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秀波 劉慶東
(山東工商學院 社科部,山東 煙臺 264005)
我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的演變及其當代啟示*
柴秀波 劉慶東
(山東工商學院 社科部,山東 煙臺 264005)
每個社會都需要一個主導意義系統,它作為一種精神力量,是維系社會穩定與發展的思想基礎。如何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更好地發揮主導意義系統對個人的精神支撐和對社會秩序的維系功能,增強社會的凝聚力,保障社會整體的和諧、統一與穩定,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重要內容之一。
意義;意義系統;主導意義系統
個人的生存總要有某種意義,或者這樣的意義,或者那樣的意義,總會有一種意義為人們所創造或發現。社會也一樣,總是要用某種意義系統來主導社會的方向,不是這樣的意義系統,就是那樣的意義系統。一定的意義系統對個人來說,是個人安身立命的基礎,因為人正是通過它們來顯示自己與世界的聯系。一定的意義系統就社會而言,是維系社會和諧、穩定的必要條件。正如丹尼爾·貝爾所言:“每個社會都設法建立一個意義系統,人們通過它們來顯示自己與世界的聯系的。這些意義規定了一套目的……喪失意義就造成一種茫然困惑的局面。”①[美]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趙一凡、蒲隆、任曉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1989年版,第197頁。因此,意義系統對于個人以及社會來說,都具有重要的作用。
“意義”是相對于個人而言的,每個人的生存都離不開意義,人生存的各個方面莫不與此相關。著名美籍猶太教哲學家赫舍爾指出:“人的存在從來就不是純粹的存在;他總是牽涉到意義。意義的向度 (d imension)是人所固有的,正如空間的向度對于恒星和石頭來說是固有的一樣。正像人占有空間位置一樣,他在可以被稱作意義的向度中也占據位置。人甚至在尚未認識到意義之前就同意義有牽連。他可能創造意義,也可能破壞意義;但他不能脫離意義而生存。人的存在要么獲得意義,要么叛離意義。對意義的關注,即全部創造活動的目的,不是自我輸入的;它是人的存在的必然性。”②[美]A.J.赫舍爾:《人是誰》,隗仁蓮譯,貴州人民出版社 1994年版,第46-47頁。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充滿意義的世界之中。“意義系統”則是相對于由個人構成的社會整體而言的,意義系統以意義為基本要素,由個體多樣性的意義選擇及其在主體交往、互動中疊加、放大而形成的新成分一起,共同構成了社會的意義系統。
意義系統對于一個充滿活力、和諧發展的社會來說,具有重大意義,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概而言之,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對社會秩序的維系。意義系統是現實社會的超驗的紐帶,它作為一種巨大而無形的力量,起著維系社會秩序的重要作用。沒有意義系統,沒有對一定社會制度合理性的認同,一種社會制度是難以維系的。二是對個體的激勵和支撐。最有效地幫助人們在惡劣的逆境中堅持下來的,莫過于對生活意義的認識。人們通過創設意義,獲得應對各種困境的精神力量。當人們面對困境而茫然不知所措時,哪怕是一個極不像樣的解釋也能使人獲得某種確定性,在心理上獲得某種擺脫困境的理由和希望,這就是意義對人而言的重要性所在。
意義系統的基本特征是它具有層次性,可以分為主導意義系統和邊緣意義系統。任何一個社會都有一個主導意義系統,也有一些邊緣意義系統,它們相輔相成,共同為社會提供精神動力和意義支撐。在現實社會中,由于存在著種族、階級、階層、職業、地域的差異,就會形成不同的小群體,這些小群體有自己的觀念、利益、行為規范和生活方式,他們自然會選擇適合自己的意義系統。任何社會都有一個在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代表著社會發展方向的利益集團,他們所選擇的意義系統往往在這個社會中占居主導地位。主導意義系統對邊緣意義系統具有統攝和抑制的作用,并成為穩定社會的精神支柱。主導意義系統也是一種社會化的選擇,是國家為實現其經濟、政治目標,以國家意志的形式所選擇的指導思想和社會生活指南的集中體現,它強調社會整體的利益和需求,對個體意義取向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約束、調控與引導作用。任何一個社會都必須擁有一個在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意義系統,這樣才能統攝和制約其他意義系統,從而有利于維系社會的健康、穩定發展。
我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有其歷史演變的過程,這一過程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是儒家思想占主導地位的階段;二是以馬克思主義為主導的階段。
儒家思想作為中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漢代以降,儒學就成為了古代中國社會主流的觀念和主導意義系統。儒家學說之所以成為中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與它所倡導的內圣外王之道和它所追求的理想人格密切相關。儒家所倡導的內圣外王之道,確立的人生目標博大恢弘,能使人不仰仗超驗的神而體驗到生存的意義與價值。馮友蘭先生說:有各種人。每一種人都有他們所可能有的最高成就。例如從政的人的最高成就是成為大政治家,而作畫的人的最高成就是成為大畫家。就一個人來說,所可能有的最高成就就是成為圣人,圣人的最高成就就是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圣人作為一種理想人格,成為了人們道德修養的目標,構成了人生追求的神圣意義。所以,在漫長的封建時代,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國社會居于主導地位,它一方面維系著世道人心,一方面為中國人提供終極關懷和意義支撐,對中國社會的政治、倫理、哲學和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但是,儒家的這種統治地位并沒有一直保持下去,經歷鴉片戰爭、西學東漸、辛亥革命 (包括后來的“五四”運動),儒家思想作為中國人的精神家園或者說作為中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日漸式微。鴉片戰爭的失敗迫使中國人開始對自己的文化進行深刻的反思;西學東漸又動搖了儒學的“精神權威“地位;辛亥革命的爆發,在打破封建社會秩序的同時,也嚴重沖擊了作為封建社會統治思想的儒家學說,導致了人們精神信仰上的危機。這種危機,正如著名的美籍華裔學者張灝所概括的三個層面的“精神迷失”:首先是“道德迷失”,原先行之有效的儒家倫理業已失范,那么新的人際規范和道德律令又是什么?其次是“存在迷失”,“內圣外王”的人生境界已被證明為不合時宜,那么個人安身立命系于何方?存在的意義究竟落實在哪里?最后是“形上迷失”,西方科學提供的睿智成功地回答了外部世界的“什么”(what)與“如何”(how)問題,然而對“終極原因”(ult imate why)卻只能表示令人難堪的沉默,那么世界的終極究竟是什么?①許紀霖:《尋求意義:現代化變遷與文化批判》,上海三聯書店 1997年版,第175頁。歸納這三個層面的迷失,不難發現,其實質是指儒家學說作為中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已漸漸失去了其主導的地位,而新的主導意義系統又未適時地建立起來,這種精神上流離失所的狀況一直延續到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
隨著儒家學說作為中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地位的衰落,人們開始尋找新的精神家園。到“五四”運動前后,中國相當一批文化精英在批判傳統文化的同時,為中國人找到了新的精神家園——馬克思主義。新中國成立后,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人的普遍信仰,填補了儒家思想衰落后中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缺位的狀況,重新為人們的生活指明了前進的方向,為個人提供了精神家園。在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盡管人們生活很貧窮,物質生活相對貧乏,但人們精神上是充實的。但是,這種狀況也沒能一直延續下去,隨著“文化大革命”運動的興起,馬克思主義的一些基本原則被歪曲了,導致了人們對馬克思主義信仰的懷疑。1978年改革開放政策一實行,人們立即投身到了改革開放的熱潮之中,并很快發現了新的人生目標——金錢,但人們在追求金錢和物質享受的同時,也普遍感覺到了道德的滑坡和精神家園的失落。從上世紀 80年代之后,我們仍然相信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社會依舊占據主導地位,但它的凝聚力和精神整合力大大減弱了;尤其是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更使馬克思主義作為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的地位面臨著空前的挑戰,人們重新陷入了迷茫困惑的狀態之中。
歷史給了我們深刻的啟示:人一旦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撐,就會有空虛失落之感;社會一旦失卻了主導意義系統就會造成茫然困惑的局面。那么,是重新尋找新的主導意義系統還是對原有的主導意義系統進行自我揚棄?已成為我們當前面臨的一項嚴肅而重大的課題。
就我國目前狀況而言,社會主導意義系統應具備以下幾個方面的特征:首先,符合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要求。任何一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都是一條精神的紐帶,是引領人們朝著共同目標前進的精神動力,所以作為我國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就必須符合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要求,即必須服務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需要,必須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精神上的支撐。其次,符合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要求。自然經濟與商品經濟、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不同的經濟體制對意義系統、文化心態等有著不同的要求。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有一種富有生命力的內在精神因素與之互動。第三,能夠得到社會上大多數人的認同。作為社會的主導意義系統,它的主體和承擔者肯定是社會中的大多數人,只有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它才能在社會中占居主導地位。第四,它能夠給人們提供未來社會的美好前景,引導人們追求一種理想的精神境界,不斷從世俗走向崇高。從以上四個方面我們可以推斷,在我國目前情況下,只有馬克思主義能夠滿足上述幾個方面的要求,繼續加強和鞏固馬克思主義作為我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的地位是我國社會發展的必然選擇。
馬克思主義作為我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需要隨著實踐的發展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在創新過程中至少應堅持以下兩種最基本的原則:
首先,立足于傳統。任何民族都在自己的歷史延續中形成一定的傳統,這種傳統不僅影響著現在,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未來。傳統使人類的代與代之間,使人類社會的階段與階段之間獲得了某種連續性和統一性。它給人類生存帶來了精神上的秩序感和意義感。但任何思想體系都需要不斷地在現實中尋找自己的合理性,傳統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它也會在不同時代呈現出不同的意義與價值。正如莎士比亞所說:“每個時代對傳統歷史都能發現新的意義和新的解釋”。①中國文化書院講演錄編委會:《中外文化比較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1988年版,第127頁。傳統在一定的社會生活中產生,并隨社會生活一同發展下去,保持著社會生活的前后連續和內在穩定。要割斷傳統是不可能的,傳統以其獨特的方式活在現實之中。傳統已經融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它就是現實生活的一部分。任何社會,決不可能完全拋棄傳統而另起爐灶創立一個全新的意義系統。傳統是社會發展的基礎,只有深厚的傳統才能為社會發展提供最豐富的養料。但傳統也有其消極的一面,有些因素會成為社會進一步發展的阻力和包袱。所以,我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的理論創新既要立足于傳統,又要在某些方面突破傳統。
其次,要兼容并蓄,積極借鑒外來思想文化。任何一個社會的發展都離不開世界這個舞臺,都要面臨異質文化的影響和沖擊。因此,作為社會主導意義系統要有兼容并蓄的氣度,以積極的姿態借鑒和吸收外來文化的精髓。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是立足本國而又面向世界的,它要吸收世界各個國家和民族的一切優秀的思想和文化成果。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不是頌古非今,對外國文化的吸收,不是照搬照抄,對中國傳統文化和外國文化,要吸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推陳出新,繼往開來。”②《鄧小平同志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學習綱要》,學習出版社 1995年版,第64頁。“我國文化的發展,不能離開人類文明的共同成果。要堅持以我為主、為我所用的原則,開展多種形式的對外文化交流,博采各國文化之長,向世界展示文化建設的成就。堅決抵制各種腐朽思想文化的侵蝕。”③江澤民:《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 把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全面推向二十一世紀——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五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 1997年版,第42頁。我國社會主導意義系統的理論創新離不開對異質文化中積極的思想資源的利用和吸收。
總之,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不斷的理論創新是馬克思主義作為社會主導意義系統始終保持自身勃勃生機與活力的重要途徑。加強和鞏固馬克思主義在社會意義系統中的主導地位,是我國社會發展的必然選擇,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中其將煥發出更加深沉而永恒的魅力。
(責任編輯:周文升 wszhou6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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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0]09—0152—03
2010-08-27
柴秀波 (1974-),女,山東工商學院社科部副主任、哲學博士、副教授;
劉慶東 (1969-),男,山東工商學院社科部主任、副教授。
本文系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和諧社會中意義的層次性與行為的規范性研究”(08DKSJ02)的階段成果。