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與偏見》對話幽默效果的文體學分析

　　摘要：《傲慢與偏見》中的對話藝術堪稱獨具匠心，起到塑造人物、推動情節發展、凸顯主題的作用。本文從文體學的角度對作品對話的幽默加以分析，力圖揭示出深層結構的偏離與合作原則的違背是其對話幽默效果形成的主要因素。
　　關鍵詞：對話；幽默；偏離；合作原則
　　
　　簡·奧斯丁（Jane Austen）的小說世界雖不能被稱為包羅萬象，但是卻也將人性的千姿百態以極其細膩的筆觸展現在世人面前。通過一幅幅頗具田園氣息的鄉村家庭及社交生活的畫面，奧斯丁以她獨特的方式描繪了她眼中的人生百相，也向世人展現了英國文學的傳統特色──幽默是如何在她筆下大放異彩的。
　　奧斯丁刻畫人物有其獨到的方式。她既不像傳統小說那樣著意描寫人物的外表，也不象現代派小說那樣刻意表現人物的內心活動，而是用對話、行動來表現一個又一個躍然紙上的人物形象，使其塑造的人物散發出經久不息的魅力。奧斯丁善于利用對話來塑造人物形象，推動情節發展，凸現主題思想，其中滲透著的幽默效果讓讀者在忍俊不禁的同時進行人生哲理的思考。筆者擬從文體學的角度對《傲慢與偏見》對話幽默效果做一分析，探討對話的幽默效果是如何實現的。
　　1.深層結構的偏離
　　1.1 夸張
　　里奇（Leech）認為深層結構的偏離是一種語義上的偏離，是有關某一個語言單位異常的認知意義的語言效果，夸張即是其中一種，夸張即用夸大的方式來夸張的運用靈情達意，往往能夠達到強調的目的，產生感情的諷刺或幽默的效果。
　　當貝內特太太執意要貝內特先生去拜訪賓利先生時，貝內特先生認為沒有那個必要。
　　“我看沒有那個必要。你帶著女兒去執行啦，要不你索性打發她們自己去，這樣或許更好些，因為你的姿色并不亞于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你一去，賓利先生倒作興看中你呢。”[1]（P4）
　　這里，貝內特先生故意夸大貝內特零夫人的姿色，事實上，用一位五個女兒的媽媽的姿色去和女兒的姿色相比，結果不言而喻；而貝內特先生卻刻意歪曲事實，并且用這個夸大的事實得出一種聽上去根本不可能的推論，使得他的話愈發可笑。后來貝內特夫婦的談話繼續圍繞拜訪鄰居進行下去。
　　“既然你不肯去拜訪，即便搬出來二十個，那時我們又有什么用。”
　　“放心吧，親愛的，等到搬來二十個，我一定去挨個拜訪。”[1]（P5）
　　貝內特先生夸大未來鄰居的數目，言外之意，新搬來的鄰居不到二十個，他是不會拜訪他們的，故意讓貝內特夫人著急。至此，貝內特先生的狡黠詼諧通過他的話語顯露出來，而貝內特夫人嫁女兒的急切心情也躍然紙上。
　　如果夸張變成自夸，而自夸的人又顯然與他所夸耀的東西相去甚遠時，就顯得滑稽可笑，凱瑟琳夫人即屬此例。
　　“談論音樂！那就請你們說大聲些。我最喜歡音樂，你們談論音樂，也該有我的份兒。我想，英國沒有幾個人能像我這樣真正欣賞音樂，沒有幾個人比我情趣更高。我要是學過音樂，一定會成為一位大家了。”
　　此番夸大的話語把凱瑟琳夫人趾高氣揚、自命不凡的性格特點刻畫得淋漓盡致，由于讀者很難把凱瑟琳夫人做如此高的評價，夸張所引起的滑稽效果就凸現出來。
　　1.2 反諷（Trony）
　　反諷也是通過一種歪曲來達到強調的目的，它通過正話反說或反話正說達到或諷刺或幽默的效果。反諷的運用是英國文學的傳統之一，其中不乏膾炙人口的名篇，如斯威夫特的《一個小小的建議》，其辛辣的譏諷與抨擊就被世人稱道。而奧斯丁在《傲慢與偏見》中所運用的反諷，其矛頭并不是指向邪惡勢力，而是指向那些有著這樣那樣缺點的蕓蕓眾生，因此其總體效果是幽默的。
　　貝內特先生對他的女兒非常了解，認為“她們像別人家的姑娘一樣，一個個又傻又蠢，倒是莉齊比幾個姐妹伶俐些”。對于瑪麗，一個沒有多少見解的書呆子，貝內特先生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富有真知的小姐，讀的都是鴻篇巨著，還要做札記。”
　　貝內特先生表揚瑪麗，實際上卻是在拿瑪麗的故作高深開玩笑，父親對女兒的關心通過反諷幽默地表達出來，又不會傷及女兒的面子，真可謂一箭雙雕。瑪麗很想發表點高見，可又不知道怎么說是好。“趁瑪麗深思熟慮的時候”貝內特先生接著說道，“我們再回來談談賓利先生。”[1]（P7）
　　貝內特先生的幽默總是在他那不急不緩的話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甚至是對待他那位所謂的“乘龍快婿”威克姆先生，他也是給予“正面”的贊揚。“他是我見到的最出眾的一個人，”他們一走出門，貝內特先生便說道。“他既會假笑，又會傻笑，對我們大家都很親熱。我為他感到無比自豪。既是威廉·盧卡斯爵士，我諒他也拿不出一個更寶貝的女婿來。”[1]（P298）
　　2. 合作原則的違背
　　格賴斯（Grice）認為人們在會話時會遵循一種原則，即合作原則，這樣才能使會話進行下去。合作原則是指會話雙方在交談時試圖互相合作；具體講，說話人力圖傳遞足夠的信息、真實的信息、相關的信息、明晰的信息（分別為“適量準則”、“質量準則”、“相關準則”）。聽話人一般總是假設說話人遵循這些準則。說話人也可能違背這些準則（如說謊、諷刺等），但會話進行是基于說話人不會違背這些準則的假設。[2]（P87）奧斯丁正是使對話有意違背這些準則而使其帶有幽默的光觸。
　　2.1 適量準則
　　適量準則指會話雙方為使會話進行下去要提供所需的信息量，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如果會話一方有意不提供雙方談話中都應該知道的信息，就違背了適量準則而無法使談話進行下去。
　　在第二章中，貝內特先生有意隱瞞了他已經拜訪過賓利先生的事情，一再拿他的妻子和女兒們打趣，先是她們大感不解，一會兒說“我希望賓利先生會喜歡這頂帽子，莉齊”，一會兒又說“那么，親愛的，你就可以占朋友的上風，反過來向她介紹賓利先生啦”。后來又讓她們大為驚訝，“真遺憾，聽見你說這話，可你為什么不早對我這么說呢？假使我今天早上了解這個情況，我肯定不會去拜訪他。非常不幸，既然我已經拜訪過了，我們就要結識他啦。”[1]（P7）適量原則的故意違背使這簡單的一幕對話避免了平鋪直敘而又變得趣味十足，貝內特先生的狡黠與貝內特夫人的庸俗淺薄形成了有趣的對照，從而使人物的性格刻畫更加鮮明而不落俗套。
　　2.2 質量準則
　　質量準則指的是會話雙方避免說缺少根據或是自己認為錯誤的話。說慌者違背的就是質量準則。在《傲慢與偏見》中，奧斯丁質量準則違背會達到不同的效果，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日與三秋顯然不可同日而語，這里顯然違背了質量準則，卻起到了表達思念的感情作用。說話一方在雙方都知道實情的情況下有意違背質量準則，是為了達到幽默的效果。再以第十五章貝內特先生的話語為例。
　　“唔，我每次讀到他的信，總覺得他比威克姆還要討我喜歡，盡管我很器重我那位女婿的厚顏和虛偽。”[1]（P329）
　　表面上看，貝內特先生喜歡這位女婿所謂的紳士，一個是謙卑的蠢漢，一個是十足的偽君子；實際不然，他故意違背質量準則，把不喜歡說成“喜歡”，把厭惡說成“器重”，實際上是了以幽默的方式譏諷這兩位“紳士”以及表達自己的好惡感情。
　　2.3相關準則
　　相關準則指的是會話雙方要使談話內容與當前談話主題相關，不相關的話就會造成溝通上的障礙。在《傲慢與偏見》開篇第一章，貝內特先生的話語就違背了相關準則，貝內特夫人急于把內瑟菲爾德莊園租出去的消息告訴貝內特先生，可他卻不緊不慌。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租去的嗎？”太太不耐煩地嚷道。
　　“既然你想告訴我，我聽聽也無妨。”[1]（P3）
　　貝內特夫人急于想知道貝內特先生是否想知道這個消息，然而貝內特先生卻不做相關回答，不說想不想，而說“你”想告訴“我”就說吧，“聽聽也無妨”。既使得到這樣的回答，貝內特夫人依然饒有興致、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足見兩人對比之鮮明，一個幽默少語，一則絮絮叨叨喜怒無常。
　　3. 結語
　　作為小說家本人，奧斯丁對小說家的責任和作品的任務有著一貫而堅定的理解。她曾在《諾桑覺寺》中這樣評價小說的地位：“小說家在作品中表面了最高的智慧；他用最恰當的語言，向世人表達他對人類最徹底的了解。但人性各式各樣不同的方面，最巧妙地加以描繪，筆下閃耀著機智與幽默。”[4]（P80）這段話不僅是對她幽默的對話藝術詮釋，也是對她整個作品的詮釋。她巧妙運用對話的幽默效果成功地塑造了又一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于“二寸象牙”上深刻地洞察了人性的方方面面，使《傲慢與偏見》成為一部不朽的杰作。
　　
　　參考文獻：
　　[1] 簡·奧斯丁．傲慢與偏見 ．譯林出版社．2000年。
　　[2] 戴維·克里斯特爾．現代語言學詞典．商務印書館．2002年。
　　[3] 劉炳善．英國文學簡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
　　[4]劉雯．論〈傲慢與偏見〉的喜劇精神．外國文學研究．1997年第2期。
　　[5] 秦秀白．英語語體和文體要略．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年。
　　[6] 王守元．英語文體學要略．山東大學出版社． 2000年。
　　
　　（作者單位：濰坊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