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伏
(山東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山東濟南 250002)
山東省擴大內需提升消費的社會支持條件
侯小伏
(山東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山東濟南 250002)
改革開放以來,山東經濟增長主要依賴投資拉動來實現,消費率偏低且持續下降。2009年在擴大內需政策的引導下,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明顯增強,但仍然改變不了廣大居民特別是農村居民消費不足的局面。山東省消費不足的重要制度性原因是支撐大眾消費模式的社會保障制度失效,結構性原因是在社會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的背景下“中等收入階層”的弱小,農民的收入長期處于與大眾消費模式不相稱的低水平狀態。應以富民政策為中心,以體制創新和政調整來創造山東省提升消費擴大內需的條件。可以采取的政策措施為加大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力度,有步驟提高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中所占比重,有效縮小貧富差距,提升工農大眾的消費水平;健全社會保障制度,改善消費預期;促進農民增收,擴大農民消費需求;稅收減免和降低行政管理費;提高勞動力素質,提升勞動者談判地位。
山東省;消費率;擴大內需;社會保障
面對挾風帶雨襲至2009年的金融危機,山東省委省政府迅速出臺實施了二十一條政策措施,把擴大內需作為主要著力點,擴大投資促進消費拉動內需。在促進消費方面,順應農民消費升級的新趨勢,家電下鄉品種進一步擴大;推進汽車摩托車下鄉,對購買納入補貼范圍的產品給予一定比例的財政補貼,以激活居民的購買能力;引導促進住房等大宗商品消費。這一系列的政策措施發揮了顯著的效力。根據山東省統計局的調查,2009年全省GDP增長11.9%,社會消費品零售額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19.8%,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性支出增速為9.1%,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增速為8.3%。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明顯增強。
在迎接不斷向好的形勢發展的同時,必須看到提升消費擴大內需的基礎并不牢固,隨著促進消費的刺激效應的消退,導致內需不足的種種制約因素還沒有消除,只有通過對內需不足的特征與邏輯的深入分析,才能深入挖掘導致內需不足的社會結構和社會制度方面的種種制約因素,從而創造形成消費提升內需擴大的各種社會條件,實現發展方式的轉變,并為未來幾十年的發展奠定新的基礎。
(一)最終消費率和居民消費率偏低且呈下降趨勢
消費是促進經濟增長的最終動力,它不僅“生產著生產”,而且“創造著需求”。消費是整個經濟循環的樞紐,沒有這個樞紐,經濟良性循環就不可能形成。從各國經濟發展的實踐看,消費占GDP的比重越高,其對經濟的拉動作用越強。有經驗分析,投資每增加1%可以拉動GDP增長0.22個百分點,消費需求每增加1%卻可以拉動GDP增長0.87個百分點。然而山東省消費需求有兩個突出特點。
1.最終消費率偏低且呈下降趨勢。
2008年我國的消費率為49.6%,而山東省只有43.4%。美國經濟學家錢納里等的研究指出,人均GDP從1000—3000美元的工業化中期階段的消費率一般保持在65%左右。即使是與素以高儲蓄率、高投資率聞名的東亞國家的消費率比較,山東省也偏低。
不僅消費率偏低,而且最終消費率持續下降。統計數據顯示,最近幾年山東省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動力持續疲軟,最終消費率持續下降。1978年山東省的最終消費率為63.7%,1995年達到49.6%,進入新世紀以后,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提升,消費的貢獻率則快速下滑。消費率由2001年的48.7%下降到2008年的43.4%。
2.居民消費率比重低且呈下降趨勢。
居民消費是最終消費的主體。美國2003年居民消費的比重為70.6%,日本1995年的水平為60.2%。山東省居民消費率從1978年的53.5%下降到2000年的36.9%,到2008年更是下降到28.9%的歷史最低點。而同年我國居民消費率的平均水平為36%。山東省政府消費占GDP的比重1978—1985年介于8%—10%之間,1986年之后在10%—15%之間波動,2007年和2008年達到14.2%和14.4%,已經快要超過15%的上限。
政府消費與經濟增長之間一般呈負相關關系。政府消費對居民消費產生長期替代效應,有的研究指出,政府消費支出每增加1個單位將減少約1.04—1.44個單位的居民消費。政府龐大的開支壓迫了居民消費和企業投資的空間,造成投資的低效率和社會財富的浪費。
(二)城鄉之間、地區之間消費水平差距擴大
從城鄉居民消費水平看,2009年山東農村人均生活消費支出為4417元,而同期城鎮居民人均消費性支出為12013元,城鎮居民是農民居民的2.7倍,而1990年這一差距是2.2倍。
從消費支出結構來看,農村居民的生活消費支出仍集中在食品、衣著、居住等基本生活消費品。2009年山東農村居民恩格爾系數為36.6%,城鎮居民的恩格爾系數是32.9%。農村相當于城鎮1999—2000年的水平。
從地區之間的消費差距來看,山東省居民消費水平呈現出東高西低的格局,而且差距也再逐漸擴大。2006年居民消費水平最高的濟南市是11038元,最低的菏澤市是3767元,最高是最低的2.93倍。到了2007年,最高的威海市居民消費水平為12689元,是最低的菏澤市的3.01倍,差距進一步擴大。
(三)農村居民有效需求不足
占人口62%以上的農民是全省最大的消費群體,然而,由于農村經濟發展相對落后,農民消費水平太低,農村市場并未得到有效的開發利用。2008年占全省總人口62%的農村居民消費卻只占最終消費支出的17.9%。近十多年來,縣以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占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比重基本保持在25%—30%之間,即使是2007年和2008年有所提高,也分別只達到38%和36%。從消費市場增長速度看,農戶消費水平增長率除了2007年外,1995—2009年均低于城鎮居民消費增長速度。農村市場消費結構陳舊,靜態現狀滯后、動態趨勢平緩的現實使農村消費市場難于突破長期低迷的狀態。
消費的問題表面看起來是個收入和購買力的問題,即單純的經濟問題,所以解決消費不足問題也首先從經濟的角度來探討。從1998年開始,政府采取了諸如下調存貸款利率、對利息征收所得稅、削減福利、等“掏腰包式”的手段趕儲蓄出籠;同時增加政府支出甚至不惜以赤字財政大興基礎設施建設、給公務員加薪等一系列措施來刺激需求。這些措施從短期來看對刺激消費起到了一些作用,但從更長的時間看收效甚微。其實,收入和購買力是與社會中的利益格局、社會結構和種種制度安排密切聯系在一起的,消費不足是復雜的經濟社會背景下形成的現象,僅僅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式的解決方式、為刺激消費而刺激消費的指導思想,不但不能真正解決久治不愈的消費不足問題,其效果可能適得其反。因此,需要形成解決提升消費擴大內需問題的新思路,需要深入挖掘導致消費不足的社會結構和社會制度方面的種種制約因素。
山東省2009年城鄉居民的恩格爾系數分別降低到32.9%和36.6%,按照聯合國糧農組織的標準,可以說總體上已經達到從小康到寬裕的大眾消費階段。與大眾消費時代的要求相匹配的是迫切需要形成與這個時代相適應的消費模式。綜合起來看,當前影響山東消費需求進一步擴大的社會因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國民收入分配不合理
1.居民收入增長速度滯后于經濟發展速度。
(1)居民收入增長速度遠遠不及GDP增長速度。2009年山東實現GDP達到33805.3億元,為1978年的150倍,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是1978年的114倍,而農民人均純收入從1978年的114.56元提高到2009年的6119元,增長了53.4倍;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1978年的391元增加到2009年的19337元,增長49.5倍。家庭收入增長幅度相比GDP增幅緩慢,家庭收入增幅不及全省人均GDP增幅的一半。2001—2009年全省GDP年均增長速度為12.64%,同期農村居民人年均純收入增速為9.2%,相差近4個百分點。GDP增長和家庭收入增長的一快一慢意味著,山東省是以犧牲自身消費為代價創造了巨大的生產能力。居民收入特別是農民收入的增幅緩慢,會使消費需求增長缺乏有力的收入增長支持和保證,直接影響購買力的提高,從而形成居民消費需求減弱的局面。
(2)居民收入增長速度滯后于地方財政收入增長速度,國民收入分配向政府傾斜。近十年來山東省財政收入保持了較快增長速度,2001—2007年間全省一般預算收入增長速度均超過20%,遠遠高于同期GDP增速,同期山東省城鄉居民收入增速大大低于財政收入增長速度,尤其是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七年間平均增速只有9.4%。2008和2009年年財政收入增長速度有所降低,分別達16.81%和12.3%,但也高于當年農村居民和城市居民收入增長3個和2個百分點。見圖1財政收入增長速度與居民收入增長速度比較。

圖1 財政收入增長速度與居民收入增長速度比較
財政收入增長速度高于城鄉居民收入增長速度的直接后果是:政府收入占地區總收入的比重不斷上升而居民實際可支配收入所占比重不斷下降,收入分配向政府傾斜。近年來財政收入規模迅速膨脹和高速增長,政府抽走了居民收入的大頭,大大增強了政府的可控資源。這雖然為深入進行再分配、調節群體間收入差距提供了可能,但是如果政府的再分配機制不當且力度有限,增加的財政收入沒有有效地用于公共服務供給與調節收入差距,而是用于政府消費性支出,那么擴大的政府規模則會進一步侵蝕勞動者收入,最終使收入差距進一步拉大,并導致居民消費傾向下降。從山東省居民實際收入增速持續多年低于GDP增速可以看出,政府財政收入的快速增長對居民收入增長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擠壓,政府規模與公共服務總量以及社會收入再分配力度仍不相稱。
(3)企業利潤高速增長,職工工資卻不能真實反映其價值。近十多年來,伴隨著經濟的高速增長,全省企業實現利潤的總體水平呈現高速增長態勢。尤其在2003年以后,隨著國有企業改革成效的逐步顯現,全省經濟進入新一輪增長周期,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總額增速大大上升,規模以上工業實現利潤自2004年后一直穩居全國首位,2007年達到3389.0億元,為2002年的5.4倍,五年年均增長40.4%。2008年由于受全球金融危機的影響增速有所下降,達13.3%。但山東省在崗職工工資總額占GDP的比例,從1999年的8.7%下降到2008年的7.4%,而當年全國的平均水平是11.2%。發達國家工薪階層的收入占GDP的比重多在54%—65%之間。從迅速增長中受益的是公司而不是普通工人這一令人焦慮的事實揭示出:資本壓制了眾多的勞動力,初次分配中存在資本回報率不斷提高而勞動力回報率持續下降的趨勢。勞動要素在企業內部分配中的比重較低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工資決定由經營者說了算,尚未形成一個職工工資隨企業效益發展而同步提高的增長機制。將大量有強烈消費意愿的人口限制在僅僅能夠維持簡單再生產的低收入水平之上,其結果在總體上恐怕只能進一步抑制內部需求。
2.居民收入差距的拉大制約消費需求。
在居民收入總量既定的情況下,居民收入差距越大,平均消費傾向越低,消費總量越小。近年來山東省居民收入在城鄉之間、地區之間、行業之間、群體之間的差距呈不斷擴大的趨勢。
(1)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目前在山東省城鎮居民內部差距、農村居民內部差距、城鄉居民之間的差距中,城鄉居民之間的差距最大。盡管城鎮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家庭人均純收入都在逐年增加,但是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一直處于高水平的增長,而農村居民的人均純收入一直處于低水平的增長之上,城鎮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村居民的人均純收入的絕對差值呈逐漸增大的趨勢。1978年改革開放時,山東省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之比大致是2:1,以后基本是逐漸擴大,2001年為2.53:1,到了2009年達到了2.91:1。而且自新世紀以來,山東城鎮居民收入的增長幅度大大高于農村居民。統計顯示,2000—2009年山東城鎮居民收入年均增長11.1%,農村居民收入年均增長8.9%,農村比城鎮低3個百分點。無論是人均收入的差距,還是收入增長的幅度,農村居民的收入均遠遠低于城鎮居民,而且收入的差距有逐漸拉大的趨勢。
除了收入差距外,城鄉居民在醫療衛生、社會保障、基礎設施、居住環境等方面也存在明顯的差距,公共服務設施存在著嚴重的城市傾斜傾向。再分配機制的這種“逆向調節”在總體上又進一步擴大了城鄉差距。
(2)地區之間居民收入差距巨大。2008年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最低的菏澤市為11580.64元,最高的濟南市為20802.17元,濟南市為菏澤市的1.8倍。2008年農村全年總收入最高的青島市的收入為12381.26元,是最低的菏澤市的2.1倍。2008年職工平均工資最高的東營市為33672元,是最低的菏澤市16740元的2倍。從財政支出看,2008年青島市的財政支出為369億元,人均財政支出為4365元,而與其人口差不多的菏澤市的財政支出為116億元,人均財政支出僅為1411元,前者是后者的3.1倍。
(3)不同行業之間收入差距也極為嚴重,一些壟斷行業職工收入畸高。2008年全省煙草行業在崗職工平均工資是56100元,銀行業的平均工資是51832元,而全省農業和林業的平均工資分別是16856元和15806元,前兩者分別是后兩者的3倍多。綜合來看,煙草、電力、電信、金融等行業職工的平均工資是其他行業職工平均工資的2—3倍。如果再加上工資外收入和職工福利待遇上的差異,實際收入差距可能在5—6倍,有的甚至超過10倍。這種收入上的差距并非源于個人知識、技能等非先天條件,而是受惠于行政手段保護和制度性壟斷。
(4)高低收入群體的收入差距擴大。近十多年來城鎮低收入群體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速度不僅低于全省平均增長速度,并且隨著居民收入增長的加快這種差距也越來越大,形成了收入分配向高收入群體集中的趨勢。1995年山東省最低10%的低收入戶和最高10%的高收入戶收入之比為1∶3.29,2002年末這一比例為1∶9.36,2003年后有所下降,為1∶6.12,以后基本上是逐年上升,2007年這一比例是1∶7.36,2008年稍微有所下降,為1∶6.93。收入之比13年的時間擴大了兩倍多,而且這種差距也沒有顯示出縮小的趨勢。
群體之間收入差距逐漸拉大的結果就是廣大中低收入階層有很大的消費需求但消費能力不足,而富人的消費多投放海外地產、子女留學及國外奢侈性消費,于拉動內需并無貢獻和潛力,即使有潛力,富人的消費需求彈性也遠小于其它群體,消費傾向偏低。低收入階層消費能力不足和高收入階層邊際消費傾向下降,必然制約消費增長從而使消費率呈下降趨勢或保持較低水平。
經濟高速增長但人民的生活水平卻得不到同步提升的癥結就在于蛋糕的分配不合理,經濟發展成果的最大收益者不是普通群眾,而是政府及其與公權力有關聯的利益群體以及資本利益集團和壟斷國企的經理層與員工等。
(二)投資居高不下導致產業結構不協調影響消費需求
多年來山東省經濟增長走的是一條以投資拉動為主的道路,投資率自九五計劃以來一直保持在46%以上,2008年投資率達到的48.2%的水平,2005年曾一度達到50%的水平。1978—2005年,世界各國的年均投資率為22.1%,歷史上人均GDP在1000—2000美元時,投資率平均在20%—35%之間,山東省高出國際水平1倍多,也高出日本、韓國在經濟起飛階段的投資率。
山東省GDP的增長主要得益于政府主導的投資,這種政府主導的投資其效率是有局限性的。在既有的政府官員考核機制和政績觀下,政府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必然存在著對GDP盲目追求的傾向,將資源更多地用于競爭性領域,通過掌握的投資主動權,以基本建設投資引導、拉動、調節GDP的增長,使經濟建設職能替代公共服務職能,涉及居民切身利益的基礎教育、醫療、衛生、保障性住房這類真正的公共和準公共支出,由于得不到政府財力的有力支持而投入嚴重不足。而教育、醫療、衛生、住房的支出主要依靠居民個人來籌措的壓力使得人們不得不壓縮其它方面的支出,最終影響到消費的擴大。
(三)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
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是制約山東省居民消費的一個重要體制性障礙。由于政府長期專注于經濟建設,就相應忽略了基本公共產品的提供,由此帶來社會保障缺失等一系列社會問題。例如1998年以來政府推進了養老、醫療和教育體制改革,但政府在主動從養老、醫療與教育等需要大量財政資金投入的領域退出的同時,卻沒有建立起相應的社會保障制度,社會保障的覆蓋面相當有限。盡管自2003以來,山東省教育、衛生、社保及就業支出以年均20%以上的速度增長,但是即使是2008年和2009年,山東省在社會保障和就業上的投入僅相當于GDP的9%和10.1%,分別占全省財政支出的10.5%和9.4%。相比之下,早在1965年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支出,將社保支出的份額提升到國家財政支出總額的25%,使上個世紀30年代羅斯福新政時期構建的社會保障體制更加完善。
改革的結果是減少了政府對社會公共服務的供給,許多人被排斥在基本的社會保障制度之外。農村居民和沒有退休金的城市居民,必須靠自己籌劃養老的費用,所能依靠的只能是子女的和自己的儲蓄。企業退休職工如果僅靠不多的退休金生活,其生活水平和生活質量就會下降,他們所能做的唯一的補救辦法就是自己儲蓄。除了“存錢養老”,還有“存錢看病”、“存錢防病”的問題,這在農村表現得更為普遍和突出,“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目前還解決不了農民生大病的根本問題,農民養老保險制度只是于2009年下半年在不多的市縣試點。由于對未來收入、醫療、子女教育及養老等大宗支出的不確定預期,人們在滿足基本生活需求后,獲取財富的主要動機是儲蓄,而不是提高當期生活水平,擴大消費也就無從談起。特別是最近幾年房價的持續上漲,超出工薪階層可承受的水平,吸納了居民的大部分儲蓄和未來收入,抑制了其他方面的消費開支,致使居民消費結構嚴重失衡。
山東省是我國人口最多的省份之一,2009年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7.1%,經濟規模占全國的10%多,社會消費品零售額占全國的9.9%,人口多、潛在和持續上升的需求大,本身就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市場。日益提速的工業化、城市化、信息化和現代化,潛藏著巨大的需求增量,通過擴大內需推動經濟增長有著廣闊的市場前景。但是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如果沒有利益格局的重大調整,沒有社會結構的相應變化,沒有相關制度安排的形成,能夠扭轉上述嚴重的經濟扭曲程度,形成支撐內需擴大消費提升的基本條件就很難出現。2009年通過大規模信貸擴張和固定投資激增來應對全球金融危機只是個權宜之計,山東省經濟必須向著消費驅動型調整。為此我們應該總結借鑒上世紀30年代大蕭條時代美國羅斯福新政是如何通過社會變革的道路來拓展市場,創造了走出大蕭條的條件,從而創造了一個新的社會、一個新的市場的成功經驗。其實,羅斯福新政除了實行政府干預經濟之外,其對美國發展的影響更為深遠的是社會變革:即通過社會救濟以及調整勞資關系,解決了勞動者的收入問題,最后形成了中產階層,中產階層就意味著耐用消費品市場;通過建立社會保險制度,既創造了需求又通過強化居民對于未來的穩定預期而促進了居民的消費,使得廣泛的耐用消費品市場開始形成。有鑒于此,山東省下一步擴大內需提升消費必須以富民政策為核心進行社會變革,對社會利益關系進行調整。只有如此才能創造出內需擴大消費提升的社會條件。這些變革和調整應主要包括如下幾個方面:
(一)加大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力度,有效縮小貧富差距,提升工農大眾的消費水平
(1)要建立經濟增長與居民收入提高的聯動機制,有步驟提高勞動報酬在國民收入中所占比重,特別是勞動收入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降低資本所得的比重,重點解決工資決定機制的不合理、工資增長機制不完善、職工工資支付保障機制的不健全的問題,改變目前的初次分配資本所得偏多勞動所得偏少的局面。(2)遏止低收入人群相對擴大的數量,降低相對收入水平的下降趨勢。進一步完善和健全最低工資保障制度,強化勞動執法監督機制。(3)徹底改善農民、產業工人和低職級公務員、事業人員的工資收入水平,提高普通勞動者收入水平,擴大中等收入階層的比重。(4)對高收入者,要加強個人收入所得稅征管工作,對一些奢侈品課以重稅,把富人的財產通過稅收杠桿轉入低收入群體當中。(5)規范分配秩序,合理調節少數壟斷行業的過高收入。(6)堅決取締非法收入,嚴厲打擊違法違規經營行為。通過上述措施的實施,逐步形成兩頭小中間大的“橄欖型”的收入分配結構,培育社會消費的主體——中產階層。
(二)促進農民增收,擴大農民消費需求
目前,山東省消費市場的短板是農村,農民收入低是消費能力弱的主要原因。因而優化消費結構必須先增加農民收入,重建農村八十年代所享受的商業和金融環境,把農業改革和農村人口福利放到優先考慮位置,增強農村消費能力。(1)要通過制度改革特別是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增加農民收入。目前山東省農民的收入來源,一是出售農產品,但農產品作為基礎性產品價格不可能過高,二是外出打工,2009年山東農民工資性收入占農民人均純收入的40.8%。在農民經營性收入和轉移支付收入有限的情況下,應對農村土地進行改革,加大土地使用權流轉力度改革,使農民通過入股、出租、轉讓、抵押等方式,增強農民參與市場競爭的能力,大幅提高農民創造財富的能力。在不改變土地用途的前提下,承包經營權人可依法對擁有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和房屋所有權進行轉包、出租、轉讓、入股、抵押或作為出資、合作條件,對其承包的土地、房產可依法開發利用。在農地轉為非農建設用地的過程中,加快建立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保護被占用土地農民的合法權益,使他們能分享到城鎮化、工業化的紅利。(2)組建農村經濟合作組織,實行集約化、經營精細化的高效農業發展道路,加快發展附加值高的農業產業,使農民能得到規模經營和產業化經營的增值收益。(3)培育發展農產品交易市場,建立農產品批發市場和生產基地的直接銜接,形成以生產基地為中心,從分散向專業批發市場延伸的銷售網絡。(4)多渠道轉移農業剩余勞動力,增加就業人口。積極為農民工提供就業機遇,通過信貸資金和稅收優惠支持那些積累了一定的資金和經驗的返鄉人士的創業行動,并通過他們創辦企業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5)加大農村基礎設施建設。要按照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要求,加大對新農村規劃中的保留村莊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加強農村生態環境整治,改善農村人居環境。支持農村科技、教育、醫療、文化、體育等基礎設施建設,提高農民綜合素質。
(三)健全社會保障,改善消費預期
雖然山東省基礎設施投資尚有較大空間,但有必要通過推行以覆蓋全體居民的社會保障體系為核心的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促進經濟社會協調發展,從而實現經濟發展模式轉型。建立適合山東省省情的、可持續發展的包括基本養老保險體系、基本醫療保險體系、失業保險體系、最低生活保障體系住房保障體系等在內的社會保障體系建設是一個漸進的過程,但居民社會保障建設以財政投入為主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迫在眉睫。應逐步增加民生財政支出,彌補民生欠賬,提高以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為核心的各項民生支出比重,并建立與物價和財政收入變動緊密結合的保障基金支付體系。城鎮社會保障體制改革應突破行業、職業、所有制以及城區和城鄉結合部區域的限制,把非正規部門就業人員和靈活就業人員、農民工、城鄉結合部新加入城市社區的農轉非人員等作為下一步改革的重點對象,著力擴大城鎮社會保障的覆蓋范圍。在制度設計上,徹底消除戶口所體現出來的社會福利識別和差異,建立一個開放的、相互銜接的社會保障體系。農村社會保障體系的建立和完善,要在新型合作醫療體系和最低生活保障體系等建設取得重大進展的情況下,探索建立農村養老保障制度,并進一步提高農村醫療保障和最低生活保障水平,以拉動農村消費需求,促進城鄉之間均衡發展。
(四)稅收減免和降低行政管理費
山東省城鄉居民收入增長相對稅收增長滯后嚴重,因此大規模減稅,政府還富于民,對消費的刺激作用肯定會很大。對創辦新企業或雇傭失業者的企業予以不同程度的經濟補貼和適當的稅收減免,通過財政減稅,留富于民,以此帶動民間消費的增長。資金來源可以從再就業者停止發放的失業救濟金等渠道提取,這樣做不僅減少了政府、社會的負擔,降低了企業的單位生產成本,而且就業崗位的增加使有固定收入的人數增加,消費的總體水平也就相應地得到有效提高,既刺激經濟,又推動經濟模式向內需為主轉型。
1995年以來山東省的行政管理費一直占財政支出的10%—11%左右,盡管比例沒有逐年顯著提高,但由于財政支出總額一直在增加,行政管理費也在逐年增加,1995—2006年行政管理費總額以每年17.96%的速度增長,因此,調整財政支出結構勢在必行。要降低行政管理費,譬如規定每年行政管理費占財政支出的比例降低0.5個百分點。通過控制行政管理費的增長速度,將節省出來的資金投入環境保護、醫療衛生、社會保障等領域。
(五)提高勞動力素質,提升勞動者談判地位
從絕對數量上來說,目前山東省勞動力相對過剩的局面并沒有完全改變,那么只能是從“質”上入手,提高勞動力的素質,增強其勞動能力。幫助勞動者提高勞動技能是政府大有可為的領域。一方面需要加大勞動技能培訓的投入,大規模開展就業培訓,提高勞動者整體素質和就業技能,在這短期內可以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更重要的是提高基礎教育的水平,從源頭開始提升勞動者的基本素質。向農民提供與城市一樣的教育,使他們能夠獲取參與職場公平競爭的能力,能夠借助于教育去分享中產階級規模擴大而提供的升遷機會。以公平競爭的方式,把流動、升遷的大門向肯于努力和有才智潛能的農民家庭子女敞開。
要建立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利益均衡機制,通過信息獲得機制、要求表達機制、施加壓力機制、要求凝聚機制、利益協商機制、矛盾解決機制等一系列的制度建設,形成各利益主體之間的博弈,使弱勢群體的利益能夠得到足夠的關注、表達和重視。
(責任編輯:陸影)
F126.1
A
1003—4145[2010]11—0075—06
2010-10-09
侯小伏,山東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研究員,主要研究領域為發展社會學和農村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