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牌鋼筆

?拜泉縣第2中學 鄭春哲

我的第一任老師是我的父親，也是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人。

父親有一位旅居海外的學生，現已經是一個跨國集團公司的總經理。時隔30多年后攜家人歸鄉看望老師，見面后便和兒子一起雙雙跪在父親的面前，手中捧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并高舉過頭，里面裝著一只普通的、古老的、褪色的英雄牌鋼筆。看到我們疑惑的神情，他緩緩地講述了一個發生在父親和他之間，有關這支鋼筆的故事。

那還是上個世紀最貧困的時期，能夠擁有一支英雄牌鋼筆是一種奢侈，也是每個學生夢寐以求的愿望。所以，丟失鋼筆的現象也便隨之而發生。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小偷是最被人痛恨和鄙棄的，輕則記入檔案，背負一生的惡名而無法洗刷；重則拘留勞教。可是，這樣的事還是在父親的班級里發生了。那個丟了鋼筆的富家子弟站在講臺上氣勢洶洶地掃視著下面的同窗們，大有不抓住小偷決不罷休之勢。身為班主任的父親這時也不能小視這么嚴重的“刑事案件”。在失主執意要求下，必須挨個搜身。老師冷峻的目光、失主盛氣凌人的態勢，在這個嚴肅恐怖的場面下，幾個膽小的女生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了。父親更是感到事態的嚴重，如果搜不出來，那位失主同學正當權的父親，會把一大堆的“帽子”扣在成分本來就不好的我父親的頭上。在失主的密切監督下，父親開始挨個搜身。那些安全過關的學生一臉放松地跌坐在座位上，似乎終于躲過了一次浩劫；而那些還在等待檢查的學生忐忑不安地靜立著，誰也不知道小偷會不會預先把鋼筆偷偷地放在自己的書包里。當父親的手伸進一位同學的內衣口袋里時，父親知道，小偷抓到了！這時，他完全可以大喝一聲，手舉鋼筆，儼然一個抓賊英雄的形象。可是父親沒有那么做，他看到了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已經面如土灰、滿眼絕望的孩子。鋼筆被父親悄無聲息地放在了自己的衣袖里。搜查繼續進行……當父親走到紙簍旁邊的時候，他大聲地問道：“這里面是什么？”隨之俯下身子，在紙簍里撿起一樣東西——鋼筆，一支嶄新的英雄牌鋼筆！

幾天后，父親買了一只同樣嶄新的英雄牌鋼筆送給了那位學生，并鼓勵他用這支筆去書寫正確的人生……

時隔幾十年，父親幾乎已經忘卻了這件事。然而，對那位學生來說，卻是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如果父親當時沒有采取那樣的方式，今天的他還會是一位擁有輝煌成就的總經理嗎？

父親已經離開教育戰線多年了，我接過了父親手中沉甸甸的接力棒，沿著他的足跡正在教育這塊散發著濃郁芳香的土地上默默地耕耘著。

時光荏苒，當我也站在那神圣的講臺上，面對那些天真可愛的笑臉時，我曾經膽怯地問自己：我能勝任嗎？處理突發事件能做到父親那樣好嗎？我聽到了一個執著的聲音：一定能做好！我知道，選擇了這個職業，就選擇了一種與眾不同的人生。

逝去華年，一批又一批的學生帶著稚氣來了，帶著成熟走了……多少年后，走在街上，一個文質彬彬的小伙子，或者是一個美麗時尚的姑娘甜甜地站在我面前，含笑問：“老師，您還認識我嗎？”或許，那一刻，收獲的幸福，就是為師之幸福。因為，不管他（她）是誰，我都可以自豪地告訴人們：他（她）是我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