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布人的傳統服飾及其文化內涵

艾買提江·阿布力米提

（喀什師范學院 人文系 新疆 喀什 844007）

羅布人是塔里木河下游的尉犁縣、若羌縣和輪胎縣的草湖鄉等地散居的土著居民，是維吾爾族中有著悠久歷史和文化的一個特殊群體。作為特殊群體，羅布人在歷史上形成了獨特的服飾文化。

2009年暑假期間，筆者到尉犁縣作過短暫的田野調查，主要以尉犁縣的喀爾曲尕鄉和塔里木鄉作為具體調查點進行了調查和深度訪談。本文根據所獲得的調查資料和收集的有關文獻資料，對羅布人傳統服飾及其文化內涵進行簡要剖析。

一、傳統服飾及其變遷

18世紀，《回疆志》記載了羅布人的生活環境及習俗，“各湖池之北大湖(羅布淖爾)之南有一種回人，不種五谷，不牧牲畜，唯劃小舟捕魚為食，或采野麻或捕哈什鳥剝皮為衣，或以水獺等皮并哈什鳥之翎持往城市貨賣，易布以為衣帶。”[1]

19世紀時的羅布人衣著習慣依然沒變，不分男女，都穿用當地產的羅布麻織成的粗麻布袷袢(對襟長袍)。冬天為了御寒，把羅布麻粗布和野鴨皮縫在一起穿，有些老婦人穿野鴨皮大衣。男女都有戴帽子的習慣。[2]從中我們可以知道，18～19世紀時的羅布人衣服就地取材，用野麻(即羅布麻)或鳥皮做成。

直到20世紀30～40年代，羅布人仍然把牛羊皮和獵獲動物的皮以及用羊毛、野麻纖維紡織的且克曼布（一種土布）、毯子作為主要的服裝來源。他們的傳統服飾是多種多樣的，形制不同，材料也不同。[3]如從材料上分，把羅布人的傳統服飾可以大體分為麻制品類、牛羊皮類和紡織布類等三種服飾類型。

1.麻制品類服飾

以前羅布人主要穿用手工編織的麻纖維土布襯衣。大麻作為一種較易栽培和紡織的植物纖維，有著堅實耐磨御寒透氣的特點.因而曾經在羅布人當中得到了廣泛的使用。捻麻線和織麻布是羅布人婦女主要的生產活動之一。

他們主要穿用手工編織的麻纖維土布襯衣，男人和婦女襯衣在長度和領子形狀上有區別。男人穿無領對襟長衫，婦女穿圓領寬松的直筒衫。除4～5歲的小孩外，男女都穿束褲腰帶的寬襠褲子。男女一律穿帶單層里子的上衣，男人穿無領對襟上衣，這叫“袷袢”，其實也是一種長袍，是羅布人老少常穿的“外衣”。袷袢長度過膝，無領斜衽，靠帶子系在腰間。袷袢分單棉兩種，夏天多著豎菜花單袷袢，冬天穿棉袷袢、系住袷袢的腰帶是方形的，很長的，帶中可存放食物及其他零星物件，可以隨用隨取，十分方便。男人的衣服一般不帶扣，習慣束腰帶，平時的腰帶式樣一般，著重實用。女人穿側面開襟的單襟短上衣以及無領或腎狀領的長外衣。不管領形如何，女人外衣衣襟的兩側要開縫。無領外衣從領口到衣襟及沿衣襟要沿花邊。習慣用黃銅做鈴狀衣扣、用布做串珠狀衣扣并佩帶銀幣或串珠。

2.牛羊皮類服飾

對于一個更為原始的狩獵或畜牧民來說，服飾的材料更多地卻是獸皮或牛羊皮。用鞣制的牛皮或羊皮制作服裝和生活用品在羅布人當中較為普遍。

“鞣皮”一般在夏季進行，鞣皮過程是這樣的：把綿羊或山羊的皮剝下來，往羊皮里面撒玉米粉、酵母和鹽，然后放在盆子（或木盆）里，把用鹽水浸泡過的用玉米和的面均勻地裹在羊皮里面，在盆子或木盆里放置7-8天，大約一周以后，把羊皮里面的面刮掉，然后繼續浸泡在有鹽水的盆子或木盆里，大約15-16天以后，羊皮即可鞣制完畢，整個羊皮變白。此時，要用鐮刀把變白的無毛部分刮干凈，使它變得像白的確良布一樣潔白。這種鞣制的羊皮可用來制作皮襖（上衣）、扣皮帽子、靴子（鞋子），還有褲子、小袋子和手套等各種衣服和生活用品。

皮襖：以前男女都穿用羊毛做夾層的外衣（形狀如無領長衫）或皮襖。男人一般穿光面皮襖，女人用當年和初生羔羊皮縫制的帶面兒皮襖。皮襖領子分帶毛羊皮翻領和無領兩種。也用狐貍皮、狼皮、狗皮縫制皮襖，這種皮襖一般都帶面兒縫制。

帽子：男女都習慣于冬天戴皮帽。但男女帽子有區別，男人主要戴光面或帶面兒的長毛皮帽、羔皮（或狐皮）做的光面或帶面兒的寬邊皮帽、胎羔皮帽（因夏天也戴，也被稱為胎羔皮花帽）。

女人主要戴用羔皮、貍貓皮縫制的寬邊皮帽（帽頂稍矮）。夏天男人主要戴瓜皮帽、女人戴窄邊的無花的用纖維做的帽子。帶耳朵的皮帽及現在那種普通花型花帽是后來才普及的。羅布人婦女一般戴白紗蓋頭，而不習慣穿白紗長衫，戴面紗和圍頭巾。圍紗頭巾、提花披肩也是后來才普及的。男人夏天也習慣戴自己搟制的氈帽。這種氈帽有喇叭花形、克爾柯孜氈帽形（但后面不開縫）、禮帽形，具有悠久的歷史，羅布人保留了氈帽的原始形狀。[4]

鞋子：過去羅布人的鞋類有皮窩子、長筒皮窩子和“什旺奇”等。“什旺奇”是由長筒皮窩子改進而來的，它的鞋面如同現在帶褶縫制的皮鞋面，但沒有鞋跟，鞋后系有兩條繩子，穿鞋時用于從腳脖子上面系住。

這些傳統衣物可長期使用，只要不被蟲咬，可用很長時間，可有效御寒。夏季放置陰涼處以避免長時間日曬，即可預防蟲咬。工廠制作的衣服、皮靴、皮鞋等是20世紀30～40年代后才開始被普遍穿用。

3.棉紡織品類服飾

新中國建立以來，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這些傳統服裝與著裝習俗發生了很大變化，這主要表現在上述傳統土織布服飾向機織服飾的轉換。引起服飾變遷的因素主要是與外地交往的增多，社會經濟的發展有直接關系。隨著交往的增多，生活水平的提高，機織布逐漸增多，呢料、毛料、混紡等高檔衣料不斷涌入，結果傳統土布服飾逐漸消失。從麻制品類、牛羊皮類到粗呢、細布等機織服飾的變遷過程，基本反映了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相應水平。現時，羅布人的服裝與著裝習俗已經與周邊其他維吾爾族群體沒有什么差別了。因為，在當代社會生活中，各民族在一般服裝穿著上已經明顯地表現出一種趨同傾向。禮儀場合的西服和大衣、日常交往的夾克和襯衫、最近興起的羽絨服和青年人喜歡的牛仔衣等等，傳統服飾都已經失去了特點。

二、傳統服飾的文化內涵

服飾作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是人類特有的勞動成果，既是物質文明的結晶，又具有精神文明的含義，是一種社會成員普遍心理情感和民族精神實質的文化形態，人們的生活習俗、審美情趣都積淀于物質的服飾之中。羅布人的服飾文化，一方面體現了羅布人歷經數千年在羅布地區用自己的勤勞智慧創造的物質文化，另一方面也灌注了羅布人對于精神世界的追求和向往。

1.傳統服飾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自然環境、氣候條件及生產方式的影響和制約

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羅布人創造并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服飾文化。服飾對自然環境具有很強的適應性和選擇性，有什么樣的自然環境，就會形成什么樣的服飾需要。首先，羅布人服飾的演變、服飾文化的形成，尤其是羅布人居住的自然環境和氣候條件有著密切的關系。從羅布地區所流行的各類不同的服飾中，我們可以看到自然環境和氣候對服飾樣式的影響及其使用價值。服裝樣式也相對來說就比較簡單，縫制工藝較為簡單。其次，除環境和氣候條件外，不同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對服飾的形成和發展，也起著很大的作用。羅布人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因而服飾上也具有游牧民族的特色。

2.把羊皮和獵獲動物的皮及羊毛作為主要服裝來源就充分體現了最為原始的狩獵游牧生活方式的基本特征及生活面貌

以前羅布人全靠狩獵來解決自己的衣服及被褥等日用需求。為了使用皮張，他們就捕捉食肉的而且捕捉難度大的狼、豹子等猛獸，有及狐貍、貍貓、猞猁和河貍。直到20世紀三十年代，他們還沒有將捕獲的獵物當作商品進行買賣的習慣。比如，“在尉犁還未設縣前，歸魯克泌王府管轄時，值向王府和清朝王宮交納賦稅時，他們就交納鹿茸、羚羊角、猁皮、虎皮等。”[5]他們在打獵方面也具有較高的技能和豐富的經驗，他們的槍法準，弓箭準，而且他們設伏的捕獸夾、捕鳥夾在一般情況下都能夾著獵物。

以前羅布人主要飼養綿羊和山羊，其次還飼養馬、牛和毛驢。對他們來說，最有價值的是綿羊和山羊，因為他們可以充分利用它們的毛和皮。因此，他們像愛護生命一樣愛護綿羊和山羊。

3.用羊毛、野麻纖維紡織土布、毯子作為主要服裝來源就體現了手工藝方面的基本特征

羅布人的家庭針織業具有悠久的歷史，并得到較大發展。以前，解決衣服、被褥等生活需求的時候，他們主要依靠捕獲獵物的皮張，同時還用“托爾胡”（torgha）麻纖維編織切克曼布、線毯、古力麥（漁網）、麻袋，扁繩子、扁毛繩等生產用品。托爾胡麻纖維的歷史很久。十一世紀著名學者買合穆迪·喀什噶熱在著名的《突厥語詞典》摘錄的“桃花石汗的托爾胡很多，不量不剪”[6]的俗語，可以證明上述觀點。

“托爾胡”的做法是剝去托爾胡的皮，將其放入有一點魚油和胡楊堿的水中煮開，它就會變得像絲線那樣柔軟發亮，用它可以紡出任意細度的線用來編織衣料。托爾胡編織的織品，尤其是線毯非常耐用，甚至兩代人使用都不破爛。后來，他們把羊毛與托爾胡混雜起來紡織切克曼布、毯子或專門用羊毛紡織切克曼布，各種顏色的毯子、褡褳和麻袋搟制素氈子非常發達。羅布人的彩色毯子美觀耐用，至今都享有很高的聲譽。羅布人家庭紡織業給服飾內容和服飾習俗創造了條件，同時起了充當作用。

4.傳統服飾文化在很大程度上體現民族色彩和審美觀念的特征

生活習俗決定了服飾的穿著色彩，影響著人們的審美意識。與審美意識相結合，羅布人服飾文化常體現出積極、健康、向上的精神和情趣,可以增強彼此的認同感、自信心和凝聚力。羅布人服飾的突出藝術特征表現在純樸、雄渾、粗獷、深沉、古拙等方面。多以飽和度極高的未經調拌的原色給人們展示出他們熱愛生活、熱愛大自然的強烈情感，以及耿直、忠厚、勇敢、強悍的民族個性,充分反映出本民族莊重、沉雄、質樸的美。

[1](清)蘇爾德纂修.回疆志（第一卷）[M].1772(乾隆三十七年).

[2]普爾熱瓦爾斯基.走向羅布泊[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132.

[3]尉犁縣地名圖志[Z].尉犁縣地名委員會主編(內部資料),1990：47.

[4]尉犁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尉犁縣志[M].烏魯木齊：新疆大學出版社,1993:60.

[5](清)徐松撰.西域水道記（第一卷）[M]寶善書局，1893.

[6]穆罕默德·喀什喝爾著.突厥語大詞典(第一集,維文版)[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