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銳
在眾人的期待和祝福聲中,今年57歲的前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朱民于5月3日正式走進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總部大樓,出任IMF總裁特勞斯·卡恩的特別顧問這一要職。朱民的履新既是中國公民在IMF歷史上獲得的最高級別任命,同時也給人們對于中國與發展中國家在國際金融組織的未來影響權重制造了豐富的想象空間。
美利堅的10年磨練
在2010年蘇黎世“全球經濟展望”論壇上曾出席過這樣饒有趣味的一幕:當日本部長走上主席臺時,幾乎所有的與會佳賓都提前戴上了同傳耳機,而接下來印度計劃委員會主任準備發言時,聽眾又不約而同地取下了設備,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印度人的英語表達能力非常棒。但輪到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朱民登臺演講時,會場又一次嘩啦啦響起設備調試聲音。然而這回他們徹底錯了。朱民流利的英語演說讓所有參會代表不約而同地放下了同傳耳機。會后海外媒體幾乎給出的一致結論是:朱民改變了國際社會對中國官員不擅長英語的印象。
當然,10年美國的生活經歷給朱民造就的顯然不只是標準而流暢的英語表達能力,更重要地還有穿行于多個國際經濟機構中所累積起來的工作經驗以及獨特的人脈關系。而正是這種國際背景才使朱民在多位候選人中脫穎而出,并最終被卡恩選中。公開信息顯示,作為中國恢復高考后的首批大學生,朱民畢業于復旦大學經濟系,僅在留校任教三年后,朱民就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公派美國留學的機會,并先后獲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公共行政管理碩士學位和美國約翰·霍布金斯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博士畢業之后,朱民進入美國約翰·霍布金斯大學政策研究所,并以副研究員的身份承擔和負責許多重大課題的開發與研究。1991年,朱民調任世界銀行并擔任該行政策局經濟學家6年,其間于1995年兼任聯合國開發署“中國21世紀議程”外方首席顧問。
值得注意地是,朱民在讀博期間曾師從——保羅·沃爾克,這位國際金融界的傳奇人物曾在卡特和里根總統任上擔任美聯儲主席,其不僅被看作世界上最具影響力的經濟思想家之一而受人推崇,而且被國際金融界看成是正直的領袖而為人尊重。用《華爾街日報》的評論就是,在整個職業生涯中,沃爾克是一位從不謀求聚斂個人財富的罕見的金融巨人,他的最大目標就是為公共利益殫精竭慮地做好工作。也正是如此,黑人總統奧巴馬上任之后將白宮經濟特別顧問的要職留給了沃爾克。顯然,作為學生的朱民除了追隨老師的思想之外,也從恩師的身上學到了做人處世的品質與德行。而這也正是其作為一個國際金融機構的高官所不可或缺的。
從總經理到副行長
作為全球央行的央行,IMF要求自己的高官都必須熟稔金融市場以及具備相當豐富的金融管理經驗,而恰在這方面,朱民顯得游刃有余。
1995年,時任國家體改委宏觀司司長樓繼偉(現任中投董事長)和時任國家體改委國際司副司長曹遠征去美國訪問,與老朋友朱民會面并言談甚歡。聽到中國經濟發展的樂觀前景,以及當時國家急需經濟人才的現實,朱民當場就表示,自己想回國效力,拜托兩位老友代為轉達。
朱民的要求很快獲得了回應。鑒于他有著豐富的國際銀行工作經驗,中行首先向他拋出了“繡球”,而且歸國后的朱民獲得了大展拳腳的機會。1999年,國務院正式批復中銀香港重組上市計劃,中行成立中銀重組辦公室,朱民擔任辦公室總經理。這一次,朱民的主要搭檔正是自己的老朋友曹遠征(1998年國家體改委撤銷之后,作為中國人民大學世界經濟專業的博士,曹遠征也來到了中行工作)。
從現在看,可能很少有人能體會那種受命負責中銀香港重組的難度。由于歷史的原因,中行以前在香港的各機構所有權結構復雜。這些機構當中,4家在當地注冊,7家在北京注冊,1家是總行在香港的分支機構。在當地的4家機構又通過9個基金公司間接持有。更為令人頭疼的是,重組牽扯不同地區的法律法規。曹遠征將這些細節比作串聯電路——任何一個細節沒過關,燈泡都亮不起來。不過,極具耐心的朱民和同事們一道毅然扎進了這堆“亂麻”之中,甚至一度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最后,整理出的成文的文件達20多噸。更為嚴峻的現實是,2002年正是全球經濟低迷和股市異常動蕩的年份,很多人對于中銀香港的重組和上市并不樂觀,但最后朱民還是如期完成了任務。及至中銀香港上市當天,港股狂潮涌現。成功無疑奠定了朱民在中行的位置,兩個月后,朱民被擢升為中行行長助理。
同樣的故事在一年之后再次發生。2003年12月,中央匯金公司向中行和建行注資450億美元,中行重組大幕正式拉開。而在這幕大戲中,朱民擔當起了中國銀行集團重組和150億美元首次公開募股的大任務。三年之后,伴隨著中行重組的精彩謝幕,朱民被提拔為中行副行長,主要負責集團財務、司庫、內控、法律合規、戰略和研究。
為外界異常敏感的是朱民于2009年10月辭去中行副行長轉而就任央行副行長的消息。有媒體當時注意到,央行已經有蘇寧、胡曉煉、劉士余、馬德倫、易綱等五位副行長,年齡分別為62歲、51歲、48歲、60歲、51歲,而央行一年多前公布的關于主要職責、內設機構和人員編制等新“三定”方案規定,其僅有四位副行長編制。于是,外界一致推斷朱民出任央行副行長只是一個過渡性安排。不僅如此,按照國際慣例,派駐IMF的中國執行董事為司局級,如現任中國駐IMF的執行董事何建雄,就曾擔任央行國際司副司長,中國駐IMF副執行董事,而朱民升職之后,如果最終代表中國就任,其職位顯然在高管級別——朱民在任中行副行長期間,官員序列為正司局級,而央行副行長為副部級。一時間,“中國崛起的保送生”、“中國聲音的金融代言人”等溢美之詞開始涌向朱民,并一直蔓延至一年后卡恩正式宣布任命的消息才有所平息。
實際上,中國官方當時對朱民即將任職IMF的消息采取謹慎性處理并不是沒有道理的。一方面,如果在朱民的任職上對IMF 任何重大行動擁有否決權的美國最終投了反對票,朱民的任職就會受阻,因此在此之前中國政府必須私下取得與美國的溝通并爭取到它的支持。另外,如果提前曝光朱民的去向,或將引起金磚四國中另外三個國家的心理失衡和不滿,如果俄羅斯、印度、巴西三國聯合,并在IMF投票份額爭取到15%的攪局當時并非難事。中國政府必須要與這三個國家進行溝通。
值得披露的信息是,朱民早在復旦大學任教期間就出任上海市體改委和上海市政府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而且短期內還擔任過汪道涵(時任上海市長和市委書記)的秘書。也正是基于此,卡恩對朱民作出了這樣的評價:“朱民具有豐富的政府和金融部門工作經驗。他將發揮重要作用,與我和我的管理團隊一道應對所有成員國未來面臨的挑戰,并加深基金組織對亞洲和新興市場的了解。”
喜歡經濟學家的稱謂
學者出身的朱民盡管擔任了國內金融機構高官但依然沒有失去勤奮、敏感的自我本色,因此在許多的場合,當有人稱他是銀行家時,身材高大、臉上始終微笑的朱民總是說,喜歡人們稱自己是經濟學家。
扮演經濟學家的角色對于朱民來說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從歐元的誕生到國際金融大勢,從中國的宏觀經濟到金融改革,朱民的學術研究不僅從未間斷過,而且其研究成果極具穿透力和前瞻性。在金融危機爆發前,朱民就對全球經濟的“過度金融化”提出了預警;金融危機爆發后,他還在多個場合反復闡述金融衍生工具過度泛濫的危害,主張“去杠桿化”。不僅如此,在去年出版的一本名為《改變未來的金融危機》的著作中,朱民對次貸危機及其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進行了完整分析,并預言“后危機時代”的世界格局——“危機遠遠沒有結束,舊世界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