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給公安監所安全工作的警示

□董曉偉

（浙江省公安廳，浙江 杭州 310009）

“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給公安監所安全工作的警示

□董曉偉

（浙江省公安廳，浙江 杭州 310009）

“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雖發生在司法系統，卻給公安監管系統敲響了警鐘。足夠的警力是安全工作的保證，但還要十分注重優化勤務組織，科學配置和使用警力；良好的技防設施是監所安全的重要基礎，但關鍵在于技防與人防、心防的有機結合；完善的制度是確保監所安全的前提，但一以貫之地狠抓制度的落實是安全工作的關鍵所在；切實掌握獄情動態，及時察覺并化解安全隱患是確保監所安全的重要一環；必須密切協同駐所武警，建立兩警聯動防暴制逃機制及相應應急預案，提高處置能力；必須切實維護在押人員的合法權益，做到依法監管，不縱不枉。

“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公安監管系統；監所安全工作；警示

海恩法則表明：每一起嚴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起輕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隱患。要消除一起嚴重事故，必然要提前防控1000起事故隱患，堵住“致命的漏洞”。當一起重大事故發生后，我們在處理事故本身的同時，還要對同類問題的“事故征兆”和“事故苗頭”進行排查處理，以防止類似問題的重復發生，傾全力把事故消滅在萌芽狀態，化解在初始階段。

2009年10月17日，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第二監獄發生震驚全國的暴力襲警越獄案（以下簡稱“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歷經 67 個小時，萬余警察驚心動魄的大搜捕，終于勝利告破。案犯李洪斌、董佳繼被當場抓獲，案犯喬海強自殺未遂被擒，案犯高博拒捕被擊斃。“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造成民警蘭建國被殘忍殺害，門衛田國軍被砍傷，民警郭延軍在抓捕時被捅傷。事后，內蒙古自治區司法廳對第二監獄進行了整頓，監獄領導班子被改組，相關領導被追究責任。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血的教訓和慘痛的代價昭示我們：監管場所安全工作是生命線，是第一位的。“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雖然發生在司法系統，卻再次給公安監管系統敲響了警鐘。當我們經歷了“躲貓貓”事件引發的陣痛之后，須把目光再次聚焦于公安監管場所。從“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中汲取有益的警示，增強憂患意識，努力消除安全隱患，切實筑牢安全防線，這是各級公安機關領導、監管部門和駐所武警部隊的共同責任。

警示之一：足夠的警力是安全工作的保證，但有了充足的警力，安全工作并非高枕無憂，還要十分注重優化勤務組織，科學配置和使用警力

呼市第二監獄是全國司法系統的模范監獄，有在職民警445人，管理在押犯2764人，民警與在押犯之比達到16.1∶100，超過了15∶100的警力配備標準。但由于勤務組織不周密，警力配置不科學，給罪犯以可乘之機。事發當日正值周六休息日，多數民警在家休息。4名案犯所在勞動車間137名罪犯分兩處勞動，監獄當班領導僅安排徐福蒙、蘭建國2名民警帶工，而其中1名民警又不在勞動現場，以致先后被騙至車間庫房。蘭建國在搏斗中身中56刀被殘忍殺害，徐福蒙被膠帶封嘴、手腳捆綁推至角落。案犯換上徐福蒙的警服和便服，佯裝監獄民警與3名工人，逃離車間后竄至監獄大門，乘出監民警劉文治用磁卡開啟第一道門通過后未等門關閉之時，尾隨通過了第一道門禁，并用同樣方法通過了第二、第三道門禁，當通過第四門禁時，引起門衛田國軍的懷疑，待田上前盤問時，被案犯用裁紙刀砍傷，4名案犯遂沖出監門，劫持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137名罪犯僅有2名民警看管，照此比例，當天在一線的看管民警不足40人，不到民警總數的十分之一；四道門禁，竟然沒有配備1名民警，也未設置武警監門哨；近在咫尺的防暴隊，由于無人報警而渾然不知，錯失了抓捕良機。該監獄雖然警力充裕，但由于勤務組織和警力配置失當，造成局部時空上的警力嚴重缺失，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長期以來，我省公安警力嚴重不足，監管系統更為突出。尤其是隨著外來人口的急劇膨脹，“輸入型犯罪”逐漸成為犯罪主流，使年羈押量迅速上竄至30萬，日常羈押量逼近6萬，監管警力更是捉襟見肘，全省監管民警與在押人員之比僅為6.2∶100，不僅遠未達到15∶100的配備標準，而且離公安部最新規定的 10∶100－12∶100過渡階段的最低配備標準也相差甚遠。一些基層監管民警不僅長期超負荷工作，靠拼體力、拼消耗嚴防死守，而且導致一些制度和規章難以有效落實，客觀上造成了大量的安全隱患和漏洞。在我省警力普遍不足的情況下，省公安廳黨委高度關注監管警力配備，要求降低羈押量，充實監管警力，盡快達到最低配備標準，明確要求監管警力占總警力必須達到 7∶100－8.5∶100 的配備標準，按照公安部規定的與在押人員之比 10∶100－12∶100最低配備標準，不足部分可以招聘協警予以充實。

在警力并不充裕的情況下，要更加注重優化勤務組織、科學調度和配置警力，把有限的警力用到刀刃上。要壓縮保障性崗位民警，將其充實到監管一線，收押、提審、監控、巡查、管教等重要崗位要安排責任心強的民警擔任。針對節假日和夜間事故易發多發的實際，要特別注重節假日和夜間的警力配備，警力通常不低于30%，帶班領導和值勤人員必須24小時堅守崗位，以便隨時處置有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

警示之二：良好的技防設施，是監所安全的重要基礎，但有良好的技防設施，安全工作并非上了“保險”，關鍵在于技防與人防、心防的有機結合

呼市第二監獄是司法部命名的第一所現代文明監獄，經常接待外界參觀訪問，其關押的對象又是以重刑犯為主，監獄的技防設施相當完備。其外圍有高墻電網、紅外報警裝置，監區內的重要場所、通道均有視頻監控。唯一出入口設有四道門禁，其中第一道門禁需用磁卡開啟，第二道門禁設有指紋識別系統，第三道門禁設有虹膜識別裝置，通過者要把雙眼對準機器核實身份后方可開啟，第四道門禁為人工值守，經逐一查驗證件后方予放行。如此先進、完備、科技含量很高的技防設施，為何被犯罪分子一一化解？監控系統畫面回放找到了答案。從車間到大門約有1公里距離，4名案犯繞開有視頻監控的路段竄至監獄大門，尾隨獄警劉文治之后趁勢而出，劉見后面有人，回頭看了幾眼，以為是同行外出，并未引起絲毫警覺。看似安全可靠的技防設施，就這樣被輕易攻破了。

實踐證明，技防設施是必要的，但技防設施必須和人防、心防緊密結合，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近年來，我省投入大量經費用于安全技防設施的升級改造，技防設施基本完備。近幾年來雖未發生在押人員脫逃事件，但從幾起在押人員自殺事故來看，多數都是同監室在押人員報告后獲知，監控室民警很少在第一時間察覺。因此，我們一方面要繼續大力加強技防設施建設，舍得“花錢買平安”，同時又不可依賴技防設施而放松警惕，切實把技防、心防和人防結合起來，以形成真正的安全防線。

警示之三：完善的安全制度是確保監所安全的前提，有制度而不落實等于沒有制度，一以貫之地狠抓制度的落實是安全工作的關鍵所在

呼市第二監獄作為關押重刑犯的羈押場所，有一整套相當完備的安全制度。當這些安全制度落實到每一個崗位、每一個環節和每一個場所時，安全工作就真正落到了實處。而一個時期的“平安無事”，又極易滋生麻痹心理而放松制度的落實。當“不落實”累積到一定程度以后，安全工作就形成了“阿喀琉斯之踵”，受到致命一擊就是早晚的事。正如內蒙古自治區監獄管理局在內部匯報材料中所述：“雖有比較完善的監管安全制度，但在具體執行中，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有章不循，不落實的問題比較突出。”在看似戒備森嚴的監獄內，案犯竟能獲得作案用的刀具、便服、電線、膠帶紙，甚至手機等違禁品；民警違反一人一卡、一識別一通過的門禁管理制度，使案犯輕易通過多道電子門禁；勞動制度松弛，庫房鑰匙由罪犯掌管，勞動任務由罪犯安排，勞動現場管理混亂，導致罪犯輕易避開監管，利用隱蔽場所，實施襲擊，捆綁和殺害民警后換裝脫逃。正是這一連串的“不落實”，客觀上促成了現代版“越獄”的成功。

假如我們把安全工作當作一項系統工程，那么，制度建設是該系統工程中的“關鍵節點”。有一種普遍的說法，“現在不缺制度，缺的是落實”，其實，這話只對了一半。認真審視我省公安監管制度建設，普遍存在三個問題：一是制度缺失。例如節假日的警力配置，尚未明確規定，通常要求“安排足夠的警力”，何謂“足夠”，隨意性很大；各監管場所都有一個總監控室，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崗位，但目前還沒有一個完整統一的監控制度，有的監控室一個民警要負責幾十個監室的監控，很難及時發現問題。二是制度滯后。比如收押時規定：“患有嚴重疾病，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不予收押，但罪大惡極的除外。”何為“嚴重疾病”，如何判斷是否會“危及生命”？依看守所醫療設施和獄醫水平，根本無法作出準確判斷。所謂的“罪大惡極”，從法律意義上說，對尚處在偵查階段的犯罪嫌疑人也很難界定，即使不宜收押的，由于“罪大惡極”而收入所內，一旦發生問題，在追查和處理時，又該怎么辦呢？類似問題還有不少。三是制度不落實。例如每兩周一次的安全大檢查制度很多單位堅持不好；在押人員勞動、教育談話、巡控和留所服刑人員審批普遍存在執行不夠好、落實不夠嚴、堅持不夠經常的問題；一些地方與駐所武警的聯勤機制也沒有真正建立，監門哨改革，從省公安廳下發文件、召開全省現場會以來已經兩年多了，一些地方還沒有落實。

制度建設帶有根本性和長遠性，為此，省公安廳監管總隊組織專門班子，經過近一年努力，共清理各類規章制度400多件，其中廢除4件、修訂3件、新制訂12件、正在修訂8件，以切實解決制度缺失和制度滯后的問題。而解決制度不落實的問題，則需要建立相應的保證制度落實的運行機制，即對制度進行動態的檢查、監督、考評和獎懲機制。目前，省公安廳會同省綜治辦、武警總隊和駐所檢察部門，已對這一機制形成了初步框架。

警示之四：羈押對象成分復雜，魚龍混雜，羈押與反羈押斗爭異常激烈，少數極端分子鋌而走險的可能性隨時存在，切實掌握獄情動態，及時察覺并化解安全隱患是確保監所安全的重要一環

呼市第二監獄2764名在押犯中，暴力型罪犯1134人，占總數的49%；死緩和無期徒刑罪犯866名，占總數的32%。4名案犯中，李洪斌、喬海強為無期徒刑犯人，高博、董佳繼為死緩重犯。據事后查證：喬海強、董佳繼早在一年前就開始密謀脫逃，用他們自己的話說，“與其這樣關死，不如賭一把”。喬海強、董佳繼兩犯覺得勢單力薄，故在計劃實施前一個月，又將李洪斌和高博拉入伙。他們共同進行了周密籌劃，從時機選擇，工具、行頭準備，人員分工、脫逃路線與方法，可能出現情況的應對，均形成了“可行性預案”，并反復進行心理模擬演練。在外人看來，似乎不可能發生的事，在眼皮底下就真的發生了。恰如匯報材料中所說，“耳目不靈，敵情不明，事先對罪犯預謀脫逃之事一無所知”，使案犯“瞞天過海”，成功出逃。

看守所羈押者多為尚未判決的犯罪嫌疑人，與監獄已決犯相比，思想情緒更不穩定，發生問題的概率更高。相當部分命案犯有可能被判處極刑，從看守所直接走向刑場，在生命的終點站有可能拼死一搏；有的盡管是一般犯罪，但因對家庭、子女的牽掛，對事業、前途的擔憂和對羈押環境的不適應，也容易誘發安全問題。隨時掌握獄情動態，采取有效防范措施，是贏得安全工作主動權的重要一環。掌握獄情動態要打“組合拳”，比如定期組織安全大檢查，嚴格清理違禁品；對重點對象落實專人嚴管制度，嚴防暴獄、脫逃、自殺事故發生；建立在押人員舉報獎勵制度，及時消除事故隱患；杜絕管理“拐棍”，防止牢頭獄霸的產生；大力開展教育轉化工作，管教并舉，促使在押人員認罪服法，減少對抗情緒。去年以來，我省通過推廣杭州市蕭山區看守所教育轉化試點經驗，取得良好效果，全省監管場所共消除各類事故隱患和苗頭2000多起，其中及時發現和處置企圖脫逃、襲警和自殺事故苗頭30多起，在押人員嚴重違規下降了15%，全年關押命案犯和可能判處15年以上徒刑的重刑犯1258人，沒有發生暴力抗法事件。有的死刑犯在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前夜，在監內電視臺為全體在押人員現身說法，懺悔自己的罪行，平靜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思想教育的巨大威力可見一斑。

警示之五：要密切協同駐所武警，加快監門哨建設進程，建立兩警聯動防暴制逃機制及相應應急預案，以確保一旦發生突發事件，能迅速響應，果斷處置

呼市第二監獄有武警部隊負責警戒，但恰恰在該監獄唯一進出通道的大門口沒有設置武警哨位。如果在職能分工上，武警負責外圍警戒的話，由于該通道無兵把守，那么外圍警戒是不封閉的。當罪犯打傷門衛，強行沖出大門時，門衛沒有及時報警，駐監獄武警不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足見兩警聯動機制是松散型的。設想一下：假如該監獄大門由武警把守，4名案犯能輕易通過嗎？假如真正建立了兩警聯動防暴制逃機制，即使案犯沖出監門，也應很快抓獲。

駐所武警是維護監所安全的重要骨干力量，確保監所安全是兩警的共同責任，兩警協力是監所安全的可靠保證。為此，我省公安和駐所武警部隊要共同做好三件事：一是密切協同、相互支持。要從維護監所安全的大局出發，多商量、勤溝通，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做到思想上合心，措施上合拍，行動上合力。二是切實落實監門哨改革工作。監門哨改革以來，全省看守所已陸續上哨58個所，占任務所數的75.32%，目前除正在建設中的單位外，其余單位須在年內全部上哨。三是建立兩警聯動防暴制逃機制，對可能發生的暴獄、襲警、沖監、脫逃等事件，從情況設定、任務區分、組織指揮、通信聯絡、兵（警）力使用等擬定應對預案，并依據預案組織聯合演練，使預案建立在可靠基礎之上。兩警均要有24小時的應急備勤力量，一旦發生問題，能迅速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警示之六：要切實維護在押人員的合法權益，做到依法監管，不縱不枉

“10·17”暴力襲警越獄案案發當日，恰逢周六休息日，多數民警在家休息，卻由少量民警組織犯人勞動，案犯正是利用了“你休息我不休息”這個空檔，實施了越獄行動，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該監獄在勞動管理上的不規范。

我省監管場所近年來大力推行人性化管理和教育轉化工作，在保障在押人員合法權益方面有了很大進步與改觀，但長期形成的監管理念、歷史欠賬和累積的問題，不是短期能夠解決的。于是，不規范執法，甚至侵害和剝奪在押人員合法權益的問題就屢屢發生，甚至是見怪不怪了。例如有的看守所嚴重超容量羈押，不僅損害在押人員權益，而且導致牢頭獄霸滋生，孕育著重大事故隱患；建設標準嚴重滯后，放風場所活動空間狹小，冬天無熱水洗澡，夏天無防蚊蠅設施，室內光照不足，衛生設施數量少，在押人員如廁、洗漱爭先恐后；有的地方監管經費不能全額保障，大頭靠“皇糧”（財政撥款），小頭靠“雜糧”（勞動所得）；有的地方把在押人員當“廉價勞動力”和“生財工具”，沒有“自愿勞動”一說，完不成指標的要加班加點；經過多年治理，刑訊逼供在我省看守所基本得以解決，但在辦案過程中辱罵、恐嚇、誘供現象還不同程度存在，違規使用非制式械具尚未杜絕。以上問題的存在，雖與暴力襲警并無直接關聯，但卻可能成為誘發事故與安全問題的重要因素。

犯人也是人，也有人格尊嚴，何況看守所羈押的絕大多數人員尚處于犯罪嫌疑人階段。即便是死刑犯，也只接受法律框架內對他的處罰。我們要從規范監管執法入手，堅持把教育轉化工作和維護在押人員的合法權益結合起來，做到依法依情監管，不縱不枉。

D631

A

1674-3040（2010）04-0010-04

2010-07-08

董曉偉，浙江省公安廳黨委委員、副廳長。

（責任編輯：蔣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