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癥的社會哲學

陶 杰

現代社會全是工業廢料，癌癥患者直線上升。工廠排放廢氣的城市，肺癌病人增加；吃感魚多的廣東省，一直是鼻咽癌的基地；至于官場吃喝之風大盛，茅臺二鍋頭拼命干杯，酒精所至，肝癌則穿州過省，不限地域。

癌細胞是怎樣產生的呢?當今醫學發現：人體自成年之后，細胞更生裂變，會隨時產生惡性的癌細胞。只是由于年輕，新陳代謝的速度正常，良好細胞的增生，會快于惡性細胞的涌現，惡性細胞滋長的速度比不上良性細胞，加上人體白血球的免疫系統，人就健康了，就不會有癌癥。

相反，年紀衰老，新陳代謝緩慢，加上其它理由，如沾染了艾滋病毒，白血球的免疫系統大為削弱，惡性細胞不受約束，積聚擴散，就形成了腫瘤。

癌癥的形成，醫學界多有共識，但癌癥的成因，卻還是一個謎，家族遺傳是一個重要因素。家族世代有癌癥的基因，這一代基本上也逃不掉。

癌癥不僅是醫學，還是社會學和政治學。眾所周知，世界上有許多國家，實施資本主義制度。資本主義以人的貧婪為創造財富的動力。貪婪是人性里的一種癌細胞，癌細胞滋生了，卻必須受到身體自然機制的約制，譬如宗教信仰、理性教育、法治、民間的非政府組織壓力團體。這一切形成了新陳代謝的基本作用，但還不夠，反對黨、獨立的新聞傳媒，外則成白血球的免疫力，身體產生抗體，使惡性細胞雖然生長，畢竟不會越過底線。

美國的金融海嘯是因為華爾街的銀行家貪婪無度，瘋狂借貸，自己賺豐厚的獎金。這就是自由市場經濟的惡性細胞增生無度，金融海嘯爆發就是腫瘤病發了。奧巴馬整頓美國金融界，學者也紛紛反思資拳主義的自由市場經濟，體質出了什么問題，銀行加強監管，華爾街的首席執行官權力受制于國會，一場癌癥總算受到控制。這就是馬克思本來預言資本主義一定崩潰，但人家的制度卻保持活力，關鍵時刻是白血球起了作用之故。

許多人老來逝世，死于其它疾病如中風、_心臟病、器官功能衰竭，一解剖遺體，發現里面還有癌細胞，只是從沒有活躍過，更沒有擴散。

除了貪婪，人性還有其它陰暗面的癌細胞分泌，如嫉妒。看見人家比自己成功，眼紅不過，非要耍陰謀使壞，或者拉幫結派，槍打出頭鳥，把比自己出色的那個人斗垮搞臭。西方有基督教的文明基礎，教人認識原罪。嫉妒之心，與生俱來，是七宗罪之一，但可以通過教育，令人認識到嫉妒是一種毀滅性的仇恨，要開發人性善良的一面壓下此一陰暗的心理。嫉妒、仇恨、猜疑，都是人性的癌細胞，但只要有一個公平競技的社會環境，有道德的約制，社會就不會任由癌細胞擴散，演變成“打土豪、分田地”的階級暴力，也不會出現打小報告的密折之風。

美國和歐洲300年來體質健康，得益自政治文化的新陳代謝正常，白血球的免疫系統運作良好。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都是今日中國人移民的夢想之地，電影藝人如李連杰、體育明星如姚明，都得到了西方國家移民定居的幸福保險。中國人移民西方，在朦朧間都覺得那邊山明水秀，空氣清新，河流沒污染，奶粉沒摻毒，醬油和雞蛋都是真的，是退休的最佳保障，卻從沒想過，為什么不放心在自己的國家繁衍后代，或者移民到用友誼的鮮血凝成的兄弟國家朝鮮?

癌癥的成因不明，多家族遺傳，一個民族的歷史悠久，文明衰老，新陳代謝緩慢下來，加上先天白血球不足，產生腫瘤，一點也不奇怪，腫瘤轉移病灶，十分合理。秦始皇“統一天下”，唯我獨尊，諫議的士大夫，殺的殺，關的關，流放的流放，一具文化的肌體，自然百癌交集，五毒俱全。“5000年悠久文化”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光彩事，清末民初的梁啟超，最先發現了老朽的問題，他首倡“少年中國說”，認為中國人要重新煥發青春的精神。才可以更新自救。只有建立一個少年中國，才有健康的新陳代謝，畢竟癌癥通常與少年無緣。

良性細胞分裂乏力，白血球系統敗壞，改朝換代，都是小農社會生態最底層的“農民起義”，從陳勝吳廣到朱元璋，還有洪秀全楊秀清，“農民領袖”大多極端殘忍，缺乏個人修養，可謂社會的癌細胞。改朝換代，就像生死輪回，基因遺傳，每一次投胎，乍看來好像重生了，實際上最終還是死于癌細胞擴散的苦痛呼號里，癌癥從這個角度看來，不止是醫學，更是哲學。

家族的癌癥史，雖然有一定的宿命悲劇，但現代醫學告訴我們，后天還可以盡量防范：多運動，多吃素菜，遠離煙酒之類的有害物品，增強抗體。最重要的是，一個污染腐敗的環境，令人肝火盛而抑郁重，仇怨高漲，氣氛暴戾，換一個空氣清新的地方，心情松弛，畢竟大有幫助，當代中國許多人，有了點錢，都忙著向外移民，說是為了子女的幸福，但許多中國人移民西方，聚居唐人街，說是西方國家的文化“格格不入”，也很正常。唐人街以臟、亂、吵著稱，癌癥畢競是不會傳染的。科學地理解癌癥，人生的許多疑難，迎刃而解，即使有家族遺傳基因，也要打破宿命，做一個健康的快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