰略應該調整,重新審視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鍛造文化“內功”。當前世界的發展,話語權的爭奪越來越激烈,尤其是對于中國這樣的大國來說,話語權顯得異常重要,這在經濟和文化等諸多方面都表現得甚為明顯。
為了更有效地提煉中國文化的價值,“文化軟實力”的視域被打開,日益受到社會和學界的關注,并且還在體制上得到政策性的確立,這為今后中國文化的發展方向制定了根本目標——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軟實力”的概念最早由美國學者約瑟夫·奈于1990年提出,它與“硬實力”組成了現在國家綜合國力的基本維度,大意指向: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既包括由經濟、科技、軍事等表現出來的“硬實力”,也包括文化、教育、意識形態、感染力、影響力等表現出來的“軟實力”。軟實力的表現形式不同于軍事、經濟,它以潛移默化的形式來達成深度影響,不像硬實力那么激烈。約瑟夫·奈是政治學家,他的劃分主要從政治領域著手:“在國際政治中,一個國家達到了它主想達到的目的,可能是因為別的國家想追隨它,崇尚它的價值觀、學習它的榜樣,渴望達到它所達到的繁榮和開放程度。在這個意義上,在國際政治中制定綱領計劃和吸引其它國家,與通過威脅使用軍事和經濟手段迫使他們改變立場一樣重要。這種力量——能使他人做你想讓他們做的事,我稱之為軟實力。”②此后,約瑟夫·奈多次對“軟實力”的概念進行說明,使軟實力的界定愈發充實、明確,但是作為一個新的視域,對其展開論述的角度甚多,到目前為止仍然是眾聲喧嘩。從軟實力被提出的語境來看,就可以發現它與當前國際關系新趨勢緊密相關,是國家競爭的新形式,因此軟實力必然關涉權力的爭奪,尤其是話語權的競爭。
軟實力作用的凸顯,逐漸獲得世界諸國的重視,中國也不例外。在黨的十七大報告中,“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作為全新的理念得到確立,為今后中國文化的發展制定了戰略。從“軟實力”到“文化軟實力”,概念的針對性更強,可是兩者之間的層次是比較模糊的,因為“文化”的邊界具有多義性,一旦我們將“文化”概念泛化,軟實力與文化軟實力的界限似乎就不明確了。當然,把文化的概念凸顯出來,對于中國文化的發展具有特殊的意義,對以往文化傳承思維缺失的狀況起到了反撥作用,政策的制定更表明文化意識的重新覺醒,是對此前偏重工業經濟發展的補充,也是對當前中國文化格局的調整。中國文化經過5000年的演化,散發出迷人的魅力,曾經廣泛地展現出吸引力,但在近代社會結構調整中,卻逐漸進入了西化的軌道,于現代性的范式中愈行愈遠。這導致我們對中國文化傳統繼承乏力,在價值認同上偏離了傳統理念,失去了中國文化的主體性地位。
二
中國近現代以來的學術大家,比如王國維、錢鐘書、季羨林等先生,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學貫中西,在西方話語的優勢下,不偏廢中國傳統文化,能于中西交流中堅守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并建構起中西話語交織的學術體系。而當代以來,我們卻缺少一批這樣的學術大師,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之一就是當代學術培養機制的問題。曹順慶先生在反思這一現象時,這樣指出:“造成這種‘無大師時代’的原因無疑是多方面的,但其中至少有一條重要的原因就是教育(包括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問題。我們在整個教育體制、課程設置、教學內容、教材編寫等等方面,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導致了我們在人才培養方面的嚴重失誤。”③因此,要改變現狀,在教育上有所作為是重要的方式。在我們看來,重新面對傳統文化,是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首要進階,而教育的調整和實施則是重要的方式,其目的在于重塑傳統文化的當代形象和價值。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傳統文化被嚴重妖魔化,被視作妨礙中國社會進步的障礙。然而片面的批判,導致民族文化的虛無,外來文化趁虛而入,確立起話語標準,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承進入惡性循環。要開發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傳統文化不能只是停留在研究的層面,或者說是少數人的專業“游戲”,而是要在研究的基礎上更廣泛地傳播出去。教育中應該增加一些傳統文化的素材或課程,除了學校教育的革新,大眾傳媒也可以扮演重要的角色,畢竟它在廣度和速度上都具有其他媒介缺少的優勢。
另外,能夠迅速擴大傳統文化影響,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文化產業的發展是當前必須要采用的方式。以往,文化價值常常固守為歷史傳承,但隨著社會的進步,文化價值的豐富性得以彰顯,文化交流的方式也更加多樣。特別是隨著大眾傳媒的發展,文化從口耳相傳、印刷保存走到了畫面呈現的時代,在形象性和傳播的廣度上取得了根本性的突破。大眾媒體在一定程度上成為社會大眾閱讀文化的主要通道。
文化產業是文化與經濟攜手的形態,它改變了此前文化事業的一些運行規則,將文化價值的開發置放于經濟規則之下,增強了社會開發文化價值的主動性,并能夠形成規模效應,多層次拓展了傳統文化的存在空間。由于文化本身的復雜性,文化產業的意義也呈現出多個維度,它以產品的形式化合了文化理念,所以它一方面具有產品的特性,能夠創造相應的經濟價值,另一方面它更是一種文化形式,潛藏著深層的意識形態價值。在這個意義上,文化產業的發展對文化話語的塑造具有重要的作用,中國文化話語要確立主流地位,文化產業需要將傳統文化的主體地位樹立起來。并且,在國際交流當中,傳統文化的傳播可以更加有效地避免當代意識形態的強烈沖突,而采取一種歷史敘事來實施潛在的影響。其實,人們在使用經濟產品時,除了享受物質價值,還要獲取產品上的附加值,亦即它的符號意義,比如Adidas背后的Nothing is impossible,Nike內含的Just do it,一定的產品都彰顯出某種價值理念,廣告宣傳則憑借大眾傳媒的力量不斷重復了產品與理念的符號建構關系。相比之下,文化產業就是以文化理念本身作為素材的,它對價值觀念的構建和生存感念的書寫具有先天的優勢。文化產業以創意作為發展基點,創新能力往往決定著它的國際競爭力,所以它是知識密集型產業,也是綠色產業,是今后經濟發展的重要形式。正是由于它的特殊屬性,傳統文化的價值必須被發掘出來,中國文化產業要提高世界競爭力,它的主要吸引力往往不是我們的現當代文化,因為近代以來我們多在學習西方,當西方的學生,作為產業形式,現當代文化的獨特性并不鮮明。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傳統文化具有一定的優勢,四大發明的光環,享有世界的聲譽,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渲染的中國文化,就是以傳統文化為主的。當然,我們并不是否定中國現當代文化的價值,而是要在當前的語境之下,重塑被遮蔽的傳統文化價值,樹立中國文化的主體性。
文論和文學是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尤其是對于中國古代文論而言,它之所以被認為是無體系的,在一定程度上也在于它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融合關系,文化洞見與文論話語常常熔鑄一體,難以如西方科學范式所愿,進行清晰的分割。其實,無論是文學書寫,還是文論構建,其主體都是生存于一定文化氛圍中的人,他的文學(文論)智慧需要置于該文化氛圍中才能充分彰顯。因此,“發現東方”、“發現中國”對中國文化、文論的發展都是勢在必行的。發現不同于發明,它主要指向揭示、去蔽,是針對傳統長期被遮蔽、被遺忘、被邊緣化、被懸置而言的,發現中國,就是要揭開塵封已久的歷史傳統,為當代文化的建設積累素材,在此基礎上還要堅持文化輸出。作為發現東方的積極倡導者,王岳川先生指出:“我們現在再也不可以等著人家來發現你,‘發現的主體’不再是傳教士,不再是西方,而應該是我們自己。‘發現的對象’也不再是那些落后的、僵化的、保守的東西,而是經過現代化的歐風美雨洗刷后,中國文化的整合形式。我們在發現過程中,書畫、音樂等是最好的文化輸出途徑,然后是思想文化,這是更高境界的精神文化。”④具體的文學藝術形式,規避了政治、宗教意識形態的沖突,能夠更有利地向世界輸出中國文化,同時也擴大了蘊含在其中的中國世界觀、價值觀。所以,現在的電影、電視等文化工業扮演的角色尤為重要,各國之間對他國的文化工業都比較謹慎。因為它一方面會搶占市場份額,另一方面會影響受眾的價值取向,中國青年一度的“哈日”、“哈韓”就是一種表現,經過美化和包裝的他國文化,往往成為受眾模仿和向往的對象,在潛移默化中成了他國文化的“跟班”。以此觀之,文化產業的發展關乎中國文化的整體戰略,要讓中國文化(文論)在當代呈現主體性,獲得國際的認同,必須堅守我們自身的文化理念,在產業發展上有所作為,增強以產業的形式去言說中國文化的力度,而不純然訴諸理論的宣傳。當然,在國際上去鍛煉中國文論的言說能力,也至關重要,我們可以通過參加國際研討會等方式,與國外理論家展開對話、交流,碰撞新的理論火花。通過這種方式,讓世界逐漸聽到中國理論家的聲音,使中國文論話語可以在學術前沿中去磨合,為參與今后世界文論話語的建構制造良機。這一切都可視作提高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方式,主要目的都是為了構建中國文化的話語體系,解決“失語癥”問題。
注釋:
① 曹順慶:《文論失語癥與文化病態》,《文藝爭鳴》,1996年第2期。
② 約瑟夫·奈:《美國霸權的困惑》,第9頁,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02年。
③ 曹順慶:《“沒有學術大師時代”的反思》,《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5年第3期。
④ 王岳川:《發現東方與重釋中國》,《長江文藝》2004年第11期。
(作者單位:四川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