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剩與文化貧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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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現(xiàn)實生活中一幅幅被撕裂的社會圖景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個表面上豐富多彩、實質(zhì)上卻蒼白單調(diào)的社會權利生活圖景就展露無遺了，而這也一再提醒我們，“圣戰(zhàn)”、“織毛衣”與“蒼井空”等等網(wǎng)絡現(xiàn)象的流行，已然成為我們這一代年輕人青春過剩與權利貧困的無碼寫真，赤裸裸地在每一條社會潛流中暗自呻吟……

“圣戰(zhàn)”與“織毛衣”

2010年6月9日，也就是高考結束之后的那天，一場名稱上聳人聽聞的爭吵爆發(fā)：“6·9圣戰(zhàn)”。這是韓國偶像團體super Junior(簡稱SJ)的粉絲與反哈韓網(wǎng)民之間的大混戰(zhàn)。事件源于此前10天一場SJ在上海的演出，因數(shù)千歌迷在世博演藝中心區(qū)域取票時發(fā)生踩踏事故，園區(qū)方面出動大量武警維持秩序。現(xiàn)場一片混亂，網(wǎng)上，“SJ粉絲辱罵并毆打武警”的版本流傳最廣，說有粉絲在混亂中對志愿者、武警大吐口水，甚至發(fā)生肢體沖突。SJ粉絲，一時成為眾矢之的。以“魔獸世界吧”為發(fā)源地，在天涯、貓撲等各大網(wǎng)站出現(xiàn)了網(wǎng)友有組織的反對SJ及其粉絲的活動，他們的口號是：“腦殘不死，圣戰(zhàn)不休。”

人氣博主韓寒隨后作文數(shù)篇評論此事，在《莫名，我就仇恨你》一文中，他認為：“發(fā)現(xiàn)這好在只是一場大學生欺負初中生事件，說實話，我為兩方都覺得挺慚愧的。”著名記者間丘露薇則認為，網(wǎng)友批評的時候，要學會尋找真相，不要把管理混亂的后果推到特定人身上。

與“圣戰(zhàn)”同期在網(wǎng)上流行起來的還有一個詞匯：織毛衣。今年初，“老羅”羅永浩在網(wǎng)上公開一首市井小調(diào)的歌詞，歌詞以失戀者責怪被愛對象給不值得愛的第三者“織毛衣”作結。不久，這首歌被一名大胡子男生搬到快男比賽現(xiàn)場，得到評委和觀眾好評。隨后，該段視頻紅遍網(wǎng)絡，該男生也被戲稱為“毛衣哥”。再后來，文藝型歌手李志演唱了織毛衣三部曲《誰他媽沒織過毛衣》、《老鐘，我和你在一起》、《兩只hip—pop山羊織毛衣》，都以織毛衣為主線，里面有他的朋友“萬曉利”、“鐘立風”、“左小祖咒”等當下知名歌手。

而最為精彩的部分是網(wǎng)友對于這首歌的惡搞式改變。有網(wǎng)友發(fā)現(xiàn)“織毛衣”一詞堪稱“百搭句式”，不管放在怎樣的占詩、名句之后都有意想不到的“笑”果。網(wǎng)發(fā)“桂花肘子”就以王菲的代表作《我愿意》為范本，重新填詞：“毛衣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愿意為你，我愿意為你，就算多一秒能給你織毛衣，失去世界也不可惜。”而網(wǎng)友“花擦擦”則改編為：“我想我會一直犯傻，這一輩子都織著毛衣，我想我會一直犯傻，織著毛衣一輩子。”也頗有劉若英《一個人的孤單》的風范。這些網(wǎng)友自創(chuàng)的句子頻頻涌現(xiàn)，還被分門別類歸納成唐詩版、宋詞版、外國文學版等類別。

其實，“圣戰(zhàn)”與“織毛衣”這兩個文化現(xiàn)象的背后，有著共同的促成因素，那就是我們這代青年在文化貧困和慘淡空虛寂寞的日常生活中，內(nèi)心不時閃過一種歇斯底里的掙扎，只不過這種掙扎是以黑色幽默的方式表達出來而已。

“蒼井空”：我們的寂寞心靈導師

4月的某個夜晚，當蒼井空注冊twitter的消息傳開后，圍觀網(wǎng)友很快從百位數(shù)突破1萬，以致蒼井空十分不解，在表示吃驚和感謝的同時，通過翻譯軟件用中文回復網(wǎng)友。當晚被稱作“蒼井空之瘦”，有網(wǎng)民甚至稱贊她“德藝雙馨”。

6月16日，蒼井空高調(diào)抵達上海參加商業(yè)活動，與芙蓉姐姐、鳳姐同臺演出，“這是對空姐的侮辱”，有一些蒼井空的粉絲表示惋惜：“蒼井空，你怎么可以自甘墮落?”

但是，就在一年前，蒼井空對中國的印象還完全相反。當時有消息說，她和另外兩名日本AV女優(yōu)要到廣州烈士陵園附近某酒吧演出，遭到網(wǎng)民的抵制。蒼井空發(fā)表聲明說，此消息純屬杜撰，她也“不會去對Av有偏見的地方”。事實上她之前來過上海，場面分外冷清。

而這一氛圍轉變的背景，或許是原本就相對狹窄的青年人的網(wǎng)絡生活空間，近一兩年義遭到來自政策層面的擠壓，致使精神和文化貧困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這樣的貧困也讓我們明門，其實我們真正最愛的是什么，以及自我選擇的珍貴。

因此，越來越多人開始意識到，我們的品味與情趣，其實僅僅是我們的私人生活選擇，不歡迎他人的干預與耳提面命。我們可以自己放棄低俗的權利，也可以被批評乃至鄙視，但是不能允許他人的橫刀奪取、

就如網(wǎng)絡上給世界各大名雕塑名畫如《大衛(wèi)》、《浴女》穿衣服一樣，我們開始在所謂正確的社會價值觀與道德觀下，進行著模仿式的解構與戲謔式的反叛。這讓道貌岸然的高雅與健康，變得無比小丑化，就像《陽光燦爛的日子》中電影院里那一幕重現(xiàn)：他們說“這是部受批判的電影，毒性非常之大，小孩看了會犯錯誤的，會犯很大的錯誤”，然后驅趕了那幫荷爾蒙過剩的青年們，繼續(xù)安心地享受著少數(shù)人自己的視覺盛宴。

但是，我們也繼承了不從門里進去的技術，在翻墻技術發(fā)展與自我追求覺醒之下，我們早早地學會了共享那些“洪水猛獸”了。于足，在寂寞之時，我們緬懷武藤蘭，歡迎蒼井空，她們就成為一個個精神領袖，激蕩在青年們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閑適夜晚。

文化貧困是“權利貧困”的深度表白

韓寒的理性批評，在本身就是因非理性引發(fā)的事件中，自然會引發(fā)更多的非理性對抗，讓這種對抗以各種形式得到了延續(xù)。

就在這種非理性當中，我們也好像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理性”，代表性的比如《我們?yōu)槭裁匆?zhàn)——寫給韓寒以及眾多的理智帝》一文，因為它的寫法與敘事模式，顯得真誠與冷靜，沒有那種胡攪蠻纏或人身、地域攻擊，但是，認真一分析，卻又從這個辯解中，發(fā)現(xiàn)了另一種更令我們感覺不可思議的深層意識與思維的矛盾和迷亂：

在發(fā)動“6·9圣戰(zhàn)”的理由中，他們是這么寫的：

“是因為我們渺小，我們卑微，我們只是一個普通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我們不能上街去游行或者示威，我們不能在公共場合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們不能在公共場合對韓國或者別的什么展開攻擊，甚至，我們連抵制韓貨都做不到。或許，你會說，那你可以什么也不做，像那些理智帝一樣，冷靜地看著這出鬧劇。”

這些活，無疑是一種客觀描述，與韓寒所表達的那種思想是一致的，相信會得到這“圣戰(zhàn)”雙方的共同認同，像一個聯(lián)合聲明一樣，表白了在這樣的文化貧困背后，我們其實都是權利貧困的一群人。但是隨后的話，卻暴露了那種自相矛盾：

“但是不行。我們不滿，我們憤怒，我們熱血澎湃。我們需要一些東西，來表達我們的不滿，于是我們選擇了圣戰(zhàn)。因為我們別無選擇……我們針對的，不是那些孩子，我們針對的，只是這種現(xiàn)象，一種對偶像的極度崇拜，一種不健康的思想，一種對人民子弟兵的輕視，一種對國家的冷漠。”

文中“不健康的思想”、“國家”等敘事，完全是一種被同化的管理者思維，此刻讓受害者也不知不覺地成為了施害者的一部分，然后正氣凜然。相比之下，那些哈韓的90后，他們其實只是不懂事，而這些發(fā)動“圣戰(zhàn)”的80后，卻懂事過頭了。

其實，這些都極好地暴露了公民教育在我們這一代人成長中的嚴重缺失，讓很多人不知不覺中，人格中也充滿著某些來自于被意識到的惡，卻在自己的行動中，矛盾地作著惡。在文化貧網(wǎng)之下的權利貧困面前，作為一個政治人或者社會人，這些80后和90后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亞里士多德說“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那么我們就足天生有缺陷的，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像樣的政治生活，然后在沉重物質(zhì)生活下，還被迫一點點喪失精神生活。在一個必然要躁動折騰的年代，我們被要求經(jīng)常保持情緒穩(wěn)定；在荷爾蒙過剩的年紀，我們又被要求時刻“中規(guī)中矩”，而且還是在保護我們的名義下，有“老大哥”家長式地為我們操心。

于是韓寒建議“熱血一定要灑在它該灑的地方，否則它就叫雞血”。但是，該灑的地方是哪里呢?沒有權利的生活，是至為貧困的生活，只能讓人昏睡與絕望，連灑血的勇氣與沖動都會失去。

當現(xiàn)實生活中一幅幅被撕裂的社會圖景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個表面上豐富多彩、實質(zhì)上卻蒼白單調(diào)的社會權利生活圖景就展露無遺了。而這也一再提醒我們，“圣戰(zhàn)”、“織毛衣”與“蒼井空”等等網(wǎng)絡現(xiàn)象的流行，已然成為我們這一代年輕人青春過剩與權利貧網(wǎng)的無碼寫真，赤裸裸地在每一條社會潛流中暗自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