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與白話文運動

　　摘要：本文主要梳理胡適先生對白話文運動的貢獻，用以說明其語文思想的精辟、民族精神和服務民眾的責任意識的高度體現，以及在當時學術界產生的廣泛影響，對語文發展的深遠意義。
　　關鍵詞：胡適；白話文運動；現實意義
　　
　　五四時期的新文化運動，不僅是一次文體改革，更是一場思想革命，因而被稱為中國的“文藝復興”。胡適先生在五四時期因引領白話文運動而“暴得大名”，成為中國學術界的一位啟蒙學者。胡適先生以自己的淵博學識、敏銳的前瞻意識、精辟的學術論斷、獨到的學科貢獻成為我國倍受尊重的文學家、哲學家、歷史學家、教育家，及至一位具有改革思想的語文學家，他本著為大眾服務的思想，從歷史進化論的角度研究語文，領導和參與中國語文改革運動，試圖把中國的語文導向民族的、大眾的、規范的、適用的現代化之路。
　　提倡文學革命，主張以白話文代替文言文成為文學正宗，是胡適先生對中國語文改革做出的最大貢獻，也是他畢生傾注的事業。胡適先生是白話文運動的始作俑者。1917年1月，胡適先生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上發表《文學改良芻議》[1]，主張改良文學應從“八事”入手，即須言之有物；不摹仿古人；須講求文法；不作無病呻吟；務去爛調套語；不用典；不講對仗；不避俗字俗語。他說：“今人猶有鄙夷白話小說為文學小道者，不知施耐庵、曹雪芹、吳趼人皆文學正宗，而駢文律詩乃真小道耳。……以今世歷史進化的眼光觀之，則白話文學之為中國文學之正宗，又為將來文學必用之利器，可斷言也。”
　　胡適先生文學革命的主張在當時中國的文化界引起了極大的反應，得到了陳獨秀、錢玄同等人的支持，進而發展成為一場轟轟烈烈的文學革命運動。
　　胡適先生不僅提出具體綱領，而且從理論上深入研究了白話文的歷史，著有《白話文學史》一書，為白話文代替文言文奠定理論上的基礎。他提出“原來一整部中國文學史，便是一部中國文學工具變遷史——一個文學或語言上的工具去替代另一個工具。中國文學史也就是一個文學上的語言工具變遷史……一部中國文學史也就是一部活文學逐漸代替死文學的歷史”。[2]胡適從進化論的角度證明，白話文是歷史的進化，提出了白話代替文言的歷史必然性，使“白話文必然代替文言文”的論斷更有說服力。在白話文是進化還是退化的討論中，胡適提出用“應用能力”作為評判標準。他說：“一切器物制度都是應用的。……應用的能力增加，便是進步；應用的能力減少，便是退步。”[3]“天下的器物制度決沒有無用的進化，也決沒有用處更大的退化！……白話的變遷，因為不受文人的干涉，故非常自由；但是自由之中卻有個條理次序可尋；表面上很像沒有道理，其實仔細研究起來，都是有理由的變遷：都是改良，都是進化！”[4]胡適先生從表情達意、記載人類生活的過去經驗、教育和作為社會共同生活的媒介物四個方面證明了文言是退化，白話是進化，為白話文取代文言文成為文學正宗奠定了理論基礎。
　　一場文學運動要想成功除了要有正確的學說，還要有創作實踐即文學作品作為支撐。胡適先生在創造實踐上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極力推崇短篇小說的創作，他曾做過這樣入木三分的論述：“短篇小說是用最經濟的文學手段，描寫事實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方面，而能使人充分滿意的文章。”[5]胡適先生還翻譯了許多外國一流作家的作品，并結集出版。其更重要的貢獻在于努力進行詩歌創作實踐。當時一些人提出白話文用在文學其他部門都可以，但是不能用來作詩，作詩一定要用文言文。為了證明白話文能用于詩歌領域，胡適先生留下了被朱自清譽為“差不多成為新詩的創造和批評的金科玉律”的長篇論文《談新詩》。文章認為伴隨著文學革命運動而出現的詩體的解放，白話詩的登上文壇，是“辛亥大革命以來的一件大事”[6]，強調詩體的解放對于詩的內容的革新所具有的重要性。胡適先生創作了中國新文學初期的第一部白話詩集《嘗試集》。在給朋友任鴻雋的信中說：“我此時練習白話詩文，頗似新辟一文學殖民地。”[7]由此可見其創作不在于具體的規范，而在于給人以“放膽創造的勇氣”[8]。在胡適先生的大力倡導下，出現了大量的白話文作品。
　　20世紀30年代，社會上涌起了“尊孔讀經”的逆流，而白話文運動自身也出現了“全盤西化的白話”（歐化白話）和“半文不白的白話”（文腔白話）兩種分歧，給復古派以可乘之機。針對這種現象，陳望道等人提出了“大眾說得出、聽得懂、寫得順手、看得明白”的大眾語，興起了大眾語運動。
　　胡適先生積極參加了這場大眾語的討論，在《大眾語在哪兒》[9]一文中，他針對一些人把大眾語同白話對立起來的傾向，指出：“大眾語不是在白話之外的一種特別語言文字。大眾語只是一種技術，一種本領，只是那能夠把白話做到最大多數人懂得的本領。”并提出這種技術的高低，“全看我們對于所謂‘大眾’的同情心的厚薄。”“現在許多空談大眾語的人，自己就不會說大眾的話，不會做大眾的文，偏要怪白話不大眾化，這真是不會寫字怪筆禿了。白話本來是大眾的話，決沒有不可以回到大眾去的道理。”他認為當時的文人作文所以不能大眾化，是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想到大眾的存在。所以胡適主張提倡大眾語的人，“都應該先訓練自己做一種最大多數人看得懂、聽得懂的文章”。既要為識字的大眾著想，也要為不識字的大眾著想。要做到“用一個字，不要忘了大眾；造一句句子，不要忘了大眾；說一個比喻，不要忘了大眾。這樣訓練的結果，自然是大眾語了”。
　　胡適先生認為作大眾語要飽含對普通民眾的同情心和責任心，體現了他作為知識分子的高度社會責任感和服務意識。胡適本著“為他們”的服務思想，行文也盡量淺顯易懂。胡適曾經評論自己文章的優劣：“我的長處是明白清楚，短處是淺顯。……我抱定一個宗旨，做文字必須要叫人懂得，所以我從來不怕人笑我的文字淺顯。”[10]
　　20世紀30年代的大眾語運動，是白話文運動的最后一役。從此再也沒有對白話文公開宣戰的了。但語文思潮總是一起一落的，時至今日，社會上出現了一些復古的言論，有人重新發現文言比白話優美，中學課本增加文言比重，中學生高考作文寫成文言文，教師給了滿分，媒體大肆炒作。讓我們聽聽胡適當年的期望吧：“我們這一輩的人作白話文，猶如裹小了的腳放不好一樣，寫不好白活。真正要白話寫得好，是在下一輩的兒子，現在兒子已經三四十歲，也寫不好了，只有等待孫子了。我們希望孫子一輩把白話文寫得好，千萬不要叫他弄老骨董。”[11]
　　胡適先生的語文思想是精辟的學術理論、強烈的民族精神和服務民眾的責任意識的高度結合，在當時的學術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對語文發展有著深遠的意義。今天，社會上仍存在一些復古的言論，有人提出文言比白話優美，其實這其中的很多問題胡適在近百年前就已經批駁過了，這些言論只不過是重蹈五四時期復古言論的覆轍。中國的語文改革最終會朝著胡適先生所倡導的服務大眾、立足現實、重視應用的方向發展。
　　
　　參考文獻：
　　[1] 胡適.《文學改良芻議》，《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
　　集》第34頁，上海良友出版社，1935。
　　[2] 胡適口述、唐德剛譯注.《胡適口述自傳》第144頁，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3] 胡適.《國語文法概論》，《胡適學術文集·語言文字研
　　究》第11頁，中華書局，1993。
　　[4] 胡適.《國語文法概論》，《胡適學術文集·語言文字研
　　究》第13頁，中華書局，1993。
　　[5] 胡適.《論短篇小說》，《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第272頁，上海良友出版社，1935。
　　[6] 胡適.《談新詩》，《中國新文學大系·建設理論集》第
　　295頁，上海良友出版社，1935。
　　[7] 胡適.《胡適口述自傳》第150頁，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8] 陳炳堃（子展）.《最近三十年中國文學史》第227頁，
　　上海書店，1937。
　　[9] 胡適.《大眾語在哪兒》，《胡適學術文集·語言文字研
　　究》第326、327頁，中華書局，1993。
　　[10] 胡適.《四十自述》第122、123頁，亞東圖書館，1933。
　　[11] 胡適.《提倡拼音字》，《胡適學術文集·語言文字研
　　究》第332頁，中華書局，1993。
　　
　　（作者單位：北華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