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人

□王福榮

時間 現代 初秋

地點 某醫院

人物 王主任，男，58歲，村主任，簡稱王蔣局長，男，三十多歲，城建局長，簡稱蔣蔣老漢，男，六十多歲，蔣局長之父，簡稱漢

[臺上有一張單人床，床上睡著漢。

[王一手提禮品上。

王 外出三天不過，鄰居家出了車禍，二狗酒后駕車，雙腿撞成骨折。我今早趕到醫院，專來把二狗瞧看。醫院到了，這狗子住在哪里呢？（左右看看）不妨問問。喂？同志，骨科病房在哪里？（略停一下）噢，在后院，往里走。[蔣手提飯盒迎上。

蔣 媽呀，這不是咱村王主任嗎？真是想誰誰到，你咋才來呢？

王 是來晚了，不是沒在家嗎？是蔣大局長。

蔣 不，稱侄子。在你面前哪敢稱局長。

王 咋，爺們，今天客氣上啦？

蔣 本來嘛。

王 大侄子，我們想找你，最愁的就是見不到你，能在這兒見到你，真是巧啊。

蔣 平時那是公務在身，忙，你見不到我。現在是在醫院，我在醫院里等你，你到醫院來找我，巧什么？準能見到。

王 是，也是，哎，我想問一下，你爸他現在還好嗎？

蔣 我正要給你說呢。我爸現狀還好，正在恢復中，動手術十多天了，胃癌。

王 （一驚）哎呀，你爸咋得這個病呀？

蔣 是啊，誰聽了都感到驚嚇，還是晚期的。（伸手接過禮品，認定是看爸的）大叔，我來拿吧。

王 （一愣，禮品被接去頓感茫然）哎——，這——

蔣 瞧你，來看我爸，你老哥倆見見面說說話就行了，還買這么多禮品干啥？那我就先不去打飯，先領你看我爸。走吧。

王 （感到好笑，壓低聲音）咋，看病人也能發叉，我是來看二狗的，倒是先看上他爸了。

蔣 我爸說了，在臨走前一定想見到你，他說小時候你倆是最好的伙伴，村里的人常說，只要你一閃，我爸離你就不遠。我說，爸，王主任一定會來看你的，果真你來了。

王 是來了，看吧！

蔣 瞧，（指病房）我爸就住在那邊病房里，是單間，優待房，我要是不領你去，你找都找不到。大叔，咱進去吧。

王 （進去，朝病房走去）你爸有你這樣的兒子，有福呀。

漢 （面朝外側躺著，看王、蔣過來，閉眼似睡）

蔣 爸——（漢不吭聲），（對王）大叔，你看我爸，自動過手術后壓力特大，總沒精神，好睡，瞧，又睡著了。爸，爸，你醒醒，你看誰看你來了。

漢 （故作半睡半醒）誰來了，是胡局長吧。

蔣 你看我爸在城里住長了，誰要來看他，他都知道。

漢 我哪里知道，昨天不是你在算，說政府的都來了，各科局就剩胡局長沒來，不是他是誰？

蔣 爸，不是胡局長，是村里的王主任。

漢 （骨碌坐起，睜開眼）王主任，是你啊！你可來了。

王 是我。（握住漢的手）這幾年你們住在城里，也不跟村里來往，你的啥情況也不知道。適才，你兒子說你病了，就跟著看你來了。

漢 哎呀，媽呀（大哭），我說再也見不到咱村的人，再不能給鄉親們說句話了。嗚嗚——，都動手術十多天了，鄉村里就沒一個人來，我心想，也不會有人來了，慚愧呀。王主任，你來了，能見到你我死也瞑目了，嗚嗚——（拉王坐下，王坐在床上）

蔣 爸，你咋哭起來了？

王 你爸這是高興，是喜哭。

漢 大兄弟，不只是高興、喜哭，我感到悲哀呀！

蔣 爸，咱咋又悲哀上了呢，你這次病，比我爺爺去世時來的高干、收的禮金還多，你應該榮耀呀。

漢 兒子，我榮耀啥？能榮耀得起來嗎？自病到今村里就來了一個王主任，難道咱還不感到慚愧和悲哀嗎？要榮耀你要，我要的是群眾。

蔣 爸，他們是誰，我是誰，他們不來難道我還要去喊他們？

漢 他們是群眾，你是局長，別看他們是群眾，你是局長，你就是喊他們，他們也不會來。

蔣 為啥？

漢 瞧你那些事做的，村里人要找你辦點事，你總是躲著不見。明明在辦公室里喝茶，你卻說忙著開會。明明是在家睡覺，你卻說出差了。明明外出旅游，你卻說在國外考察。鄉親們問你啥時能見上面，你說24小時都排滿。

蔣 爸，守著王主任說這些干啥？

漢 不說，你能明白過來嗎？

蔣 真是知子莫如父。我的事全讓爸掌握了。（尷尬地）王主任，你看我爸是不是病糊涂了，總說糊涂話。

王 你爸清醒著呢。

漢 爸沒糊涂，兒子呀，咱躲群眾，群眾就躲咱，咱心里沒他們，他們心里就沒咱，咱不給群眾辦事，群眾就拋棄咱，不是咱見不到他們，是村民不愿見咱。

王 大侄子，讓你爸全說透了，是這個理兒。

漢 （對王）主任兄弟，別看他是局長，錯了，你就批評他，求得鄉親們多諒解。（對蔣）兒子呀，爸在走前，不光是想見到鄉親們，主要是更不想讓這種悲哀再延續下去。

蔣 爸，守著王主任說這些，我也感到臉上無光。事理我明白了，這幾年，我叫鄉親們失望了，（對王）王主任，你有幾次找我，我也找理由避見你，給村里能辦的

事沒辦，給鄉親們能貢獻的沒有貢獻，是我錯了。爸，我改，真心地改，你就放心吧。

王 大哥，好好養病，孩子知錯了，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對蔣）大侄子，既然這樣，老叔可又要找你了。蔣 （高興地）王主任，你說。

王 現在，咱們村正在搞新農村建設，計劃建兩處環境優美、村容整潔的居民區，還想請你給規劃設計一下。

蔣 行呀，我這個建設局長就是學設計、搞規劃的，我一定抽時間去考察。

漢 我的媽呀，這下可放心啦（眼一閉，躺在了床上）王 侄子呀，快看，你爸過去了，咋這么快，說走就走了呢？快，喊醫生。

蔣 不，掐人中，都掐好了幾次了。快，一掐就好。漢 （突然睜開眼）不要掐了，剛才是心情放松，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