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祿
在北京,石齊為何有如此生猛的人氣?
首都剛剛經歷了一場昏天黑地的沙塵暴,3月28日這天艷陽高照就特別令人欣喜,石齊的個人畫展在中國美術館拉開帷幕,在主辦單位中,赫然入目的有文化部、中國美協等,而承辦方則是大連萬達集團。據說在這之前,由文化部出面為一個在世的中國畫家辦個人畫展,除了吳冠中,還沒有第二個。石齊令人意外地改寫了這個歷史。
場面相當熱鬧……剪彩儀式后,在記者的重重包圍下,要給石齊拍張照片都顯得相當困難。若是在上海大約不會這樣火爆,回想起兩年前的藝博會上,大連萬達集團一口氣包下十六個最佳展位,展出吳冠中和石齊的數幅巨作,但反應遠不能與眼下相比。那么在北京,石齊為何有如此生猛的人氣?
來自林風眠的啟示
石齊是福建省福清市人,早年學習油畫、水粉畫、版畫、連環畫、雕塑、裝飾畫和工藝美術、書法等。10歲那年就為當地劇團畫布景了,18歲考入廈門鷺潮美術學校,其間參加廈門市美展,并在報刊上發表作品,小荷初露尖尖角。在超過半個世紀的藝術生涯中,石齊曾師承黃胄、劉海粟等大師。70年代后期,他的水墨畫如《人人都在幸福中》、《活到老學到老》、《飛雪迎春》等引人注目,有人認為,在當時非正常政治氣候下,這些畫寄托了中國知識分子向往美好生活的普遍愿景,與李可染、林風眠、黃胄、陸儼少、程十發等前輩畫家這一時期的作品一樣,堪稱中國當代美術史的精神財富。
進入80年代后,石齊又創作了《養雞圖》、《潑水節》、《滿天風雪》等巨幅作品,由于在用墨用色是令人耳目上新,受到美術界一致好評。他可以像絕大多數畫家一樣,按照自己走熟的路子走下去,彈指之間,名利雙收。但石齊恥為牛后,轉眼間拋棄原有路數,嘗試用半抽象的綜合型繪畫,以強烈的色塊、墨團和細線,獨創全新的繪畫語言。褒之者認為他是“現代中國畫開宗立派大家”,抑之者則認為“裝飾性太強,大紅大綠,不倫不類,缺少內涵”。
“我是直接受到數位前輩大師教誨的,比如潘天壽、石魯、李可染、黃胄等,每一次親灼都是終生無法磨滅的銘記。”石齊對記者說,“我還有幸親眼目睹了林風眠在上海的創作,那是一幅《大理花》,風眠大師在宣紙前凝神片刻,刷刷幾筆就畫開了,十幾分鐘后就滿眼春色照人間。他畫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一切靠我自己去領悟。我發現了一個秘密,畫畫不必拘泥太多。林風眠的作品其實是畫在宣紙上的水彩畫,但它體現了具有現代性的中國精神和風格。現在沒有人再說他‘非驢非馬了。他的畫意境之高遠,今人難以超越。”
石魯作畫,他也看過,“石魯是有根有據、有筆有墨的中國畫,路子很正。而對自己啟發最大的是林風眠。”他還說,“他很強調繪畫的組織關系,每個地方都很充實,細部疊加起來,整體上就非常完美。但已經超越了自然的山水,所謂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所以我后來畫畫,就非常注意整體效果,每個細節都不敢馬虎。”
十年坐得板凳冷
這一時期,石齊是孤獨的。1985年以后,他甚至不再畫傳統的中國畫。有人點名要買他某個題材的畫,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作品,一張都不賣。他在一篇文章中回顧自己彼時的心情:“傳統的種種羈絆,把人原有的自由、獨立、自我的心抹殺了……只有當我忘卻了以往學到的東西時,心里才有壓不住的創作欲望。”他甚至像清教徒那樣簞食瓢飲,遠離塵囂,圈內活動很少露面,研討會、畫展、筆會之類的活動更是躲得遠遠的。他關起門來畫畫,畫了撕,撕了畫。這十年,他只留下80幅作品。
進入90年代,石齊的眼界進一步開闊,他熱衷于裝飾和表現主義的藝術特點,兼作油畫、雕塑、書法。書法是他兒時就必須練的功課,“現在你看看,我的畫里有書法的筆墨,有時是大塊的黑,但決不是僵死的墨團,而是有豐富的層次,整幅畫就撐得起來。”石齊說。為體驗真山水清靈空蒙的高遠意境,石齊去名山大川觀察寫生,力圖從自然景象的體驗中領會藝術的本質,在藝術與自然之間尋找內在聯系與平衡的良方。不久,新的石齊出現在世人面前,他跳出了“具象”,不為現象所束縛,但也不是徹底排斥具象,他把古今中外的各種表達手段歸納為三大體系:即為“三象”——具象、抽象、意象。他追求的正是意象,為此他必須在“三象”之中沉潛浮游,苦苦探索。
不要被自己的愚蠢選擇給毀了
美術評論家邵大箴認為:“看石齊過十年的畫,發現他越來越善于敏銳地捕捉自己的感覺,越來越善于表達他內心世界的那種微妙感覺。盡情地在點、線、面中陶醉。近年來他又加強線的運用,相互穿插、交織,觸動人的心靈。他用色很大膽,有時候居然不顧大忌,用大塊洋紅渲染。”
美術界在驚愕之余對石齊也提出了非議:這也是中國畫?
其實,石齊追求的,正是要跳出傳統中國畫的路子,為中國畫的多種表現方式一探門徑。他說:“從歷史的角度看,繪畫體系有中有西,但不必存有門戶之見,甚至相互排斥,互不融合。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許多藝術門類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如此先進的文化才能獲得生機和活力,才能獲得更多的知音。”
“再說,一個畫家成名之后,天天畫自己駕輕就熟的題材,那是很舒服的,如果市場上叫座的話,更加如魚得水。但我看到許多有才氣的畫家都被這樣的‘幸福生活給徹底毀了。”石齊沉痛地對記者說,“如果我也沿著大家已經接受并習慣的路子走下去,也可以錦衣玉食、香車寶馬,但我常警告自己:石齊,不要被自己的愚蠢選擇給毀了。”
當記者問及什么是現代性時,石齊想了想回答:“不囿于傳統,畫中常有新意給人意外的享受,中國的元素是自然的滲入于細節之中,時代性又必須通過詩意的表達來體現。”
記者又追問:“你又是如何理解詩意的?”
石齊又沉思片刻說:“那是最高層次的意境,在中國的唐詩宋詞中早就有了,那是超時空的美感,傳遞著人類的普遍情感,有時憂傷,有時甜蜜,有時惆悵,有時哀怨。但總是向著美好的方向而去,走得很遠,很寂寞,很縹緲……”
時間、空間都給出了答案,美術界盡管有爭議,但越來越多的評論家趨于達成共識:石齊的新中國畫藝術呼應了這個文化和社會的時代變革,不僅在藝術實踐中堅持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筆墨精神,而且對傳統筆墨形式和表現進行大膽革新,并融會、吸收西方現代藝術的表現,石齊的思想、筆墨、架構、色彩和文化符號已成功地形成了一種富于個性的藝術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